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主接聽了電話。

電話那頭沒有人類的說話聲音,只有幾道靜靜的呼吸聲,還有格外明顯的滴答聲,是倒計時跳動的聲音。

幾秒之後,他聽到了人群的譁然聲和朱蒂的低低驚呼聲,“大螢幕關閉了。”

時代廣場的大螢幕突然關閉了,無論是影像還是聲音都戛然而止。

日向合理轉頭瞥了一眼,終於聽到電話那頭有了人類的聲音,是那位罪犯的聲音,“是的,我把大螢幕關閉了。”

聲音裡有細微的電流聲。

之前大螢幕還在播放的時候就有,不過當時大螢幕處於外放狀態,聲音效果很不好、有很多雜音,所以不太明顯,現在是透過電話溝通,就有些明顯了。

“good,”貝爾摩德稱讚道,她放輕了聲音,“合理君在聽著。”

“我有一個疑問,”那名罪犯道,“你是什麼時候,發覺時代廣場不對勁的?”

“是FBI告訴你的?還是你自己察覺到的?”

這個傢伙的聲音裡,有一點點的求知慾,而且姿態也沒有擺太高,語氣在後半截加重了,應該是偏向於是日向合理自己發現的。

但是,日向合理平靜地陳述事實,“莎朗告訴我的。”

是這樣沒錯,在到時代廣場之前,貝爾摩德就告訴他時代廣場今天會出現意外情況,雖然沒有詳細描繪會出現這種情況就是了。

“……莎朗?”那名罪犯噎了一下,又執著詢問,“如果她沒有告訴你的話,你在抵達時代廣場的時候,也會發現不對勁的吧?對吧?”

確實是這樣,日向合理沒異議地應了一聲,“嗯。”

對方的聲音立刻又往高處揚了一下,格外誠懇道:“請問,是哪裡出了破綻呢?”

是哪裡出了破綻呢?

日向合理:“……”

這個問題,應該改成:是哪裡沒有出破綻呢?

不過都不太好回答。

一個案件,是由兇手、受害者、兇器、案發和處理經過之類的組成的。

兇手方面,從一開始,那位接待員就沒有怎麼隱藏自己,連毛利蘭都發覺了異常。

所以從兇手方面,可以詳細地說明哪裡出了破綻嗎?不可以,因為某些傢伙根本沒打算隱藏。

受害者不是罪犯們,和破綻無關,可以略過。

兇器是那些定時裝置,輔助兇器則是攝像頭、通訊器和大螢幕。

能在開啟訊號遮蔽器的情況下,還光明正大地進行事時直播,可能有幾分是為了增加時代廣場的恐慌氛圍,但日向合理覺得,更是自己把自己的大尾巴露出被子,對著小紅帽瘋狂示意‘你看,你猜我是不是你的奶奶?’。

對方就是在瘋狂示意‘你看,你們猜我們是不是受了權貴的指示?’。

根本沒隱藏。

那更談不上什麼破綻了。

而案發和處理的經過,前者、還沒展開,就直接被FBI和貝爾摩德迎頭重擊,後者……

這些傢伙,真的可以活到需要處理案件後續的時候嗎?

恐怕現在,負責幹掉他們的人已經在路上了吧?

無論是紐約的這一代掌權者,還是指示他們的人,都想要清理掉他們,前者或許還有一個留下活口和口供的選擇,後者的清理念頭則無比堅定。

這個問題過於無法回答,日向合理停頓了幾秒。

在沉默中,對方像是恍然一樣自言自語道:“……太明顯了,對嗎?”

“我就知道,在偵探的眼裡,我們就如同黑暗中打著手電筒的路人,怎麼可能會隱藏住呢?”

這個形容其實不錯,特別是‘手電筒’的比喻。

某些罪犯的目光,不就是手電筒嗎?

就那麼毫無遮攔地掃視周圍,簡直一點偽裝都不做,實在讓人無法理解。

“想要隱藏住的話,首先要把手電筒關閉。”日向合理道,“沾過血的人和沒有沾過血的人,目光區別真的很明顯。”

以及。

他想了想,“先關掉定時裝置吧。”

貝爾摩德信誓旦旦地保證,只要他提出這個要求,對方就絕對會照做。

還是有些令人無法理解,起碼日向合理無法理解,不過他估算了一下時間,再不關掉定時裝置的話,那這位罪犯先生估計也沒機會關閉了。

“為什麼?”

果然,對方沒有第一時間照做,而是先下意識詢問,又道:“是覺得我們不是同一類人,沒必要和我過多的說話嗎?”

“不是,”日向合理真誠道,“是你的死期就要到了。”

罪犯:“……?”

發現對方沉默,以防誤會,日向合理再次開口解釋,“你不是這場行動的策劃人吧?”

雖然表現得很像策劃人。

“你的死期真的要到了。”他道,“能活過十分鐘,就說明那位策劃人先生不夠果斷了。”

不夠果斷地下達滅口命令。

也不夠聰明,沒有直接在這個傢伙的旁邊安插一個專門負責滅口的傢伙,無論這場事件是成功還是失敗,等事情結束的時候就直接把這位罪犯先生悶死埋進土裡,就能讓大部分的事都徹底定死在罪犯先生的身上了。

所以。

“現在關掉定時裝置吧。”日向合理道,“在你死之前。”

就算不關,貝爾摩德也還有幾分種的撤退時間,無所謂了。

剩下的,就要看下面那些人質們跑得快不快了。

不過,日向合理估計,到時候,工藤有希子很可能不太願意直接放棄下面的人質們、自己為了求生跑路,所以貝爾摩德還需要直接拎著工藤有希子跑路,可能根本沒時間去樓下把大門開啟。

那麼,那些人質跑得快不快就都無所謂了。

罪犯:“……”

不管關不關,這個傢伙的生命都進入了一種無法關閉的倒計時了。

如果他選擇關閉,那下面的人質還有機率能夠活下來,只是有機率,因為遙控器很可能不只有一個。

如果他選擇不關閉,那死的時候,就會有很多人陪著他。

人類一念之間的選擇,真的很奇妙,對方甚至有可能會直接引爆定時裝置。

日向合理靜靜地掐秒,他為貝爾摩德預留了五分鐘的撤退時間。

一分零三秒、一分零二秒、一分零一秒……五十三秒。

定時裝置的滴答聲透過手機傳過來,每過一秒就會響起一下,很有節奏,也很方便倒計時。

然後,它突然急促著滴答了兩下,便戛然而止。

定時裝置停止。

貝爾摩德輕聲開口道:“定時裝置關閉了。”

“那棟樓的大門不是由我負責的,他在三樓的監控室。”那名罪犯道,“遙控器不是隻有我一個人有。”

他踟躕了幾下,才繼續道:“我是死刑犯。”

死、刑、犯?

這不是一個紐約人,紐約沒有死刑,在這塊地方,大部分的州都沒有死刑,只有少數的個別地區才保留了死刑。

就算是保留了死刑的地方,也很少有犯人會被判死刑,判了也會有些爭議。

那麼,這個傢伙說出自己是死刑犯,就幾乎相當於自報家門了,就算貝爾摩德沒有摸清楚進攻方的勢力,只需要去調查一下那些僅有的死刑犯,再去摸查一下誰和那些傢伙交往過,那也能順藤摸瓜鎖定對方的勢力。

“我本來應該在兩天前,就被注射藥物、執行死刑。”那名罪犯又道,“但是幾個月前,有人找上我,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哪方勢力的,只知道他……”

“嘭——!”

有狙擊槍的聲音響起。

最先響起的,其實是玻璃窗被擊穿的聲音,然後對方的聲音中止,有人體摔倒在地的聲音響起。

隨後才是玻璃砸在地上的噼裡啪啦聲和那聲穿透力很強的狙擊槍聲。

日向合理先在現實裡聽到槍聲,他一邊拉開車門、把毛利蘭放進去,一邊抬頭向槍聲響起的方向看去,一秒後,手機裡才同步傳來槍聲。

“喂?貝爾摩德道,“他死了。”

顯而易見。

某些地方的死刑很‘人道’,是給死刑犯注射藥物,讓他體體面面地離開,而狙擊一點也不體面。

這兩者還有一個區別,前者要眼睜睜看著藥物進入自己的身體,一點點地感覺睏意席捲而來,在睏意和無力感中慢慢死去。

後者則只需要反應遲鈍一下、讓子彈跟上自己,就可以直接一秒脫離。

這名罪犯,會比較喜歡哪種?

日向合理思考了一下,覺得他自己的話,還是比較喜歡第二種。

他道:“還有事情嗎?”

沒有的話,他要結束通話了。

“好冷靜,”貝爾摩德的聲音貼近手機,她低低地溢位一個稱呼,“莉莉。”

是在刻意壓低聲音,以免工藤有希子聽到。

手機的音質也發生變化,由擴音轉為了聽筒狀態。

“你現在應該去開門。”日向合理提醒道。

“我剛剛可是一直在近距離拆彈,你不擔心我嗎?”貝爾摩德慢悠悠地詢問。

這有什麼可擔心的?

拆彈不就兩種結果嗎,成功或者失敗。

就算是失敗,那也是貝爾摩德自己選擇的,日向合理頂多會先自我反省一下,因為是他在指揮剪哪根線。

會反省秒那麼久吧。

“是你自己的選擇,”他委婉地表達,“我相信你。”

“是嗎?”貝爾摩德又低聲詢問,“如果是你在這裡呢,你會緊張嗎?”

不緊張。

日向合理耐心道:“不要做這種沒意義的假設。”

首先,他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以一個拯救者的姿態橫空出世。

……除非有任務。

“沒意義的假設?”貝爾摩德沉吟了一下,她轉頭和工藤有希子低聲說了幾句話,然後踹門而入,闖進監控室。

監控室裡面是空蕩蕩的,只有一塊塊的監控和椅子,沒有一個人影。

貝爾摩德掃了一眼,又假設了一下,“既然假設的話,那如果站在那個無法拆解的定時裝置面前的人是你,而倒計時還有三秒鐘,你會怎麼辦?”

工藤有希子快速檢查了一下監控和監控記錄,然後對她搖搖頭,示意最近幾小時的監控已經被銷燬了。

那監控室裡的傢伙很可能見勢不妙,直接溜走混進下面的人質群裡了。

貝爾摩德一邊也比劃了一下手勢,示意先放過那個傢伙,現在的當務之急是開啟門,一邊催促日向合理,“嗯?”

只有三秒的時間。

日向合理思考了一下,“把臉護住?”

貝爾摩德:“……?”

她慎重開口:“你居然意識到了……”

“把臉護住,保留樣貌的完整性,”日向合理道,“可以給收尾的人節省很多確認屍體的時間。”

“如果帶了證件,那也優先護住證件。”

“證件和臉都在,警方就可以立刻確認身份。”

他想了想,“如果身上有什麼特徵的話,也可以考慮護住,在認屍環節很方便。”

當然,這是正常人該考慮的。

日向合理也是從正常人的角度來回答的,如果是從他的角度……

那護不護樣貌、證件和身體特徵,就無所謂了。

反正不會有家人認屍環節。

無人認領、也無法辨認具體身份的屍體,會統一焚燒,變成一堆灰撲撲的東西。

日向合理記得是這樣,不太確定。

貝爾摩德詢問:“你不反抗嗎?”

“你說,”日向合理重複題幹,“還有三秒的時間。”

三秒,只夠選擇自己的死亡姿勢和受傷位置。

反抗,可以留到死後,盡情地去想象。

貝爾摩德:“……”

她斟酌了一下,轉移話題,“有希子把門開啟了。”

“加油。”日向合理給出鼓勵,又詢問,“還有什麼事嗎?”

在那邊響起‘沒有’的同時,他結束通話電話,然後伸手摁住毛利蘭的額頭,把從車窗探頭看過來的她摁回去。

他的手機震動了幾下,有幾條訊息同時抵達。

【已成功撤離。】

是黑髮希羅,對方又發了一條訊息詢問,【是否需要掩護狙擊?】

【怎麼不回話?你撤退到安全區域了嗎?】

是琴酒。

往上劃,對方還發過來好幾條訊息,有關於之前那個問題的認真詢問,也有關於東京直播的事,還有貼心說不用擔心東京警方,東京警方已經被調開了。

很貼心,也很會揣測上意。

日向合理簡單回覆:【不錯,會給你獎勵的。】

在琴酒秒回【?】的時候,他繼續往下翻,翻到最後一個人發來的訊息。

是金髮希羅的。

【抵達任務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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