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不敢看我。”

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心動嗎?

不。

阿基維利喉嚨乾澀,祂飛速地抬起眼皮,在白月明媚嬌美的臉頰上掃過,又垂了下去。

祂仍記得那一天,她穿著祂買好的衣服,在列車裡,她一襲青衫,明媚鮮活的笑靨如春風一般,在常年無波的深潭表面拂起了一圈一圈的漣漪。

驚鴻踏雪,飛燕銜花。

今天的她如那時一樣,輕而易舉地就勾起了自己心底的悸動。

祂可以篤定,在那以後,祂時時刻刻都能清晰地回憶起那一瞬間,在之前漫長的旅途裡,一直保持理智清醒的腦袋從未有過的空白一片,不知所措。

“可是。畢竟人神殊途。”祂幾乎是從牙縫裡生硬地擠出這句話。

少女步步緊逼,祂都想落荒而逃了。

白月無奈,一聲嘆息。

原來不是自己的魅力出了問題。

可這傢伙怎麼把自己過得跟苦行僧似的。

“我不在乎。你也不必有負擔。”她聲音輕靈得宛如從雲端傳來的縹緲仙樂。

白月決定再加一把火。

“列車是我踏入星海的第一個棲身之所,與您一起開拓的時光將會是我一生中最難忘的日子。我也只是想讓自己最美好的青春歲月裡不留下什麼遺憾罷了。”

“哪怕我只是一抹轉瞬即逝的流光,能在您的旅途中閃爍片刻,於我而言也是值得的。”

少女的臉龐潔白如玉,面上雖然帶著淺笑,唇角也微微上揚,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著,努力做出愉悅之態,但她的眸中卻眼波流轉,彷彿揉碎了千種情緒,整個人如一縷淡墨,下一秒就要融化在水中。

她將脆弱、虔誠和卑微等諸多情緒拿捏的恰到好處,盡數收在自己眼中。

只要祂看自己,就無法忽略。

這話其實已經相當於把對方架在火上烤了。

半個月以來,她首先是看似無害地靠近星神,表露出不經意之間的親暱,祂沒有拒絕,甚至對她的親近很愉悅。

於是她更進一步,把這份親暱的表露漸漸上升到了“依賴”,她依賴祂在戰鬥後給的安撫,依賴祂為自己擋去列車上其他的蒼蠅。

很明顯,祂更受用了,甚至表現出了義不容辭和些許愛憐。

到此為止,白月幾乎可以確認,在海棠體質的加持下,祂對自己有朦朧的好感,只待挑明。

所以,昨天在瓦克瓦克部落暫住的那一晚,她才敢大膽地索吻。

果不其然,祂不僅回應了吻,還同意了用手幫她紓解。

所以就有了現在的拷問。

在感情上,她從不幹沒把握的事。

沒有百分百把握這份美餐一定能吃到嘴裡,她是不會主動說這種話的。

她也不懼阿基維利是否可以聽到自己信徒的心聲。

畢竟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是自己的真情實感啊!

慌亂的阿基維利根本就招架不住。

祂雖然是星神,但是在日常生活中,祂更多的是用一個人類的身體、以一個人類的視角、心中懷抱一個人類該有的情緒去接人待物。

“我……我……我再想想!”

祂心亂如麻,端著啤酒杯奪門而出。

白月站在屋內,喝了口啤酒,臉上表情沒有變化。

阿基維利慌不擇路地跑出去後,走廊上並沒有傳來腳步聲。

也就是說,這個傢伙現在肯定就站在自己的房門外,沒準心裡還在小鹿亂撞。

她緩緩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周圍的泡沫,揚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

白月猜對了,阿基維利此時此刻就靠在門上,往嘴裡猛灌啤酒。

祂原本想著,白月也是成年人了,她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如果她只是饞自己的身子,那也不是不行。

畢竟誰都不吃虧。

可是,可是……

阿基維利只感覺自己胸腔內的心臟砰砰狂跳,彷彿要跳到嗓子眼兒。

她是認真的!

這丫頭好像沒有自己想的那麼成熟,剛過十八歲的少女,或許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是祂沒能拿捏好分寸,讓這人類小姑娘春心萌動了。

如果祂是個普通人類,祂肯定不會拒絕她的表白。

但祂是星神啊!

與命途同在的星神。

而白月卻是個凡人。她是那麼的渺小,就像滄海間的一顆粟米,天地間的一隻蜉蝣。

於星神那漫長到看不見盡頭的生命而言,人類的壽數可以稱得上朝生暮死。

等到姑娘亭亭玉立的身體變得佝僂彎曲,滿頭青絲染遍白霜,再也聽不清祂對她的呼喚,直到她死去,身體重新化作宇宙間的塵埃,祂的存在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祂是最近人的星神,但終究也是星神,無論祂喜歡誰,祂都終將迎來對方的死亡。

更何況……

阿基維利的眼神黯了幾分。

這漫長的旅途幾乎已經到了終點,列車上的星軌航圖顯示,這班001號列車幾乎已經旅行過了宇宙中的每一個角落。

等這趟航行結束過後,就只剩下宇宙邊緣的那棵樹了。

就算是祂先她一步迎來自己的終末,難道要讓一個渺小又脆弱的人類,在短暫的後半生裡永遠承受失去戀人的痛苦嗎?

祂不願意這麼不負責任。

“對不起,沒想到會讓您為難。”

白月的聲音從門後傳來。

這樣就可以了,追得太緊反而會適得其反,萬一把祂嚇跑了就得不償失了。

少女想到這裡,決定換個話題。

“這個話題就先放一放,您進來吧,我有另外的事情要問您。”

阿基維利沉默了一會兒,才重新拉開房間門。

“什麼事?”

“坐吧,這個話題可能會有點長。”

白月做了個請的手勢,邀請阿基維利到飄窗上坐下。

阿基維利想了想,沒有拒絕。

二人來到飄窗前,一左一右在小桌子旁坐下。白月手中的啤酒早已飲盡,她將玻璃杯放在小桌子上,脫了鞋,雙腿屈起,整個人蜷縮在柔軟的墊子上。

“您還記得翁瓦克上的生命方舟吧。您是開拓星神,見多識廣,我想問問——這樣的文明,在銀河中,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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