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絕世,我來會會!”那個名叫戰狼的金國第一高手……竟這般始料未及、卻又合情合理地從天而降。

始料未及,因為林阡派“滅魂”打探的情報裡,從大散關轉戰三峽的金軍名單裡並沒有他,儘管林阡提防最多的就是他,還是忽略他本人擅長反偵查;

合情合理,從前因看,傷敵十指不如斷敵一指,與其兵分兩路對付林阡和獨孤清絕,不如集中優勢打擊其中之一;從後果看,難怪林阡今次明知越風遇險卻營救過慢、越風現在也是一樣對林阡的支援遲了太久,很明顯此地的海上升明月被幹擾了,林阡在見到戰狼的第一刻就立刻懂了原來是因為他在!

懂的一剎,緊隨那人的出現,日昏月暗,雷暴傾盆,山勢陡高,江水猛漲,林阡和段亦心都差點沒能站穩,只覺是他手中劍將夾岸高峰拉近、長江河道壓窄!置身雄渾,不敢轉身,恐被天關地窟吞沒。

“鎮全川之水,扼巴鄂咽喉……”段亦心立刻意識到這就是赫赫有名的瞿塘峽。離萬州真的一步之遙了,與父親的距離也漸漸更近,為何心裡又泛著一絲淡淡的憂愁……

林阡卻哪有像段亦心這樣的閒情逸致心情起落,狹路相逢,你死我活,對方劍光閃現之初,他便已雙刀出鞘與之輾轉騰挪。然而那侷促的空間裡早已沒多少移動餘地,沒關係,那就腳踩峭壁上下來去!在段亦心失神的片刻他接了戰狼三十餘招,在船的兩側也就是兩岸之間拖曳了一路的碎石火花與電光。

一邊雙腳踩踏山岩上下走壁,一邊雙拳四手來回搏擊,談何容易?奇峰異石,下端如斧削般陡,上端似刀劈般懸,隨著小舟的平行移動,有時頭頂會遇到搖搖欲墜的怪石,有時腳下還時不時地因水打滑。林阡原本就不是戰狼的對手、又剛經歷卿旭瑭之戰不久,怎麼看都不可能在對方的戰史上留下姓名,卻在最初對敵時就沾了這地形的光,在這場特殊的比武中他終究可以佔據一席之地。

不錯,前幾天在大散關林阡就計算過,戰狼的內力和劍法比完顏永璉還高,是擋在獨孤清絕對天下第一追逐路上的勁敵之最。所以與先前打等閒之輩的遊刃有餘、打卿旭瑭的平分秋色都不同,打戰狼,他需要超常發揮和運氣籠罩……

想不到,運氣先來了:大概是鞋的關係?五十回合戰狼腳底打滑了五次之多。既然運氣都站你林阡這邊了,不能超常發揮太說不過去——

“西陵巫峽都打過,就差瞿塘十三刀了……”林阡一笑,靜下心來藉著環境自創刀法。上一戰自己給戰狼貼過的標籤“無論群攻單挑,世間都是數一數二”“而且他百分百克淵聲和林阡”,這些統統要在這一戰由自己親手揭開!因為戰狼克淵聲的那些劍譜,是三十年前創,早就已經舊得刻舟求劍!“這雙刀怎樣絕世,我與閣下一起會會!”他林阡也想看看,把瞿塘風光打進刀裡會是怎樣一副江山圖卷,不同在於,飲恨刀在他這主人的手中綻放而敵人只是那一刀的觀眾和物件!

拜戰狼鬼魅般的速度所賜,林阡身形與步伐被磨練得空前幻變,帶動著飲恨刀打出了輕靈更甚磅礴的前所未有觀感,以往的山天一色妙然被雲天一線替代。當時當地卻只有身為對手的戰狼才知,那刀法的觀感註定假象而已,實質卻仍然是專屬於林阡的險峻,見只見眼前少年左手掀驚濤駭浪,江似拔地,右手馭群山奔騰,峰若刺天,時而聳峙於船南,時而巍峨於船北,頗有“我代瞿塘收萬壑”的主宰者氣勢。

不過,戰狼畢竟實力更強,仗著他臻入化境的劍法,對著林阡這令誰都歎為觀止的瞿塘刀亦能逐一化解:“你那與周圍環境相契合的氣勢,在我眼裡不過爾爾。”傲然冷笑,內力與劍招一同厚積薄發,激起的兩岸塵沙遮天蔽日,裹挾起殺機如巨牆般朝著林阡傾軋。

幸運之神不是時刻都在林阡那裡,林阡也沒想到,竟會在這臨危一刻被運氣落井下石——原就難抵戰狼的致命一擊,腳還遽然打滑直往劍鋒撞……急中生智,身一微側,對方長劍先擊在他腰間酒壺之上,直接將它轟了個粉身碎骨。酒壺當然擋不住戰狼半點力道,四散的碎片還難免有傷及林阡的,卻令戰狼走神了須臾也令林阡嗅到那酒氣覺得香氣撲鼻,提神極了……

同時他還喝了幾滴,錯覺這烈酒是他自己摔出來的:“好酒……”一時興奮,半瘋半癲,早不管腰間劍傷,開始將“上善若酒”與瞿塘相融。一度彌散在天地之間的刀魂,忽然透過酒氣凝聚出個人形,寂然于山水中踽踽獨行,似要更近距離地將尚無靈性的萬物同化……

如是,瞬間就將意境填補得愈發豐富,使方圓幾里的刀、人、景完全合一栩栩如生,反而使林阡在受傷後與戰狼繼續持平了十幾回合。便因如此,他終於能像獨孤一樣,接觸到戰狼劍術的邊界。

“險莫若劍閣,雄莫若夔……果然絕世。”戰狼掂量得出林阡刀法,表象的雄奇,源於根質的深邃,“可惜,輝煌的東西總是短暫,林阡你說是嗎。”目光如炬,僅僅是微微傾斜向上的眉,就透出即將祭出殺招的兇狠。

林阡心一凜,這睥睨天下的氣度,我只在他……獨孤清絕的眼中見過……

還沒回神,對方袍袖拂展,一股不容辯駁的巨力頃刻湧出,與此同時,林阡彷彿聽見了鋪天蓋地無窮無盡的古剎鐘聲……這是怎麼回事,前幾日獨孤分明說過,戰狼的劍法能令對手感到有很多隻巨鍾壓頂罩下,可林阡卻充耳全是嘈雜得令他頭疼的鐘聲、梵音,和獨孤所見所聞完全不同!這當兒,面對剋星的非人戰力,林阡幾乎只有捱打的份,別說沒力氣,壓根沒心情去提刀……

慢著,非人戰力……非人……就在身上被連續刺擊了兩劍之後,林阡突然心念電閃,想起七方關附近薛煥和軒轅九燁的一句對話:“我只是覺得這一幕太像淵聲的遭遇,歷史重演,想看誰是害王爺的幕後黑手,故技重施。卻沒料到,不過是有人在三十年後模仿犯案。”“林阡這種非人戰力,我給你薛煥變一個出來?!”

大散關之戰那稍縱即逝的念頭,忽然間迴旋到林阡的腦海——其實,隴南文縣的四村血案,一直只有宋恆一個代罪羔羊,然而真兇到底是不是林阡、聞因和輕舟究竟有無包庇他?林阡自己都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心安理得地逍遙法外!如果林阡想脫罪,只有萬分之一的機率是,有另一個歹人掌握林阡行蹤,冒充林阡對民眾進行屠殺,但那人需要具備和林阡相同甚至更高的武功……

半魔林阡“非人”戰力,世人預設寥寥無幾,當時的隴南找不出半個來,可是,隔了幾日戰狼從東線回來了。有沒有一種可能,戰狼就是這個冒充林阡的歹人,他的身高體態,如果不刻意裝作尉遲和,確實是和林阡極為相似的……林阡此刻雖然身上不時地被他那把名叫“血狼影”的劍刺出窟窿,卻忍不住疑惑和驚喜:真兇到底是誰?武功高強,白髮蒼蒼,難道,真的是他!

“誰說輝煌的就短暫,天地日月,亙古長存……”笑而不皺眉:撐下去林阡,你要讓真兇伏法認罪!

秉性不認輸的林阡,即使滿身是血也一直頑抗,一邊拼死抵禦一邊尋思破局,一邊越打下去就越確定,戰狼具備一切栽贓嫁禍他的條件和動機!因為戰狼這些天來只在做一件事,逼他林阡入魔!是的,戰狼從出現以後就始終都在逼他入魔,為了要他萬劫不復,甚至可以不擇手段!其實這些日子以來,只要是打飲恨刀法,林阡都一直剋制、收斂、生怕自己入魔禍害蒼生,可戰狼卻不惜一切代價,就像現在這樣,哪怕在必勝的情況下還要對著段亦心攻敵必救,只是為了逼他林阡儘快入魔回不了頭……

大奸似忠,大偽似真,曹王府裡,竟存在著一個這樣的悖逆曹王原則、卻令曹王對他諸事都言聽計從的巧人!?

而林阡,一切卻都是推測,沒有直接證據指證,逆境之下,還不得不被對方牽著鼻子走——傷得越來越重、上氣不接下氣的他,飲恨刀在梵音的干擾下極為困難才提得動,也曾想過平心靜氣等候戰狼的破綻出現,卻可惜戰狼的攻敵必救之計太毒辣,令他為了保右側段亦心性命而不得不被放空了左路防禦,下一刻,想要守住心臟要害,竟然只能糊塗地跨級躍升……

“盟王……”段亦心被他保護得毫髮無損、瞠目結舌,只因那時他雖然已身受重傷,渾噩間卻還寧可將她撲倒在地也要護妥她,同時他還不放棄地反手向著那勁敵揮刀……若干年前他在山東對付高手堂時也曾有類似的一幕,那時她只是個路人,嘆息說“即便戰到一身是血,也不想戰友或愛人受任何傷,那種威武不能屈的感覺,若豫王府有,豫王府又哪會走起下坡。”盟王,如昨般威武不能屈,而我,是戰友對嗎……

她畢竟豫王府第五,雖然傷病未愈,也看得出林阡被戰狼剋制得死死,當他被打得滿船是血、想反擊只怕沒這麼輕易,事已至此她豈能一直袖手,剛剛林阡的瞿塘之刀傳遞出什麼她看得清楚,他懷刃浴血獨行於天地只求與萬物永珍絕對互信……“盟王……我便是同道,我永不負你。”此刻靠得這樣近,呼吸清晰可聽,段亦心忽然溫柔一笑,用力將林阡推到一邊,拾起他脫手落地的右手飲恨,衝著那泰山壓頂的血狼影亮刀!

“段女俠……”被飲恨短刀的寒芒驚呆了足足半刻的林阡,醒神時完全攔不住也追不上,那女子揮斬出一刀“松際微露月”幾乎為他拼命,緊接著,“天之道虛,地之道靜,虛則不屈,靜則不變!”直接施展出她的極限,漫天遍地雷輥電霍,威力雖不足以與戰狼匹敵,卻不知何故使戰狼愣了一愣,繼而幫林阡渡過了這絕命一擊……緩得一緩,林阡立即蓄力持刀追前續打,戰狼毫不遲疑一劍撇開段亦心,與林阡長刀“天下英雄如電抹”轟然相撞,險些將段林二人先後擊落江中。

危難關頭,林阡一手扶穩段亦心,一刀“兩山夾抱如門閥,一穴大風從中出”借勢衝灌,而段亦心也是調勻氣息、從容一刀“清溪深不測”掠陣,強強聯手,戰狼應變明顯不夠及時,被林阡識破這一劍中有一招倉促的“薄暮空潭曲,安禪製毒龍”。而這一招,明明是壓制入魔的……

戰狼此人,恐怕是他見過最無情的一個對手,所以才能在壓制入魔和推動入魔之間切換得遊刃有餘,試想,這種時而壓緊時而鬆弛,不就是一種變相的推動?壓制入魔代表善、佛,推動入魔代表惡、魔,切換遊刃有餘,那此人豈不可怕,可怕至極!

“段女俠,躲我身後去,不必……”林阡看見段亦心面色慘白,心知她前一刻才經脈逆行過,此時絕對不允許她再為自己冒險,打定主意,即刻上前要擋住所有攻殺,遇上個同樣倔強的段亦心,寧可為他犧牲怎可能讓開半步:“盟王,你受傷了,我來!”見此情景,戰狼神色難得地鐵青:“既是郎情妾意,那就攜手下地獄去。”整個劍鋒頓然充盈殺氣。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兇險時分猛然從峭壁上空衝下兩個身影,其中一個劍如飛龍直將戰狼之劍蕩偏,但教人無法喘息的是另一人卻刀似朔風驀地朝林阡段亦心砍來——

無疑,這兩人彼此不是戰友,而是一路互打著過來的,朔風刀的主人渾身溼漉當然是林阡夜半的手下敗將卿旭瑭,而另一個人……比見到信彈後本該來援的越風來得還快,卻是比誰都對戰狼迎刃而解,正是殘情劍主獨孤清絕!遠道而來的他雖然狀態不在最佳,但要打一個被林阡折耗過的戰狼當然能勢均力敵!

“獨孤你來了!”林阡喜出望外,一邊執意將段亦心攔在身後,一邊繼續以飲恨刀對戰卿旭瑭。

“卿旭瑭歸你,戰狼拜託我。”獨孤清絕一如既往地臭屁一笑。戰狼自以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大散關,不知道有人的眼睛從來都只盯著天下第一。

“我說的來不是現在,獨孤,這地方,是瞿塘峽。”林阡重重呼吸著這口熟悉的來自九年前荒原上的江風。

獨孤清絕一愣:“哦?是這裡嗎?”對付戰狼豈可走神,一不小心他左手就被割了一劍。

“獨孤……”林阡察覺到獨孤也血濺飛沙。

“歃血為盟,雖是形式,也是要做的。”獨孤清絕豪氣一笑,繼續提握殘情,思索境界提升。

林阡一愣,面前不再有刀浪劍花、山岩江流,有且只有一股股噴湧而出的熱血,從宋賢新嶼文暄到風行夫婦,到瀚抒到吟兒到宋恆到獨孤全都交匯到一起,雲霧山前十名真的是一個都沒有少,理想實現,他不由得也豪情幹雲地大笑。於是段亦心驚詫地看到,他的刀就像被這些血開光了一般,隨著這笑聲的中氣十足而突然把本來還能與他持平的卿旭瑭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而獨孤清絕從來就不是隻耍嘴皮子的,今次他來,本意就是想繼續拾起未完結的大散關之戰——那天他和戰狼的決鬥被厲風行戰勝凌大傑而打斷,還沒完,總要看看,睡和醒的一線之間,夢和現實的一線之隔,是不是如他所想也是可以利用的殘念?

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真正到瞿塘峽裡即將打出這劍境時,他忽然覺得有更高更強更多的殘念等著他,先前的那些被相容幷蓄了用不上了——可能也要感謝林阡提醒他原來瞿塘是個他早就該來的地方,不是一道完全沒有生命或意義的風景線,瞿塘歃血為盟抗金,豈可少了我這天下第一:“大千世界,所有事物,都是看似並無聯絡實則冥冥關聯。所謂殘,所謂藕斷絲連,在唸,在識,在感,在一切……”

那一劍,對戰狼而言,看似毫無力量又力蘊千鈞,看似速度放慢又近在眉睫,看似破漏百出又無懈可擊,“棘手之至……”戰狼憑著無上內力方才與獨孤清絕制衡百招,事先豈會想到獨孤清絕和林阡一樣如此善於境界躍升!?而一旁那個林阡稱呼為“段女俠”的神秘女人,究竟為何……會使出我段煉年輕時的招法,“松際微露月”,她姓段,難道說,她……

瞿塘峽內的這兩場比武,意料之中平手到那日正午,被聞訊而來的越風和高風雷兩路人馬一同打斷,金宋雙方的刀槍劍戟,相互卻又繼續纏鬥到了午後。

戰狼帶著重重疑慮回到金營,許久才想起問手下他今次來中線的正事:“肅清已然一夜,‘驚鯢’可抓住了?”

“依然毫無頭緒……”副將搖頭。

“完顏匡手下,養了一群怎樣的廢物。”戰狼不愧細作出身,神情教人看不出悲喜,本該怒罵的語氣也是淡得出奇。

“發生了什麼……段大人?”高風雷一愣,趕緊上前詢問,這才知道昨晚除了伏擊越風、圍攻林阡之外,金軍還有其餘戰事。

戰狼示意,副將才說:“伏擊越風之外,段大人與完顏匡合作‘抓驚鯢’,他教完顏匡在中線放出假訊息,稱‘臨時決定由完顏江山前來三峽助陣’,這位前鋒都統向來是中線宋軍的眼中釘,是以驚鯢得知一定會極度緊張、立即傳送信鴿給落遠空。”

“驚鯢心急、露出馬腳了?而且襄陽宋軍也因為完顏江山而誤出救兵、從而自行削弱了?”高風雷喜道,忽然意識到這兩點當然都沒有發生。

“不曾。那是個十分謹慎的細作。朱雀對可疑人物肅清一夜,也未能如段大人所願。”戰狼的上策失敗,是因為出現了波折,副將說,“那信鴿在靠近襄陽的地方意外被完顏匡的手下射落,可能正是此舉打草驚蛇,襄陽宋軍沒有收到那條假訊息,而‘驚鯢’也很快覺察兇險而蟄伏。”

“確實打草驚蛇,好在收之桑榆……”戰狼整夜在外都見宋軍行動滯後,本來還以為驚鯢必定落網,沒想到完顏匡的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細細一想,這確實是個意外,完顏匡不可能是故意破壞,沒有人比完顏匡更急著拿下襄陽城。

“所以,昨夜我軍四處碰壁、一無收穫?”高風雷略帶失望。

“怎會沒有?若非驚鯢一脈蟄伏,林阡對越風的救援怎會貽誤?我軍到底還是走了中策。”戰狼當然注意著要維持金軍士氣,內心卻無比痛恨這信鴿被截的枝節,這種千載難逢的意外居然這麼湊巧地利於宋軍地發生了,“原本天助我也、可以趁海上升明月的失誤絆倒林阡。不料好事多磨,那個名叫段亦心的豫王府第五,她竟幫助了林阡的人。高將軍,她到底是怎樣的來歷?”他在回來的路上才知段女俠是豫王府舊人,故而問起高風雷時不免語帶窺探之意。高風雷即使不回答,戰狼也是決意要查的。

“亦心她!”高風雷猛然臉色煞白,恨得咬牙切齒,“我適才見她的樣子……實在是,只怕是,唉……”

“大人,據卿未晚身邊的人講,卿未晚想殺死小豫王,段亦心憤怒與之決裂,卿旭瑭後來才到場,卻是真的打了小豫王身邊的護衛。”副將說。

“什麼……”戰狼一旦關心起二線的事,才發現二線比一線發生得更嚴重,他知情太晚,要補救已來不及,“小豫王身邊的護衛,那不是完顏匡的人嗎?!”

“是……”副將說,“卿老大人還在找兒子的下落,末將也不敢叨擾。卻聽得閒言碎語說,卿未晚企圖對段亦心不敬,所以可能被林阡一刀打死了……”

“什麼……”高風雷腦補出段亦心所受的一切屈辱,這才懂這中間太多的陰差陽錯,急得跳腳,“就這樣……便宜了林阡那廝!?”

“我與完顏匡的表面合作,就這般被他卿旭瑭兩個匹夫搞砸了。”戰狼心裡感到又好氣又好笑,雖然他也知道完顏匡和曹王素有嫌隙,然而兩方不至於關係惡化,誰想竟因為卿旭瑭父子和小豫王而加大了裂痕?鄰近就是完顏匡的地盤,卿旭瑭居然完全不知收斂——曹王是不屑政鬥,他戰狼是不善於,而卿旭瑭這草莽,看來是徹頭徹尾的不會!

“如此,豈不是會放了‘驚鯢’一條生路。眼前萬州,又該如何拿下?”副將擔憂地說,高風雷也總算回過神。

“宋軍那個彭副都統素來與吳曦不睦、寧可死守萬州苦等林阡、現在還終於被他等到了。不過好在,他有軟肋可以對付,慢慢來。”戰狼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案上茶水,“最遲月底,我會將這支南宋官軍趕出去。”

高風雷臉上這才陰轉晴,由衷笑:“那就好!段大人,有什麼用得著風雷的地方,只管調遣!”

戰狼遠遠望著高風雷大步流星高興出帳的背影:恭喜王爺,又獲死忠。高風雷雖也是個勇高於謀,卻可能是早了一年歸順、在戰場上受過磨練的關係,表現得中規中矩,不像卿旭瑭那樣會給王爺添亂,是戰狼可以完全信任和託付的人。

當然了,絕密的情報,或者八字才打了一撇的事實,還是少一個人知道少一分危險,比如……戰狼適才一邊說話一邊看見的、幾乎按碎在案上的驚鯢的飛鴿傳書。

情急了就會出錯,驚鯢也不例外,他……不,她的字跡,明明白白指向了她是個女人。

“遲早要將她剔出來,教林阡你襄陽城破。”難怪朱雀肅清一夜翻了個底朝天都對驚鯢毫無進展,調查的方向從性別開始就錯了。戰狼心知,大敵當前,完顏匡雖然非友卻不可能撕破臉,畢竟控弦莊細作們還是直屬王爺的,完顏匡和王爺遲早會通力合作對付心腹大患。驚鯢此刻確實會因為完顏匡和曹王的不睦而得到喘息之機,但短暫的安逸正是為了給她將來的末路鋪墊:“林阡,走著瞧吧。”

告別了三峽的鬼斧神工、晴暖翠嵐和雨迷雲輕,目的地萬州近在咫尺,途中越風就告知林阡,夔州盟軍據點的孟良關、流年父女,已協助彭大人將吳曦大軍驅逐,也算在這場三峽之戰外撿了大便宜。一如林阡所說,“想不到萬州之戰在三峽提前了。”

林阡與獨孤相扶從船上下來後,才得知今夜的所有增援貽誤果然都是戰狼所害,所幸驚鯢機警、得知信鴿被劫而果斷蟄伏,才不曾引起比較大的損失,爾後襄陽城有戰、落遠空難以兼顧三峽故而只能倉促呼叫真剛……如今總算虛驚一場,但飛鴿傳書若真是落在了金軍手中,終究會為驚鯢埋下禍患。

“有沒有可能金軍只是歪打正著,並不知那是驚鯢傳書?”聞因還帶僥倖。

“不會,戰狼很可能就是為了調查驚鯢來的,驚鯢是有史以來最令金軍感到棘手、什麼破綻都未留下的八大王牌之一,早就引起了戰狼的重視。還有,大散關之戰我用尉遲雪去威脅戰狼,他不是算不到、而是不知道我怎麼就那麼有把握用親情去撼動他?可想而知,天生的細作嗅覺讓他意識到這最有可能是驚鯢提供的情報,驚鯢已經威脅到他、於他而言不得不除。”林阡搖頭,“事實也證明完顏江山只是假訊息,恐怕本來就是為了試探驚鯢。戰狼既然有心,驚鯢半點線索都不該留下。”

“那可如何是好?”聞因知道,驚鯢對付朱雀綽綽有餘,卻未必是戰狼對手。

“那就需看我們的了。要知道,戰狼他,現在不完全是細作首領,心神得被我們這些戰將分來。我們要將他的神越分越多,直至關注不了驚鯢為止。”林阡忽然笑起來,勝券在握的樣子。聞因呆呆看著這俘獲的笑,倏然不知雙手怎麼擺,見林阡沒事便放下心來,轉頭趕緊去給段亦心喂藥。

林阡只休憩到傍晚便覺身體大好,一個人在白帝城的街道打轉,考慮好了怎麼和落遠空共同彌補驚鯢昨夜擅離職守的破綻以後,終於見縫插針地在夕陽下的人海中閒遊,高峽長江、亭臺樓閣、鬱鬱蔥蔥、蜀國故事猶在,卻好像少了些什麼,少了些什麼心裡就空蕩蕩的?

彷彿被熟悉的氣息帶回昨天,熙攘的大街上,發話的黑衣少年是誰,“好了,不必多慮了,吟兒,我們明天出去遊覽白帝城如何?”那個角度,他可以輕取笑靨、眉眼盈盈的少女又是誰。

對那女子的愛,早得忘卻了開始,也不記得過程,彷彿與生俱來,卻覺至死不渝。

正當他沉浸在遐思中時,冷不防地有人哭哭啼啼跑來,一頭撞在他腿上,直接將他從過去撞回現實:“爹爹!爹爹!”然後那小人兒抱住他腿一通猛搖。

“怎、麼、了……”他愣了許久,才意識到那是小牛犢,趕緊把它抱在懷裡,定睛一瞧,小牛犢手上還有隻烤得半熟的兔子。

“嗚嗚嗚,戰哥哥把他養的兔子借我玩,叮囑我不准我吃,我昨日想念爹爹,抱著兔子哭了一場,一不小心烤焦了,怎麼辦?”小牛犢哇哇大哭。

“兔死不能復生……”林阡也沒辦法將它復活,“只能對戰兒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了。”

“哇,孃親要是知道沂兒欺負戰哥哥,一定會把沂兒罵死打死的。怎麼辦,怎麼辦,彪悍的孃親就要回來教訓沂兒啦!爹爹我們一起躲起來好嗎!”小牛犢還在哭,林阡知道下一刻他再不放開手他很可能就是那隻兔子的下場被小牛犢燙個半死,一邊聽一邊正準備把小牛犢放下來,突然他就怔在原地,如果別人說吟兒還是幻覺,那為什麼現在他聽見吟兒時手被燙得起泡了感覺很疼不像做夢?!吟兒,要回來了?吟兒……

隨著手心冒煙,林阡愈發清醒,吟兒,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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