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盟軍失去先機、失去道理,柳聞因第一個不服——失去話語權那就盡力搶回來:“前面那麼多起案子,此人一直都裝無辜,哭哭啼啼、大喊冤枉,眼下金軍大敗了他突然承認罪行還壯烈自盡。眾位難道不覺得過於巧合?!”

柳聞因言之有理,老王之所以選這個時間點主動暴露,一方面可能是老秦重傷快死了必須儘快榨乾價值,但最大的原因必然是:紮根在宋的金諜即將撤完,接下來他單槍匹馬再難成事,索性就犧牲了自己來虧一贏萬!如願以償,帶走了老秦和江星衍不說,還使徐轅的威信一降再降……

可是,這於盟軍而言太可笑了啊。天驕是頂天立地的英雄,怎能做你無恥鼠輩的陪葬?!

然而,不是每個人都通情達理的,某些紅襖寨鼠輩們不敢大聲反對,卻竟然躲在圍觀的群眾裡細聲諷刺:“可拉倒吧,就是你們自己的人,別什麼都推給細作!”“天驕適才反覆求證、對老王他那般袒護,有目共睹!試問天驕怎麼可能袒護個敵人!”“對!天驕自己當過細作,偵查的能力高強,不可能這麼多天都看不出來。”“那歹人前面哭哭啼啼今天畏罪自殺有什麼矛盾的?今天證據確鑿,他知道徐轅護不住他了啊!”

明明夏日,如遭寒冬,風割過骨頭一陣陣涼,盟軍將士們全然心塞,這些都是他們拼力保護的人!不往遠了說,就在一個時辰前,他們還在前線給這些人拋顱灑血、守護家園!

“對不住,各位。此案突如其來,尚且脈絡不清。還望各位給徐某三日時間調查真相,若真是徐某看錯了麾下、家門不幸,徐某自會給各位一個交代。”當是時,徐轅百口莫辯,只能先攬責並平息事態。

“徐轅哥哥……”“先回去,莫教金軍鑽空子,甚而至於他們就等著此間動亂、雙管齊下。”徐轅低聲。“好……”柳聞因只能聽從徐轅,暫時吃了這啞巴虧。

說話間徐轅回頭又看了一眼老王,在適才老王自殺倒下的時候,他除了來不及阻止的懊惱外,第一反應真的是自責——就算老王不是被他看錯的麾下又怎樣?!老秦夫婦的死,他確實觀察失誤、看錯了敵人、難辭其咎!

第二反應則是恍然,難怪金軍對秦王事件的操縱可以隨時隨地,原來當事人老王根本一直就是金軍的眼線!

第三反應卻是……當初,自己可以認定老王是另一個江星衍,以後,世人就可以認定江星衍是另一個老王——

在目擊者和老王的證詞裡畫圈取交集,唯一可證實的是“黑衣人帶走江星衍”,但誰也不能說準江星衍到底是受害者還是主謀——抽除了所有立場,冰冷地看待事實,這些天江星衍和老王的交流難保不是受青濰金軍的指使……

衝這一點,金軍不會讓江星衍死,反而還可能和黑衣人演出一場好戲,撇清與黑衣死士的主僕關係,解救、善待甚至拔擢江星衍……不解其故的江星衍,不會明白他又給徐轅捅了多少簍子,反倒有可能在短時間內對再度接納他的金軍感激涕零。待到事後他恍然老王害了他後,他早就和老王在宋軍這裡相互坐實罪名了……

“傻星衍,他是越來越回不來了吧……”向來善解人意的柳聞因,在疏散人群、準備離場之時,聽到徐轅的由衷嘆息,便立即明白了他所嘆何意。與江星衍多年好友,她又何嘗不是哀其不幸。

“走吧。”徐轅拍拍她的肩。他們不能過度滯留,畢竟就算不發生這一茬,前線戰事都還時不時地繃緊。

不過,吃一塹長一智,徐轅自此認清“前線戰事和後方的安穩息息相關”,廿八以後,便不再對前線和後方分什麼輕重緩急,屢屢強調“秦王與江星衍事件說什麼也不能再延後。”事件已經合併,矛盾完全升級,他認為杜華夫婦不必再上陣殺敵,而應該全心全意地解決內事:“你倆就算花光這些年在蒙陰積攢的人脈,也得給我把麾下三派之間的矛盾擺平了!”

這期間,徐轅自己和柳聞因、華驚雷、路成等人對金軍攻防並舉、以守為主。海上升明月則大部分蟄伏,只有一小撮最外圍的被派去河南調查老王的家底。

徐轅多方調控,終於抵擋住楚風月的連番強攻,更還憑馮虛刀將她和同門及花帽劍手們逐一打疲,意氣風發地再次藉助明爭裡的絕對優勢、將蒙陰紅襖寨在暗戰中的損失降到了最低。然則,戰績雖可喜,徐轅卻也累得不輕。

“這風波……總算是壓了下去。”鑑於敵方主帥是楚風月、難免給徐轅在暗戰裡預留危機,柳聞因不得不給外界表現出一幅徐夫人和徐天驕琴瑟和諧的畫面,學著從前吟兒對林阡的樣子給徐轅準備好洗腳水然後搭著塊布一頭鑽進他帥帳。

當然了,關起帳簾徐轅還得自己洗……柳聞因估摸著到時間了、準備出去給他把水倒掉,意外發現他還坐在榻上,她趕緊縮回屏風後去……如此數次重複,水恐怕早涼了,他還一動不動,嚇得聞因不輕:“徐轅哥哥!?”該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還好衝上前去發現他沒死,她一時情急,本能把他雙腳從水裡撈出來——水是真的涼透了!

驚呼聲激得守衛們也跑進來看,剛好看到她在給徐轅卷褲腳,溫馨有愛,夫妻和睦。眾人於是會心地笑,心照不宣又退出去,柳聞因臉上火辣辣的,這哪跟哪啊,徐轅哥哥分明剛剛是洗著洗著想事情就呆住了!這麼多年過去了,生活自理能力還是這般差,為了想事情連洗腳水涼了都不管的!

拜託你找個女人好嗎!如果不是因為這該死的金宋之分,柳聞因差點想說,徐轅哥哥,求您和楚風月原地結親!

情之所至,柳聞因正待開口,卻在那時徐轅的魂重新附體,愣愣地望著她:“哎。我現在才想通,六月廿六那一戰我輸在哪兒。那晚,我最重視的是抓李霆,而非粘合秦、王。為了攘外而擱淺安內,那是我失敗的根因,也是我的原罪……”

他一直在反思,跟她懺悔說,他忽略了誰,他輸哪兒了,他不該不注意哪方面,可是……“那一戰,您分明贏了啊……”她哭笑不得。

“不。我輸了。那一戰看似是我軍對金軍的大勝,一直勝到現在,可是……”徐轅搖頭,嘆了口氣,“我們只顧著算贏了多少地盤、多剩了多少細作,卻忽略虛空中人心的排列。”

“什麼?”柳聞因一怔,只覺得氣氛變得嚴肅。

“李全。他要出手了。”徐轅只說了一句,柳聞因驀地就懂了,明面上,金軍這盤棋下得很大,中途不幸遭徐轅怒氣翻盤,虧得紇石烈桓端和楚風月把局面重新穩了回去、和徐轅繼續以黑子白子交錯廝殺但略遜一籌……可暗處,李全早就在以毒液漂白徐轅手上的黑子……

這幾日杜華夫婦確實堪堪壓住了秦王風波,可那終究是流於表面的——聞因還以為內亂總算告一段落風平浪靜了?不,紅襖寨和盟軍的疏離只是被遏制、但從未被消滅!暗暗遊離在邊緣的紅襖寨中立者們,只需在合適的時機被一把黑手抓過去,便會一石激起千層浪!

果不其然,就是今夜的這個時候,李全在金宋雙方兩敗俱傷之際選擇出手:“黃摑老哥,看來這一局是我先得彩頭?不過你放心,對你也有利。”

蒙陰宋軍,是時候像泰安一樣一分為二了。

徐轅,你是不是感覺很無奈,明知會發生什麼卻束手無策?然而你不得不打金軍,沒法分心對付我啊。

李全陰冷地邊笑邊傾覆手裡的沙,陡然間眼神一狠:終有一天,我要你和你背後的林阡,都如這沙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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