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咩咩咩~”

正當眾人盯著那座北海石碑,感覺一陣天旋地轉時,一陣羊咩之聲忽然從遠方空闊的大地傳來。

劉備和曹操轉頭看去,只見在那西北方向,一位身穿破爛羊皮大襖,手持一根奇怪木頭,趕著十幾只羊的老人出現在了地平線的另一端。

寒風呼嘯而過,天空轉瞬落下了鵝毛大雪,陰暗的天空下,那位老人沉默的驅趕著身邊的羊群和往常一般朝著前方走去,尋找躲避風雪之處。

髮絲斑白的老人在冷冽的寒風中裹緊了身上的破爛羊皮襖,老臉紅腫,飽經風霜的臉龐上寫滿了歲月的痕跡,然而,當離著老遠看到了黃小偉一行人時,老人驟然停在了原地。

瞧著遠方的那幾道人影,老人原本麻木的瞳孔,在這一刻竟出現了一抹光芒,口中也發出了陣陣奇怪的喊聲,似乎是因為太久沒有跟人說話,已經喪失了大半的語言功能。

“啊!啊!”

老人拼命地張著嘴巴朝幾人大喊著,同時不顧一切的跑了過來,幾人應聲看去,很快,就見這個神情激動的髒老頭已最快的速度跑來了幾人面前,尤其是在看到了劉備和曹操身上穿著的華貴漢服後,老頭更是一把抓住了劉備的手,滿眼熱淚,悲聲大喊,“人!人!人啊!!!”

黃小偉都聽傻了,呆呆的看向還騎在自己身上抬起拳頭的秦始皇,“贏哥,咋們種族特徵這麼不明顯的麼?”

“啊?額,這.......”

可是,被老頭抓住了手的劉備卻沒有絲毫抵抗,相反還死死地盯住了老人手中那杆奇特的放羊棍兒。

這好像是節杖啊.......

曹操張大了嘴巴,愕然的瞧著這個瘋瘋癲癲的髒老頭,同時下意識搶過了老頭手裡的放羊棍兒。

縱然歷經風霜早已看不出此物原本的模樣,可這根棍子的長度,寬度,表面刻痕,還有那上面依舊保留著大漢節杖該有的些許犛牛尾毛,在瞧瞧對面拉著劉備的手,痛哭流涕,極為艱難的問著,“漢......漢人?陛,接,臣,臣.......”

曹操如遭雷擊,口中喃喃自語,“北海......放羊、老人、大漢節杖.......”

已經猜到了什麼的劉備,一把握住了老人的手,身軀顫抖,淚水不由在眼眶打轉,“是蘇武大人嗎?是我大漢中郎將蘇子卿先生麼!”

聽到久違的鄉音漢話,瘋癲的老人再也忍受不住,跪在了劉備腳下嚎啕大哭,“啊——!漢,大漢啊!”

“天吶,真是蘇子卿先生啊!”

“先生受老夫一拜。”

早已不打了的黃小偉和秦始皇站在一旁,傻傻的看著劉備和曹操把那個腥臭無比的老頭從地上扶起,完事兒三個老頭抱在一塊兒大聲痛哭,黃小偉撓了撓臉,“贏哥,這老頭誰啊?老劉老曹怎麼看見他那麼激動啊,咦,是張騫麼?”

秦始皇白了他一眼,“你個沒文化的,沒聽見老劉剛才喊他啥麼,蘇子卿,就是大名鼎鼎的蘇武,蘇武牧羊!”

黃小偉瞪圓了眼睛,頓時尊敬無比的看向了那個髒老頭,“好傢伙是您啊!我小時候還上課學過您呢。”

黃小偉激動的衝了過去,結果剛到蘇武老先生身旁,直接被臭了回來。

“好傢伙,蘇老爺子您身上這不是一般的味兒啊!”

黃小偉真沒開玩笑,蘇武老爺子被匈奴流放到北海放了十幾年的羊,在看看貝加爾湖附近這惡劣的生存環境,估計澡也夠嗆能洗上,最後在瞧瞧人家身上那件髒的都發亮的破羊皮襖,真是離著三丈遠,都能聞到老爺子身上那股子的腥臭羶味。

看到把蘇武老爺子從地上攙起,含淚勸慰著的劉備和曹操,黃小偉是真佩服,他倆就那麼能忍麼?

此刻,抱著眼前嚎啕大哭,但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的蘇武大人,曹操和劉備那眼淚也沒輕流,要知道這可是蘇武啊,是他們兒時便聆聽師長教誨敬仰的人物啊!

這邊,蘇武拉著劉備的手,尤其是在看到老頭那一身明顯是大漢皇親才能穿的衣物時,老頭格外激動,卻也驚恐萬分,他吃力地想說著什麼,可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邊說邊比劃。

“臣、不,降,漢,漢臣,一生,漢臣!陛,陛下,安,好?”

劉備流著淚,不住點頭,“您放心,朝廷知曉您即便被流放十數年也不曾背離大漢,您即便在這冰天雪地牧羊這麼多年,也不曾投降匈奴,您是我朝骨節,您是我大漢骨節啊!”

聽著劉備的話,蘇武仰天痛哭,這麼多年的屈辱磨難彷彿都得到了回報,他流淚點頭,咿咿呀呀的說著些別人聽不懂的話,可是當聽到劉備說武帝前些年已經去世了,老人愣在了原地。

片刻之後,更為痛苦的嚎哭聲從老人的喉嚨深處發出,瘋瘋癲癲的老人好似失去了一切般仰頭悲嘯,哀嚎痛哭間,只見他面朝長安的方向,重重的跪在了地上,不停磕頭,流淚高呼,“陛,陛,陛下!臣,負,陛,陛下!”

說完,老人更是從懷中掏出了僅有的一份兔肉乾放在了地上,祭奠先君。

看到這一幕,劉備和曹操一同跪倒在了蘇武身後,行大禮拜之。

“子卿先生,您受苦了,我等代表全體大漢子民向你一拜!”

黃小偉和東方晴幾人也對跪在地上,嘶聲哀嚎的老人鞠了一躬。

四十歲時出使匈奴,不料就此扣押,單于命其降,蘇武不肯,便將他在大雪之日扔進地穴中,斷其水糧,想迫其就範,可饒是如此,蘇武也不肯低頭。

渴時,飲雪,餓時便吃一口身上的破爛羊皮襖,足足堅持了數日,也絕不肯辱漢臣骨節,見蘇武即將瀕死目光卻依舊堅定,單于感慨,遂將其流放北海牧羊,這一放便是十九年啊。

荒無人煙的北海之地,牧羊十九年,單于曾數次派人來詢問其心志是否更改,可那髮絲鬍鬚都漸漸白去的老人,卻一如當年般堅定。

望著劉備拉著蘇武的手,不停給老人講著長安的近況,講著這些年的漢匈局勢,聽得老人滿臉笑淚,黃小偉唉聲嘆氣,“老爺子是真剛啊,骨氣啊!佩服佩服。”

曹操擦了擦眼角的老淚,“這才叫人臣啊,這才叫漢臣啊......”說完,曹操感覺心裡有點彆扭,尷尬的不知道該怎麼說,尤其是剛才蘇老爺子把自己這幾日唯一的那份口糧肉乾都埋進了黃土裡祭祀武帝的情形,老頭更是看的有些汗顏。

黃小偉捂著鼻子湊到了和劉備聊的極為開心的蘇老爺子身邊,很是尊敬道,“老爺子,您跟這兒呆了多少年了啊?”

蘇武咿咿呀呀的張嘴說著,可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兒來,最後乾脆把自己的節杖遞給黃小偉看了看,黃小偉見那節杖上足足刻了十五個漢字,感傷一嘆,“十五年啊......那您還得再堅持四年......”

蘇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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