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餛飩,許落心情已然好了許多。

顧驍野還有事,再陪著她也不合適。

顧府的馬車先前一直遠遠地跟著他們,正停在路邊。

許落走到馬車前,又想起什麼。

她回頭,對顧驍野道:“三公子,你的要求,要早點想到告訴我。”

顧驍野:“為何?”

許落說:“因為過幾天我和我爹孃就要回鄖州了。”

所以時間不多了。

許落沒告訴顧驍野,她在鄖州城只會是暫居。

畢竟這之後的事,是她們一家三口的事,沒必要讓顧驍野知道,怕是他也沒興趣知道。

顧驍野沉默了一會兒,“什麼時候走?”

“可能,也就三四天後出發吧。具體時間要看我爹的安排。”

許落想了想,還是囑咐了一句,“三公子你要是想到要我做什麼,就早點告訴我。”

今日之事顧驍野算是幫她解決了一個大麻煩,能最後再幫顧驍野做點什麼,她也還挺樂意的。

顧驍野抿了抿唇:“好。”

*

馬車回府,許落進屋時,許元明正在收拾他那些寶貝石頭。

這段日子他們幾乎逛遍了京都周邊的山,許元明撿了不少石頭,一個個打磨得漂漂亮亮乾乾淨淨,足足裝滿了一個小木箱。

“你一大早去哪兒了?”

許元明邊整理石頭邊問,“你娘到處找你。怎麼溫平說,你跟三公子一起出去了?”

許落“嗯”了一聲。

許元明擺弄石頭的動作立刻停住了,抬頭看她一眼,“你還真跟他出去了?一個姑娘家,大清早的跟他一起出去幹嘛?”

許落不想讓許元明和許夫人擔心,隱去了去錦衣衛鎮撫司的事,只含糊道:“我和三公子去吃早餐了。有個餛飩攤的餛飩不錯,明天我帶爹孃也去嚐嚐。”

許元明的臉色一下子嚴肅起來:“落兒,我可跟你說,就算你是異世之人,可你一日不回去,一日就還是我的女兒。”

許落:“……所以爹你想說什麼?”

“你還小,現在還不到嫁人的時候。就算以後能嫁人了,你可別忘了,他爹是顧英奇。我對顧家的人統統沒有好感。”

許元明的語氣難得嚴厲,“再者,顧家那位三公子不是池中物,不是咱們這等人家消受得起的。他日三宮六院,勾心鬥角,一輩子困在宮中不得出,你就算無所謂,你娘也會心疼死。”

許落有些失笑:“爹,你想哪兒去了?我就是……有點事,讓三公子幫忙。”

許元明不信:“他現在是錦衣衛指揮使,你有什麼事要讓他幫忙?”

“臨江王失蹤了,皇上讓錦衣衛在追查他的下落。”

許落解釋,“臨江王不是救了娘來著?我就想著說,跟三公子求求情。”

許元明瞪她一眼,“求情你用得著一大早天都沒亮就去?”

“這不是……”

許落咳了兩聲,“這不是三公子忙嗎?我只能早點起來,正好他沒吃早餐,我就順帶請他吃了個早餐。您放心,我跟三公子之間,絕對不可能發生什麼。而且我們不是馬上要走了,以後怕是沒機會再見了,爹您根本不用擔心那些不可能發生的事。”

許元明這才輕哼一聲:“你知道就好。”

他的女兒,才不能和顧家扯上關係。

以後落兒不管嫁給誰,都不能嫁給姓顧的。

任他顧英奇的兒子以後會當皇帝,他也絕不稀罕。

許落坐在桌邊,從果盤裡抓了個蘋果啃著,四下看了看,“爹,我娘呢?”

平時這個時候她該在院子裡澆花的。

許元明將最後一塊石頭放進箱中,“你娘在房裡整理東西呢。後天一早,我們就出發,明天我就跟顧英奇辭行去。”

“後天?”許落訝然:“怎麼走得這麼急啊。”

“急啥。咱們這都拖了多久了。”

許元明蓋上箱子,“我在京都呆了半年多,皇帝都換了三個了。這京都是個是非地,不宜久留。”

許落一想,還真是。

許元明被押解進京沒兩天,就趕上先帝駕崩,沒多久,八歲的大皇子登基,現在,又換六歲的二皇子做天子了。

可不是換了三任皇帝了。

許落笑道:“爹你也算是見證歷史的人了。”

“我倒寧願不見證。”

許元明嘆氣,“也不知什麼時候,這天下才能真正太平。海晏河清的日子,爹怕是有生之年都看不到了。”

按許落說的,顧家三公子以後會是皇帝。

那京都早晚還得亂,還得出事。

兵戈一起,最後遭罪的,還是普通老百姓。

許落一時也沉默了。

大魏朝八年後終結於顧驍野之手,顧驍野登基為帝后,用了近三年時間,才算真正一統天下。

然而,他卻是個暴君。

打天下容易,守天下卻難。

少時受過太多非人的折磨,也從來不曾體會過家庭溫情,這使得顧驍野性情大異於常人,尤其在遭遇了韓卿卿的背叛後,顧驍野變得更加暴躁陰戾,殘忍無情。

他登基為帝后,性情喜怒無常,殺盡天下相士,動輒斬殺大臣,群臣噤口,不敢直言。

就連跟著他一起起事的百里長安,後來也遭到他的猜忌,哪怕解甲歸田,也仍免不了被賜劍自殺。

深得他信任的謀臣、後來的丞相郭禹,也被他一杯鴆酒毒死。

都說帝王高處不勝寒,但歷朝歷代的皇帝,就算親情緣薄,好歹還有後宮嬪妃,皇子皇女。

而他卻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偌大後宮除了韓卿卿外空無一人,可偏偏韓卿卿因為他將二公子顧馳淵囚禁至死,對他恨之入骨。

或許,韓卿卿最開始是真心喜歡過顧驍野的,但那只是少女時期懵懂的愛戀。

在遇到顧家二公子顧馳淵後,韓卿卿才真正體會到愛一個人的感覺,也義無反顧地,愛上了顧馳淵。

她和顧馳淵大婚那日,顧驍野突然帶人闖入,帶走了韓卿卿,抓走了顧馳淵。

韓卿卿哭著跪下來求顧驍野,求他放過顧馳淵,只要放了顧馳淵,要她做什麼都行。

她甚至願意從此不嫁顧馳淵,只希望他能活著。

只可惜,顧驍野卻仍是沒有答應她的哭求。

他雖然沒有如殺了顧英奇般殺掉顧馳淵,卻因為韓卿卿的求情,愈發惱恨顧馳淵。

他命人斷了顧馳淵的飲食供給,顧馳淵不願再苟活,索性自殺。

許久後,韓卿卿得知顧馳淵的死訊後,悲痛欲絕。

她對顧驍野恨之入骨,甚至,還試圖為顧馳淵報仇,用髮簪刺傷了顧驍野。

顧驍野沒有躲,任由她刺,冷冷地看著她。

韓卿卿從來沒有傷過人,看見血流出來,又害怕又絕望,痛哭失聲。

她再不曾給過顧驍野一個好臉色,每次見面,都是惡言相向。

顧驍野每次都聽著,看起來似乎無動於衷,可沒人知道,韓卿卿說的那些話,好像是刀子一樣,紮在他的心裡。

韓卿卿曾幾次試圖逃走,最後卻只讓顧驍野的性子變得更加偏激。

他命人打造了一種特殊的鎖鏈,將韓卿卿的手腳用鎖鏈鎖起來,囚禁在條件惡劣的冷宮裡。

好好的寢殿他不睡,卻時不時會去冷宮待上一夜。

人人都以為韓卿卿受盡他的折磨,卻不知,他什麼都不曾對韓卿卿做過。

只是隱忍而沉默地看著侍女為她餵飯喂水。

隱忍而沉默地,等著韓卿卿回心轉意。

韓卿卿卻只是越來越恨他。

原本活潑天真的少女,後來變得怨毒,破口大罵他是個瘋子。

他卻笑了,“朕是瘋了,拜你所賜。”

終於有一天,也許是厭倦了這樣毫無結果的等待的日子。

也許,是徹底地心灰意冷,再沒有任何期盼。

他竟然親手,殺了韓卿卿。

也殺了冷宮裡,所有服侍韓卿卿的侍女。

他不再留在京都,不顧百官勸阻,執意南巡。

三年間,他七次南巡,每一次,都會在南江停留良久。

南江是他與韓卿卿初遇的地方。

有人探知帝王的心結,挖空心思尋了與韓卿卿相像的女子,獻來給他。

然而這位喜怒無常的帝王,卻冷冷下令讓人將那些女子,連同獻那些女子的人,全都拖出去砍了餵狗。

顧驍野最後死在了第七次南巡的途中,年僅二十九歲。

這位曾經才華卓絕的少年,城府謀略無人能及的帝王,史上最殘忍嗜殺的暴君,就這樣如一顆流星劃過夜空,剎那光華,瞬間隕滅。

悲涼又落寞地,消逝在歷史的長河裡。

到死,都不曾感受過真正的關心與情意。

只除了,幼年時從他那早逝的孃親那裡,得到過一點有限的,短暫的溫情。

而顧驍野死後,天下再度分崩離析。

戰亂四起,生靈塗炭,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

直到幾百年後,才再度有聖君出現,一統天下。

如果,顧驍野一統天下後能不那麼暴戾。

如果,他沒有死得那麼早。

這天下,是否會和書中的不一樣?

是否,如許元明這樣的讀書人期待的天下太平海晏河清,會來得更早一點?

……

許落似乎知道,她能為顧驍野做的最後一點事,是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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