許落不是不知道,他的營帳外,是有錦衣衛的。

不止是看得見的錦衣衛,還有看不見的暗衛。

可她還是毫不遲疑地走了過去。

此刻她的心裡眼裡,只有那個熟悉的營帳,只有她想要見的那個人。

鬼魅般的暗影掠來,許落的瞳孔裡映出雪亮的劍光。

她可能是瘋了,不但沒有停步,反而,不顧那森寒懾人的劍光迫近,急切地奔向營帳。

她離著那營帳越來越近,然而那劍光也越來越近。

許落流著淚,用盡全力喊他的名字:“阿野,阿野!”

阿野。

帳中,顧驍野從昏昏沉沉的噩夢中猛地驚醒,全身都被冷汗溼透。

他夢見許多人,顧家的,梅家的,林家的。

他們咬牙切齒地看著他,眼裡滿是仇恨的光芒。

就連他孃親,望著他的眼神也是充滿怨怪的。

她說,“阿野,娘對你好失望。”

他慌亂地追過去,想要求得孃親的原諒。

四野昏暗死寂,孃親不見了,卻有無數曾經死於他手裡的人的亡魂,猙獰著面孔朝他撲過來。

他們擋了他尋孃親的路,他暴怒拔劍,毫不留情地將他們再度斬於劍下。

既然已經殺了他們一次,再殺一次,又何妨。

那些人倒下一批,又有新的一批湧過來。

廝殺永無休止,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在旋轉,令人眩暈。

他渾身浴血,卻仍本能地揮劍不止,恍惚中,他似乎聽到孃親的聲音,嘆息著說,“回去吧,阿野。”

回去吧,阿野。

阿野。

阿野。

那聲音彷彿空谷梵音,將他從那場廝殺中生生拽離,讓他昏沉的意識,陡然清醒。

帳外傳來紛沓的腳步聲,和女子隱約的啜泣聲。

溫平驚喜上前,“皇上,你醒了?”

顧驍野嗓音嘶啞地開口:“外面怎麼回事?”

溫平神色略有點異樣,斟酌了一下措辭,“有女子......誤闖皇上營帳,被抓住了。”

顧驍野皺眉,“女子?”

軍營中,哪來的女子?

溫平不敢隱瞞,“是百里將軍昨日從淮州城帶回的人。”

他是錦衣衛統領,跟隨皇上已有多年,深知事無大小,絕不能隱瞞皇上。

雖然溫平很想替百里長安求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求情的前提,是他得如實將情況彙報給顧驍野。

否則,無論他還是百里長安,下場怕都會極慘。

顧驍野的臉色,一瞬間沉冷如水。

昨日。

昨日屠城之令尚未結束,彼時他的命令,是淮州城不留一個活口。

可百里長安竟敢公然抗命,非但從淮州城帶人出來,還堂而皇之帶往軍營。

顧驍野冷聲一字字道:“去叫百里長安。”

百里長安來得很快,一眼看到帳外,被長劍架在脖子上,兩眼通紅長髮凌亂的許落,心都沉了下去。

他平靜地踏入帳中,“臣參見皇上。”

軍醫給顧驍野送了藥來,顧驍野正端了碗在喝藥,眼皮都未抬一下,淡淡道:“給朕一個解釋。”

百里長安掀袍跪下了,“臣有罪。臣不該罔顧皇上命令,將她從淮州城帶出。”

顧驍野挑眉,“你該知道,朕的耐心,向來不好。”

百里長安低聲道:“她是臣少時在鄖州的故人,臣,不能見死不救。”

“什麼故人,說來聽聽。”

顧驍野抿了口藥,語氣聽來輕描淡寫,“朕也幫你看看,這位故人,是否值得你違背朕的命令。”

百里長安背心已隱隱然有冷汗冒出。

他太瞭解顧驍野了。

顧驍野越是這樣不動聲色,越是意味著,他的怒意越重。

若他如實說,許落和他不過是在鄖州有過一面之緣,可想而知,等待他的,會是什麼。

但凡他今夜答錯說錯了一個字,不止是許落,連帶著他,怕是都死無葬身之地。

百里長安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是……是臣未過門的妻子。”

顧驍野喝藥的動作微頓,“未過門的妻子?朕怎從未聽你說起過。”

“這門親事,是爺爺在我們很小的時候訂下的,後來臣和爺爺搬離鄖州,雙方斷了音訊。”

謊話既然開了頭,再說起來就順了,百里長安快速道,“臣曾去鄖州找過她,但沒能找到。這些年臣一直以為她早已嫁人,所以從未提起。豈料這次會在淮州城相遇。”

顧驍野的神色喜怒莫辨,“既是你們很小的時候訂下婚約,你如何能認出她?”

百里長安說:“她知道臣是玄甲軍統帥,在屠城之時,叫了臣的名字,臣心下奇怪,一問才知。臣絕無半句虛言,皇上可召當時在場的其他將士一問便知。”

顧驍野泠泠的目光落在百里長安身上,清冷又銳利。

百里長安被這樣的目光審視著,背上的汗意又深了一層。

終於,那目光中的鋒芒收斂,顧驍野淡淡道:“既是你未過門的妻子,便叫她進來吧。”

百里長安神色微變,“皇上,她是民間女子,甚是膽小,臣怕她衝撞了皇上。”

“無妨。”

顧驍野輕飄飄地說,“朕與你相識多年,你既尋得妻子,朕怎能不有所表示。”

他看向溫平,“帶她進來。”

許落被帶入帳中,有人推著她,跪在了百里長安的身邊。

顧驍野居高臨下地睨了一眼女孩,女孩低垂著頭,如瀑般的長髮散落,遮住了她的臉龐。

他收回視線,漫不經心地開口,“聽說,你是百里長安未過門的妻子?”

許落渾身猛地一震,下意識看向百里長安。

百里長安也正目光深深地看著她。

雖然他一句話沒說,可她讀懂了他想要說的話。

許落沉默了許久,顧驍野不悅皺眉:“朕問你話。”

許落緩緩抬眸,靜靜地看著他。

只是一眼,她的淚水,止不住地又再次落下。

那是一張和她記憶中如出一轍的臉龐。

和她想念的人,一樣的俊美無雙,一樣的矜冷尊貴,微微蹙眉時,神色顯得甚是冷峻。

可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神。

他看著她的眼神,沒有半分溫柔,反而平淡至極,冷漠至極。

那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俯瞰腳下芸芸眾生的淡漠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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