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紅襖軍還沒來得及高興,李全楊妙真和黃摑郭阿鄰的平衡就再被打破。

其一,是解濤見郭仲元不再有性命之憂而攜劍迴歸戰局,誰都想不到解公子消耗至此居然還剩不少氣力;

其二,是被彭義斌打敗後的束乾坤大駕光臨,他本來的任務是一邊對刀刃山周邊放霧遮擋,一邊則在邊界處拉網對可能向調軍嶺報信的宋諜肅清,畢竟人越少越好抓,宋諜只要行動就必死;可惜遇上人精,遲遲沒見有海上升明月對外報信……一旦聽聞凌未波生變,他擔憂金宋此消彼長,無論如何這裡才是重急,便索性作為高手到此增補……

黃摑和郭阿鄰本就是難纏之人,更何況一個金北第三、一個十二元神與他倆聯手?金軍以四欺二不過片刻,李全楊妙真就被打到喘不過氣的地步。因小見大,整個戰局也這般風雲變幻。

“現在投降,還來得及!”黃摑冷冷勸降,驀地卻背後生風,原是有人大喝“徐夫人不是說了嗎,山東無投……”朝他偷襲,不過黃摑速度比那人快得多,或許也怪那人還沒偷襲成功就喊出來吧,毒蠍刀及時轉向反攻,轟了那人一個腦袋開花……

一片“四當家”聲裡,史潑立還沒從激進的情緒裡走出、說完“降宋匪”那句話,就兩眼一翻四仰八叉倒在了地上。這些年來,他一直就這般,老是被喚起血性,冷靜後便又忘了。

“怎樣,汝等接受朝廷招安,紅襖寨排位不變,個個都有官職保障。否則,此人就是下場。”黃摑當史潑立死了,目光穿過李全楊妙真直達楊鞍。

“良將不怯死以苟免,烈士不毀節以求生。我紅襖寨盡是這樣的人。”楊鞍話音剛落,刀刃山一呼百應。

“盡是這樣的鬼吧。”黃摑冷哼一聲,便在那時背後又生風,什麼鬼,又來!誰這麼大膽送死!黃摑剋制著鄙夷之情強行說完整句才去對付來者,突然持刀的右手肌肉一顫,再去後悔已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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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背後生的風原是從幾百步外來的,卻和史潑立貼身發出一樣強勁,一息之間就減到幾十步近,那時已不能用常人的力道來衡量!漫天遍地彷彿有浪潮掀起,浩浩蕩蕩地直灌黃摑後心,那一剎,黃摑一心想要舉手格擋,卻拼盡力氣也無法抬起……

所幸束乾坤眼疾手快暫緩了和李全楊妙真的對戰、先行出劍往這裡攔,轟然巨響,乾坤軟劍險被對手打得繞圈,方才救得黃摑一命;那風力卻遲遲不頹,反而變本加厲狠籠向束、黃摑二個,自然是那人一回合內距離更加近——

“哧”的一聲,黃摑連滾帶爬躲過,被割裂了戰衣的背後全是冷汗,束乾坤就沒那麼好運了,為了分辨那人的刀鋒何在、他在戰局裡頓了一頓,結果差點連人帶劍被一劈為二……好在束乾坤命不該絕,臨危之際不知是運氣好還是真看見,劍法在最後一刻圈斬並用、堪堪攔住了那人的致命殺傷,饒是如此,退後數步時束乾坤肩骨劇痛,手上的血也是一滴滴控制不住。

還用問是誰?不同於宋人喜喊“天驕”,金人們全都色變“徐轅!”

無論此刻昏厥在地的柳聞因、張汝楫、史潑立,還是正強撐著等他到場的楊鞍、楊妙真、劉全等人,心裡總懷著徐轅必來的信念。反之,這裡無論哪個金人都不希望紇石烈桓端和楚風月竟沒拖得住他……

“已經有楚風月,再抓個解濤,可不就贏了?”展徽王敏劉全喜笑顏開,立即代徐轅來控制身為俘虜的楚風月,他們向士氣大跌的金軍宣判,你們等著歷史重演好了!

“試試,誰抓住誰?!”解濤眼神一厲,趁宋軍歡喜忘形、戰友們吸引徐轅殺機之際,足尖一點大步躍遠,狂詩劍徑直朝落單的楊鞍當頭罩下,倒也算是被激將後的急中生智。

宋軍驚呼聲中,卻有那新郎裝束的人才剛從天而降就又追趕而上,身形如電,出手如飛,馮虛御風,行雲流水。

有徐轅在,解濤沒指望劫持楊鞍,這一劍一刀一奔一逐地劃開夜幕,世人才剛看到劍法的“招式如煉、狂放如詩”,未及驚歎,其“詩情馳騁、畫意縱橫”便已被後來的刀鋒覆蓋得差不多了。

世人於是轉而驚呼,天驕的馮虛刀至剛,內力歸空訣卻竟是至柔,剛柔並濟合二為一,威力巨大到足以睥睨天下。

不過解濤不愧是楚風流讚譽的虎質羊皮,即便大幅落敗,仍然強招迭起,在徐轅刀下連連逃出十幾劍,招招式式都呈死灰復燃、甚至星火燎原之象,令得徐轅雖得勝也不能怠慢。

“哎呀,張滷雞,我踩著你了……”這當兒發生個插曲,解濤騰挪輾轉時不小心踩到了張汝楫的手,直接把他給踩醒了。

“直娘賊,武鬥還這般漂亮……真不男不女……”張汝楫悠悠醒轉,看了兩招,罵完又昏。

解濤是真美,劍美人美,一般的熱血漢子還真不能跟他打鬥,打著打著就會被消磨了胸中怒氣。

徐轅卻是個特例,一來,為人不解風情,二來,馮虛刀不是憑怒氣殺敵,歸空訣也不受心境影響。

發揮穩定,很快就吊打解濤,順帶斥飛其餘妄圖靠上來的等閒金兵。受他激勵,李全和楊妙真也完全能與黃摑、郭阿鄰平手。沒過多久,局面對宋軍再次回暖。

解濤左手本就生疏,氣力漸漸也開始難繼,愈發吃緊,避無可避,千鈞一髮之際,好在斜路適時地衝上一把血淋淋的軟劍,在他近前舞動如輪、螺旋成塔、起伏堆疊、聲勢逼人……定睛一瞧,卻是徐轅剛才的手下敗將束乾坤。

血淋淋,是因為束乾坤自己的手血淋淋……解濤原還以為救星至,一喜,倏然就洩了氣,罵:“束乾坤,就算你要學宋匪的誓死不降,好歹把傷先裹好啊,灑血當暗器還是怎地?”

“難得有次歷練機會。”束乾坤笑著解釋自己為何急不可耐,“要珍惜。”

說話間,乾坤劍劍光錯落,一次次試圖困住馮虛刀又一次次被切中肯綮或整體被傾軋,卻還愈挫愈勇、甘之如飴——作為半個崇武者,和天驕一戰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那就……再撐一會兒?”解濤略帶觸動,但心中也清楚,刀刃山的霧,可能也會貽誤紇石烈桓端等自己人對此間金軍的救護。

“嗯。撐下去,撐到我師弟來……”束乾坤邊苦戰邊說。

“也好!”解濤振作一笑,就算他倆戰力被磨光,也不是完全沒作用的,至少徐轅的體力有所下降,“六月十五這一仗,實力保留最全的人裡,不再有徐天驕了。”

“十二元神和南北前十里,這幾個人活得最長,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楊妙真暗歎,堅硬的何止紅襖寨,曹王府也一樣。

“解公子說得好,就是有個細節錯了——六月十六了。”終於有人衝破阻障,提醒眾人已是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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