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自冒著熱氣的藥碗,放在桌上。

太醫令神情有些僵硬,“許姑娘,要怎麼樣,你才肯喝藥?”

今日他命人將藥送到顧府,特意囑咐要看著許落喝完再離開。

豈料,沒多久他就接到回報,說許落不肯喝藥。

這藥乃是大量珍稀藥材熬製而成,說是一碗價值千金也不為過,且,務必在兩個時辰內趁熱喝下,這藥效才能是最佳狀態,否則,藥效發散,治療效果也會大大降低。

太醫令一聽許落不肯喝藥,放下手頭的事連忙就趕了過來。

苦口婆心勸了半晌,藥也熱了兩次,奈何許落就是不肯喝。

她泰然自若地坐在窗邊軟榻上,手裡還拿著本話本悠閒地看。

太醫令實在是繃不住了,臉色都難看起來,這才問出了上面那句話。

聞言,許落放下話本,慢悠悠地:“我剛才就說了,讓皇上來,他來了,我就喝藥。”

太醫令皺著眉頭:“皇上很忙,來不了。”

“那這藥就放著吧。”許落繼續低頭看話本。

太醫令氣得。就沒見過這麼不聽話的病人。

他看了看時辰,還有三刻鐘,這藥,就徹底無用了。

到底還是沉了臉,讓人去請顧驍野來。

顧驍野正在麟雲殿與郭禹和百里長安議論軍務改革之事,接到太醫令命人來報的訊息,顧驍野沉默了一會兒。

郭禹善解人意地說:“改革之事所涉冗雜,須得細細商議,倒也不急在今日一時,皇上還是先去探望許姑娘吧。”

顧驍野微微點頭,便要起身出殿。

百里長安追過來:“皇上,記住我跟你說的話,距離,分寸。千萬千萬,別再嚇著許姑娘了。”

顧驍野沒理他,徑自離開,溫平連忙陪同。

到得顧府時,遠遠看到守在小院門口的那些錦衣衛,顧驍野臉色微沉。

“誰讓你把錦衣衛安排在這裡的?”

他當初只讓溫平送許落來顧府,可沒讓把她禁足在這個小院裡。

溫平訥訥道:“屬下以為還跟當初在南江一樣……”

“南江有韓知禮,不得不防。”

顧驍野冷聲道:“若她在京都還能從顧府逃走,朕要你何用?”

溫平:“……屬下這就讓人撤到府外。”

顧驍野走到小院跟前時,靜靜站了一會兒,這才推門,緩步走了進去。

許落正低著頭看話本,聽到沉穩的腳步聲踏入房間,莫名地,心臟彷彿漏跳了一拍。

是他嗎,他來了嗎。

“臣參見皇上。”

太醫令躬身行禮,“這藥還只剩下一刻鐘了,還請皇上儘快讓許姑娘服下。”

沒有聽到顧驍野的回答,但太醫令和碧雲,似乎都退了下去。

許落竟是有點,不敢抬頭般,猶豫了一會兒,這才,放下話本,抬眸,朝著顧驍野看過去。

他靜靜站在數步開外,神色無波無瀾,眼底漆黑平靜,看不出情緒,不辨喜怒。

許落怔怔地看著他,原本想要跟他說的那些道歉的話,竟是不知,從何說出口。

“想見朕,朕來了。”

顧驍野淡淡地說,“喝藥吧。”

許落忍著心頭的情緒,一言不發地端起藥碗,將藥喝了個乾乾淨淨。

顧驍野微愣。

他以為她不肯喝藥,又是在鬧情緒,被他抓了回來,她不樂意了。

上次在南江,她不肯喝藥,他強行喂的她。

可這次,斷然是不行的。

本來顧驍野一路都在琢磨,若是她堅持不肯喝,他要怎麼,既不嚇到她,又能,讓她把藥給喝了。

他已有了一個主意,還沒來得及說。

豈料,她竟然這麼乖,這麼聽話,就這麼…..把藥喝了?

“皇上。”

許落默然了一會兒,“其實我當初離開……”

“你不必解釋什麼。”

顧驍野神色淡淡,“朕知你不願為後,不會再強迫你。”

許落抬眸看著他,很有些意外。

倒也不是因為封后之事。

封后不封后的她也不在乎,她就是奇怪,顧驍野不惜抓盡天下相士也要逼她現身,怎麼此刻面對她,竟能如此淡然平靜。

就像是,徹底變了一個人一樣,有點她當初剛認識他時的那種距離感與淡漠感了。

被女孩清澈帶了點疑惑的目光這麼注視著。

顧驍野覺得心口的痛意好像厲害了點,不過面上仍是無動於衷。

他繼續道:“朕這次找你回來,乃是有正事與你商議。”

商議。有正事與她商議。

許落有點不敢置信,這像是顧驍野與她會說的話嗎?

但面上也不好表示什麼,許落微微欠身:“皇上但說便是。”

顧驍野看著她,“朕記得,當初在南江,你提過想要以相士身份,做朕的謀臣,不要任何官職名分。”

許落壓下心頭的詫然,“我是說過。”

“彼時朕心中有執念,未能聽從你的建議。”

顧驍野不疾不徐道,“如今朕思慮再三,覺得許姑娘的話,未必不可一聽。大梁朝如今百廢待興,許姑娘又是公孫神算高徒,有未卜先知之能,若能助朕一臂之力,實乃大梁朝之幸。“

許落:“……”

不是她耳朵出了問題,就是顧驍野出了問題。

這這這,像是顧驍野能說得出來的話嗎?

而且之前他不是對相士那一套嗤之以鼻,動輒連名帶姓地喚她許落,這怎麼對她,突然如此謙恭有禮了?

莫名讓她有點發慌。

許落狐疑地盯著顧驍野,上下打量一番。

沒錯,五官,眉眼,身形,氣場,就連玄衣都沒變,的確是顧驍野無疑。

可為何他說的話,半點都不像是顧驍野。

才幾個月不見啊喂,他這是,腫麼了?

顧驍野似是看出她的疑惑,“這幾個月,朕痛定思痛,深知感情的事,不可強求。朕而今既是大梁朝的皇帝,第一要務,自然是要將這天下治理好。”

他頓了頓,“當初朕的父皇能對許姑娘以禮相待,朕自然也可以。許姑娘今後儘可放心,朕斷不會,再強迫你。”

這一番話,可謂說得坦坦蕩蕩,入情入理。

許落呆了片刻,有種要熱淚盈眶的衝動。

顧驍野終於是悟了。

不容易,真的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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