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八那晚,屋頂上的瀚抒和吟兒還在談笑風生,吟兒說,讓小虎妞欣賞皇宮勝景。

若是再跑幾個屋頂,坐下,揭開瓦,窺探下面那個暫時無人居住的宮室,瀚抒和吟兒,一定能夠看到比先前更唯美的景象。

李安全說:“那洪瀚抒,是你給你兒子搬的救兵?……洪瀚抒,那可是政變的能手!”

他身邊女子是當朝太后,那個曾被兒子尊崇和看重的女人。

“不,不是!我也知洪瀚抒來了,卻不是我搬的,這些天他一直住在宮外,我原也不知何故,他竟然到了純祐身邊……”這時,她在兒子、在臣下面前的端莊威嚴都一掃而光。

“哼,那個畢竟是你的兒子,與我之間難以取捨是應當的。”而他李安全,論輩分明明該叫她一聲嬸孃。

“不……從前,我確實矛盾,確實在你和他之間,想盡力到達平衡、我也不希望你太過分,但……但那夜之後,我……”

“你知道我已經做足了準備,如今大批大臣都支援著我,我不希望再有變數。”她還未說完,他便又說,說一不二。

“我,我懂!那夜之後,我才知道,純祐已經不依賴我,他竟相信洪瀚抒更多……我也不想再猶豫。”那夜,李純祐轉身面向洪瀚抒卻背對著她的細節,深深地傷害了她,哪怕只是無心——

“好啊……你總算來了。”“母后,他是朕的國師,祁連山山主洪瀚抒。”閉上雙眼,不想再回憶近來政見與自己已出現分歧跡象的李純祐,在看到洪瀚抒時的喜出望外,和說起洪瀚抒時的理直氣壯。

“那你打算怎麼做?洪瀚抒,那人不好剷除。”李安全問。

“好剷除得很。”羅太后微微一笑,說起幾日之前與萬御醫的密談,“我也是那時才知,洪瀚抒是為她而來。那個叫鳳簫吟的女子,只怕就是這幾天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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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瀚抒愛那女子至深,脾氣又暴躁,一旦事發,必能離間他和純祐之間的關係,令他二人產生芥蒂,一時半刻,洪瀚抒根本不可能原諒純祐。”羅太后如是說,如她般洞悉人性,深知洪瀚抒必然能因此與李純祐鬧翻。

她更知道,像萬御醫那種只懂得追名逐利的人,一定能輕易入了她的圈套,來求助她被她賣了都不知道。

李安全聽罷卻皺眉:“可是御醫編造的話太過真實,本來那女子就垂死且中了相思劇毒,自願試藥合情合理,公眾會包容和支援萬御醫,也會尊重和感激那女子。假以時日,洪瀚抒會相信御醫的話,應該能從悲傷走出,然後看淡了她的死。”

李安全覺得,羅太后為了騙萬御醫上鉤,反而把這要對洪瀚抒撒的謊講得太通了,他們的離間反而沒什麼作用,家國為重,洪瀚抒和李純祐還是會合作的。

“不會。是謊言,洪瀚抒怎可能信?只怕當場就能拆穿。”太后笑,搖頭。

“怎的?”李安全一愣,不解。

“洪瀚抒和鳳簫吟不是夫妻。”太后嘴角露出一絲洞察的笑。

“怎麼可能……”李安全也知道那個懷著身孕被洪瀚抒關懷備至的國師夫人。

羅太后嘆了一聲,颳了刮李安全的鼻子:“看得出來,那麼輕易,只是你們這些男人家不仔細。哪有個丈夫對妻子那樣,牽她的手小心翼翼,得她的笑受寵若驚?”

偏偏吟兒不是瀚抒的妻子,羅太后不是不知道,而是洞徹!所以萬御醫在自以為最合理的那一刻死了——是謊言就註定漏洞百出、越狡辯越錯,醫生的話太輕易就露出他居心叵測,而且洪瀚抒此生還最恨欺詐……

“如果真不是夫妻……恐怕萬御醫人頭不保了。”李安全點頭。

“那麼事成之後,咱們連滅口都省了。”羅太后道。其實當天密談時她循循善誘,就是故意開導那御醫自己編造出謊言——不直接教唆指導,不親自出謀劃策,她要讓萬御醫自覺自願,甚至是迫不及待地,用他絞盡腦汁想出的策略,把他自己送上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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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萬御醫,並不是“膽怯者,越怕死,越死得快”,而是,“迂腐者,越看重什麼,越會在什麼方面犯傻犯渾。”

那洪瀚抒,在很多人看來都是個成大事者,本來鳳簫吟就病入膏肓,而且和他還此消彼長,自願試藥合情合理,他洪瀚抒為了家國就該相信她自願並很快看淡。

成大事者會看淡,可惜洪瀚抒雖是個成大事者卻愛江山更愛美人,所以“那鳳簫吟,我是必然要她死的。”太后一笑,雲淡風輕道,“她的死可亂洪瀚抒之心,讓他對純祐起不到作用。悲慟之下他發揮不了實力,更會和純祐之間一直存在裂痕。”

之所以要讓萬御醫反覆提及“試藥是為了救李純祐”,除了幫萬御醫在李純祐那裡索要寬恕,更加是為了突出“為救李純祐而害死鳳簫吟”,李純祐是鳳簫吟之死的最大受益者,這一點可直接離間李純祐和洪瀚抒的關係。

“若鳳簫吟臨死之前相思劇毒發作,那洪瀚抒大開殺戒當如何?”李安全問到了這一點。

相思劇毒發作?於是,太后就有了更好的計劃,“如果大開殺戒血流成河,則不再是出現裂痕,而是反目成仇,還順帶著失盡了洪瀚抒的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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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太后知道瀚抒是個暴躁狂,也都沒想到事發會這麼快!

包括萬御醫在內也沒想到瀚抒會比想象中激憤萬倍。

眼看吟兒瀚抒一前一後到李純祐寢宮,雖然早已部署了兵馬時刻保護,為防萬一,太后還是決定親身臨場。

但她的臨場,不是別人覺得的是“愛子心切”,而只是要來欣賞自己導演的劇情,罷了。

陰陽鎖終於如李安全所說沒避得開發作,於是洪瀚抒和李純祐兩人如她所願直接反目,血拼!

解決鳳簫吟和萬御醫,滅盡洪瀚抒的民心,令李純祐失去精神支柱。一石豈止三鳥。

在她算計外的也只是西夏一品堂當日在場的全軍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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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此一役,西夏政變遭到激化,李安全欲趁這絕好時機奪權,籌謀之際,亦對羅太后承諾留李純祐性命。

確實是個絕好的時機,事發後李純祐傷心失落,相信了萬御醫話的他,推測出萬御醫可能是為了治自己的病而冒著缺失醫德的風險用鳳簫吟試藥,他感動於萬御醫的忠心因此他傷心萬御醫的死,而鳳簫吟,於情於理也都是他對不起她,因為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他沒臉再見洪瀚抒,他卻十分想念和牽掛瀚抒……然而,他知道這輩子可能再也見不到洪瀚抒了。

“瀚抒……瀚抒……對不起……”李純祐在事發之後就病倒了,臥床了多日不起,也許是心理作用不見好轉,常常是淚溼枕沿含糊自語。自語著他那個一心結交、推心置腹、曾神交多年、聞名不如見面的知己,自語著他那個本來他不自信、可以支撐他挺直了腰桿說話和正視自己理想的主心骨……

可是,那月下挽手的美好,竟然維持得不到一晚,就這樣被自己的頑疾破壞……如此,“這病,別治了,還要治好作甚!害了瀚抒!害了瀚抒啊!”他難得發脾氣,難得在寢宮大呼小叫,淚流滿面,威儀全無不成體統。

昏沉久病,不理朝綱,渾然不覺,或者說是無所謂,慢慢被架空了權力。

那段時間,他真不該那樣墮落!如果不是孫寄嘯義憤填膺地闖到寢宮來問罪、來平反,他都不知道,原來母后她為了自己的聲名竟顛倒黑白把髒水全潑到了瀚抒的身上!

“不,不是瀚抒……不是瀚抒!是我對不起瀚抒……”

包括孫寄嘯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想到李純祐會承認得那麼輕易,孫寄嘯還以為李純祐是迫於自己的壓力和洪瀚抒還活著的威力,或是以為李純祐終於良心發現了……

在一旁看見李純祐癱倒在地怎麼也扶不起的羅太后,轉身就對李安全私語,不如就此向洪瀚抒示好算了,事到如今,也只能選擇讓純祐他失盡民心。

令李純祐喪失民心,仍將洪瀚抒作為守護神來安定民心。

“稍安勿躁,再等一段時日,等民眾反對的聲音到了極致,再輕易廢黜李純祐而登基。不會太久。”她對李安全說,屆時,李安全登基的理由,將是“國不可一日無君”。

之所以還要等一段時日,是觀望——

民眾對洪瀚抒本就是支援到底的,如今被冤枉過又再平反,洪瀚抒的民心是空前高漲。她必須觀望,洪瀚抒會不會成為李安全的對手。

“你這般聰明,真不愧是漢人的女子。”又一夜,李安全和太后又一次……

“只願助你獨履至尊……”太后腦海裡忽然劃過兒子的影子,卻緊閉上眼狠心不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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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想對大哥說,李純祐已經知錯了,一直託我向大哥求原諒……然而,大哥他聽不見了……”離開西夏的路上,孫寄嘯向吟兒提起問罪的來龍去脈,也指出過李純祐認罪的態度良好。

本來這些請求原諒的話該說給瀚抒聽的,但現在的瀚抒怎可能還聽得懂。

“原諒?怎麼可能原諒!”吟兒氣不打一處來,“李純祐把瀚抒害成了什麼模樣?!”

可惜孫寄嘯不是心思細膩如金陵,若是有她在問罪的現場,恐怕就能看出李純祐不是始作俑者,然而孫寄嘯把事情轉述給吟兒之後,只會和她同仇敵愾地繼續罵李純祐,如此無腦。

缺乏線索,吟兒不能立刻想通的幾點:

李純祐曾一口咬定新藥無毒,這一點令瀚抒和她等人都覺得李純祐是幕後指使,事實上應該只是無心之語,李純祐一口咬定只是因為絕對相信萬御醫醫術;

萬御醫不可能敢害皇帝的貴賓,但指使者除了皇帝之外,還有可能是太后;

萬御醫的承認所有罪行,不是包庇李純祐,而恰恰是嫁禍李純祐;

還有一處是羅太后沒有做到完美的破綻:

事發現場,羅太后曾不顧人質李純祐還在洪瀚抒手上就喊“放箭”。

那麼明顯的破綻,正常的瀚抒肯定懂,可惜那時候他瘋著。

而現在他完全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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