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固態記憶
那寒意與冬天時頂著寒風在雪堆裡打滾的寒冷不一樣。
後者是從外向內的寒冷，眼下這股寒意則彷彿是從骨頭縫裡透出來的一樣，哪怕白月使勁兒搓胳膊，隔著衣裳把嬌嫩的面板都搓紅了也生不起半點熱意。
阿基維利握緊了她的手，朝著面前的虛空輕笑道：“你收一收。凍著她了。”
一切咻地一下猛然暫停！
面前這片虛空之中的某處閃爍了一下，祂稜鏡般的面容從濃縮的原點裡突然顯現。
祂從一個光點中眨眼間就變成了巨物。
記憶星神，浮黎。
祂的形象就如水晶般雕琢，身後的稜鏡狀如一朵盛開的菡萏，祂的面容模糊不清，面前垂著一串串的冕旒，周身的光線被稜鏡折射出萬道七色虹光。
白月偷偷數了數，是六串旒珠。
周禮規定，天子十二旒，浮黎居然才只有六旒嘛？
不過她沒敢說話，兀自原地哆嗦著，實在是冷得發抖。
早知道穿厚點了！
構成祂的片段凝固、倒轉，接著平行、靠攏、交錯。祂像一個鏡子質感的口香糖，瞬間膨脹。
祂的衣袍同樣是稜鏡質感，但那上面折射出了這宇宙內的所有景象。卻在一瞬間，眾多星系轟然倒塌毀滅，諸星坍塌消亡，又有新的星辰凝聚重生。
祂就佇立在那裡，用看不清五官的稜鏡臉注視著阿基維利和縮在那傢伙身邊瑟瑟發抖的白月，一言不發。
白月卻奇蹟般地感覺到周遭的寒冷退散了。
……
“您，您好……”
白月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抖了抖嘴唇，把自己從阿基維利身後挪出來，想了想，提起裙襬行了個禮。
阿基維利也不等浮黎先說話，兀自說道：“好久不見。我想找流光憶庭給她做張光錐，所以先找你提取一下她的記憶固化一下。如果能把她的記憶上個鎖存在你這裡就更好了，免得被有心之人竊走。”
浮黎：“……”
就知道祂無事不登三寶殿！
而且，什麼人居然需要開拓這小子親自帶著來找自己行事？明明做光錐這種事，只找流光憶庭也行的。
浮黎的目光掃過白月的臉頰。
長得倒是不錯……
難道阿基維利動了凡心，找了個人類女朋友？
浮黎出聲了。
“孤僻星球生長求學翻轉醫院得治晶片埋於脊骨孤身入星海遇列車環遊搏鬥毀滅開拓星球引火災滅蟲群……”
祂的音節令白月感到渾身都在震顫，那些聲音分裂成不同的人格，講述著不同的故事。
就是她聽得頭昏腦漲。
阿基維利打斷了浮黎：“不用說了，我都要。”
浮黎：“……”
你真貪心啊！
祂雖然不怎麼管流光憶庭的事，但也知道做光錐是怎麼個流程。
流光憶庭的人會提取一個人的一生或一件事情中讓當事人印象最為深刻的一個片段，採用固化技術將其分析成資料，最後固化成為一張光錐。
但那怎麼說都只是一小段記憶。
這可是眼前這個少女從出生到現在的所有記憶，哪有人獅子大開口說全都要的！
哦，這不是人，眼前這個二百五和自己一樣也是個星神。
她只是區區凡人之軀，她會承受不了的。
阿基維利摸了摸身邊少女的頭髮，氣定神閒：“不用擔心，有我護著。”
好吧。
既然祂執意堅持，浮黎也不會多做阻攔。
真羨慕啊。浮黎感慨。
祂羨慕阿基維利，明明同樣受困於各自的命途，祂卻能以凡人之軀，行凡人的自由，甚至還能找個這麼漂亮的女朋友。
浮黎自己卻只能禪坐在淨土中央，不停地記錄，記錄，記錄……
枯燥嗎？
枯燥的。
但也只能這樣。
白月猶自被阿基維利剛剛的那句“有我護著”給甜得頭暈目眩，整個人彷彿剛被灌了一大碗蜜糖，齁得沒緩過勁來。
下一刻，她就腦袋一痛。一團白色的光球從她印堂中飄飛出來，在二人面前凝結。一個白色的屏障方塊將其籠罩，化作一塊水晶般的固態記憶體。
白月承受不住剝離記憶這麼大的痛苦，身形晃了晃，眼前一黑，意識迅速消散。
阿基維利眼疾手快地扶住少女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懷中，順勢不滿地瞪了浮黎一眼。
就不能最佳化一下手法嘛！
祂明知道這種方式對凡人很痛的！
浮黎很無辜。
如果按照流光憶庭的手段，這段被提取的記憶會被直接封存，本人再也不會想起這段過往。
但阿基維利求的是，她本人在被提取了記憶之後，這份記憶仍然存在於她的腦海中，不受任何限制。
這種沒有後遺症的方法，全宇宙裡也只有浮黎這裡才有。
痛一會兒就痛一會兒吧，總比一眨眼就什麼都忘了的好。
浮黎動手將這份被固化的記憶又複製了一份，小心翼翼地將複製體收攏進自己的懷中。很快，這塊正方體水晶就融為了祂高大身軀中的一塊，無跡可尋。
從此，除了浮黎自己，茫茫宇宙中再沒有任何一個勢力能將這份複製體抹除。
阿基維利將自己面前的固態記憶本體收好，衝浮黎挑了挑眉：“謝了夥計。有事找我，有忙我肯定幫。”
你不再來煩我我就謝天謝地了！
浮黎對阿基維利怒目而視。
“哦對了。”阿基維利補充道，“她剛剛在心中想，她覺得您戴十二串冕旒更好看。”
帶著你的女朋友從我眼前滾蛋！
浮黎受不了了，這二百五當著祂的面在演什麼心有靈犀？祂簡直想手動把這倆送出去！
阿基維利爽朗一笑，小臂攬過少女的膝彎，將她橫抱起來，二人一同消失在了這片宇宙。
隨後，浮黎的面容也很快坍縮、摺疊，最後消失在一處原點，就像祂出現時那樣。
二人的意識回到列車裡。
白月還昏迷不醒，整個人早就歪到了阿基維利身上。
祂細心地扶著她躺下，又蹲下來扶著她的小腿幫她把漆皮高跟鞋脫了，拉過被子的一角幫她蓋好。
隨後祂就輕手輕腳離開了白月的房間。
回到自己的房間內，阿基維利取出剛剛收好的固態記憶，不停把玩著。
現在，祂有兩個選擇。
祂可以先用自己的虛數能量探查一下這塊固態記憶，把白月從出生到現在所有底細扒個底褲不剩。有些事情說不定她自己都忘了，但是浮黎不會。
她所有經歷過的事情都會被浮黎記錄下來。
祂也可以選擇什麼都不做，直接送去流光憶庭。
阿基維利也沒過多猶豫，祂將記憶體收好，直接掏出了手機，點開了星際和平公司負責與祂溝通的那位專員的對話方塊。
“幫我聯絡流光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