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雲開,天色晴明,林樹得日,碧華四射。

天亮前金軍就施行的圍城打援,到這臨近午時終於大獲全勝。於大勢已去的宋軍而言,結局似乎都鎖定在這個瞬間——

大陣的核心層裡,高風雷一見林阡就以十足力道轟砸下來,渾不察林阡腿腳上還拖纏鐵鏈,也不知他方才與桓端薛煥嶽離輪番交手體力早已透支;當此時,同在此層的逐浪邪後正遭遇東方雨海州軍高手,難免陷入苦戰自身難保;而吳越被捲入這層迷宮後,也還未及找到林阡所在。

內二內三層中,楊宋賢李全楊妙真則都面臨和吳越一樣的“福兮禍之所伏”,稍有不慎也會提前見到林阡。時間一長,宋軍戰力難免下降,而對手桓端解濤及四大主力金軍卻越戰越勇,或者說這本就是一場沒有勝算、搏上性命的戰鬥,宋軍原以為靠近些可以發現破陣方法,很可惜他們都賭輸了。

不遠的內四層,彭石柳江尚處於與薛煥大同軍的僵持中,小將們也許應該做好這個心理準備,再不打贏薛煥,嶽離就會出現。此刻最好的打算,嶽離也已經在路上了,最壞的打算,不堪設想……

大陣外,他們的後盾也一樣形勢堪憂:月觀峰郝定李思溫違令對司馬隆開戰,柳五津劉二祖不知出於何種原因都未勸阻;龍泉峰與東中交界,僕散揆避實擊虛,僕散安貞意外入局,戰略重心的瞬間偏移,將徐轅、國安用都打得措手不及;周邊宋軍不多時便全線戰敗,強些的負隅頑抗,弱些的走為上,箭桿峪北祝孟嘗、馮張莊袁若、龍泉峰東時青、調軍嶺裴淵、都在此列。

此情此境,位於大陣和後盾之間的所謂“外一層”,成為唯一的一個破局關鍵。百里飄雲、楊鞍對戰完顏乞哥、移剌蒲阿,一方是徐轅最早派出去接應林阡的人馬,一方是黃摑最早調遣希望能效力此戰的金軍,誰都認為,他們糾纏了這麼久,理應有所突破了……

可惜得很,有所突破的是金軍——

當聽到了別處金軍都大勝宋軍時,當發現重擔全落在了這一層後,當清楚宋軍千瘡百孔到處都捉襟見肘了……可想而知飄雲和楊鞍的壓力多大,再怎樣驍勇善戰,都難免關心則亂。

因為,即使放棄這裡不戰了,即使能全身而退,你也不知道你應該先去救誰!誰都是戰友,誰都在危難,甚至有些還是至親,隴南之役田若凝的難題,拋給了此時此刻的楊鞍。以小見大,這一整個外一層的紅襖寨將士,全然心驚膽戰……

士氣此消彼長,金軍得知優劣懸殊,只需給予眼前宋軍致命一擊便可……一鼓作氣,猛悍如虎。

“怪不得天驕那麼快便落敗,原是僕散揆先前藏兵,正巧是這僕散安貞復出……”飄雲冷汗淋漓,完全憑意志在操控大刀,當聽聞龍泉峰戰報後情知大劫難逃,這一刻情勢危急自己的兵馬卻被衝散,一時根本看不到楊鞍等人在哪,甚至視線裡的敵人移剌蒲阿都漸漸模糊,流進眼中的不知是汗還是血……

移剌蒲阿從來都是百里飄雲的對手,也是他曾經的救命恩人和手下敗將,雖有相惜之意,卻終各為其主,尤其這麼關鍵的一戰,哪容得半點手軟。但這一戰,飄雲真正是盡了力,恍惚中竟似看到了姜薊……

風一緊,對手兵刃已破開他的防禦,飄雲猛一驚醒,意識到移剌蒲阿的目標不在傷他而只是要擊落他大刀將他生擒,然而,戰士手中豈能無刀!飄雲咬牙絕不放手,瞬間腦海裡閃過主公的話語,非但沒有就此認輸,反而將刀攥得更緊,危難時反而看得開了……

怒吼一聲,飄雲氣貫大刀奮力回擊,寧冒著斷臂之危也要死磕移剌蒲阿,銳利鋒芒隨即也掃向移剌蒲阿的武器和身體,然而終是慢了片刻,他臂上已磨出一條血痕,對手的武器才被打偏毫釐,須臾對手又一招反劈,其時飄雲仍處下風、性命堪憂。說時遲那時快,便在他人生中最艱難的一關突如其來時,最巧妙的化解方式也恰好與他不期而遇——

一聲激響強行從斜路切進戰局,振聾發聵,刀之神威,迅猛將移剌蒲阿及鄰近的幾個兵將都擊退,同時飄雲已被一隻大手有力地往側提起、脫離險境。那熟悉的左手,提起他時像幼年一樣輕易、親切、無論他年紀多大還當他是個小傢伙,而另一隻手更熟悉,揮動著與他相同的刀法卻比他高出數倍的內涵,他雖立志要青出於藍,卻也知道理想實現太難,有些成就,可能需要用一生的奮鬥才能超越……

“爹!”飄雲又驚又喜,眼前人是自己一輩子的榜樣,是父親也是師父,言傳身教,刀法修養,既是親情的血濃於水,又是靈魂的一脈相承。

“雲兒,沒教為父失望,虎父無犬子也!”百里笙一如既往壯懷凜凜,大刀無限天威,這一句,明顯贊他適才的不退縮不放棄。

“我適才,是想起主公教訓過的,‘這刀是我的,若連我也不握,它還怎麼殺敵’。”與狼族般壯碩的百里笙一對比,百里飄雲明顯清秀許多,面容裡卻一樣堅硬。

“好小子,臨危之時,沒想到爹,想的都是主公!”百里笙哈哈大笑。那時金軍得知是九分天下的淮南天塹到了,難免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繼而發懵。

紅襖寨眾將聞訊喜不自禁,是啊,金軍壞了規矩有外援,為何宋軍就沒有?此戰上演父子檔的,可不止僕散揆一家!

“百里大俠,多謝相救!再及時不過!”楊鞍策馬而來,外一層因百里笙而解圍,他吊著的心這才鬆緩。百里笙帶的兵馬不多,卻顯然給了形勢一大沖擊。

“楊二當家,這裡先交給百里幫主父子,你且帶些人馬,先回龍泉峰救天驕!”滾滾烽煙中,楊鞍和飄雲看清了這位緊隨著楊鞍到來的發話之人,他的到場,比百里笙更加教人激動和安妥——

發話者,陳旭是也,因時間有限,他只讓楊鞍帶給徐轅幾句話,楊鞍也二話不說就聽令,先回龍泉峰救天驕。由於陳旭的到來,適才發揮失常的盟軍頃刻就找到了主心骨。

“陳軍師,你不是在濟南?對了,我爹他,何以也會到泰安,這麼巧……?”飄雲裹傷之餘找到間隙、顫聲詢問陳旭,彼時前方交鋒暫且託付給父親——怕父親要笑了,飄雲,到底是誰託付誰呢?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已把這一輩看成主角——本也就是主角了。

“說來話長,先前主公與我推測說,海州軍近期可能會北上有所異動,不過我們誰也沒想到會這麼快。所幸盟軍未雨綢繆,先前主公就提醒過百里幫主他們要緊盯著東方雨海州軍的一草一木一舉一動,與此同時我也緊盯著濟南府和泰安時時不敢放鬆。”陳旭解釋道。

軍師陳旭,常被林阡譽為料事如神,心比田若凝還多那麼一竅,正是因為這種強而有力的洞察力,使得他在泰安之戰剛顯出苗頭的同時,就已然從濟南府發現端倪,是以成功抵消了情報傳遞一來一去耽誤的時間。雖然事發時身在濟南府,陳旭卻明顯是在還沒有和徐轅取得聯絡的情況下,就和徐轅同一時間採取措施、隔空搭檔。

“當初的濟南之戰,也是陳軍師看出了金軍的‘無險自補’,才避開盟軍一次大難。”飄雲回憶時心服口服。

“這一戰,便連天也站在我們這邊。”陳旭笑而低聲,“當我得知主公主母危難,正欲調遣事先組織好的人來相援,除了紅襖寨在濟南府的一些兵馬能動之外,淮南幾大幫會在周邊的分舵也能找到助手——誰想到竟這麼巧,百里幫主他們剛好就在這裡。有高手,更好了。”

飄雲很快就悟了出來,百里笙很可能是因為緊盯著東方雨才到來,換句話說,東方雨此刻儼然也在局內了。

“他們剛好就在這裡……”飄雲咀嚼著“他們”這兩個字,難免意識到,除了百里笙,淮南幾大幫會,還有別的高手可能也就在泰安。這一戰根本不是山東之戰,而是已經將淮北戰役提前了!

想到這裡,飄雲難免興起,胸中熱血澎湃,傷勢一旦裹好,便立即朝父親所在奔去,父子大刀,聯手再戰!

千萬裡烽火次第燃。

楊鞍率眾馳回龍泉峰據點之際,東中交界失守的訊息業已傳到這裡,孫邦佐被擒,國安用散逃,若非迴旋刀來得及時,徐轅和張汝楫只怕要被僕散安貞和南下而來的完顏君劍趁勝擊敗,然而這麼巧,“金勝宋負”的局面只停了一個瞬間,驟然凍結、碎裂、化為烏有。

一股強烈的勝念從百里笙和陳旭入局伊始就附加在了紅襖寨主力軍身上,電流般迅速傳遞、相互影響、最終擴散在整個摩天嶺,教任何人都看見了這一戰逆轉的希望。

無論是小回旋斬的氣流自旋,還是大回旋斬的刀鋒迴轉,自楊二當家迴歸併力挽狂瀾後,縱是僕散安貞和天驕徐轅在此,也擋不住他博得這滿場喝彩,毋庸置疑他楊鞍才是這山東一帶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徐轅居於一側幫他防禦、為他對戰完顏君劍掠陣,因見他逐步恢復戰力、可信度、信念心境、到如今的榮譽、威嚴與精神力,不免為他和主公都欣慰,這樣一個完整的楊鞍,才該是林阡從小到大的信仰。

等同於邪後之於黔西,其實這場山東之戰,最忌站隊的就是紅襖寨的楊鞍啊,徐轅看他威信迴歸,已能預見紅襖寨將來,“楊二當家,終於徹底歸來,可喜可賀。”

“天驕……”楊鞍面容裡俱是感謝,他感謝徐轅的寬容,更感謝因為有徐轅在、紅襖寨從士氣到地盤都牢牢釘在這裡,“犯錯之後,認錯之後,楊鞍最期待的改錯,就是和天驕來一場兄弟般的並肩作戰。”

“這便是了。”徐轅提馮虛刀而笑,“以後還會有。”意思是說,還會恢復,更高更強,合作更好!

“對了天驕,陳軍師,讓我帶給天驕幾句話。”楊鞍憶起陳旭所託。

“陳軍師?”徐轅一愣,“原來是他。”這才知改寫大局的關鍵是陳旭。山東之戰特殊,當林阡與他都在泰安,濟南府調動全權交給了陳旭,一如沂蒙等地交託楊致誠。

時間有限,陳旭仍教楊鞍帶給徐轅幾句話,其中最關鍵的一句便是,“天驕,郝定不至於連劉二祖的話都不聽。”

這一戰開啟前徐轅和林阡都認為,郝定劉二祖等人佔絕對劣勢、因此萬萬不能動。甚至紇石烈桓端和黃摑也預測說,月觀峰的郝定李思溫柳五津劉二祖,是此戰中實力較弱、一定會猶疑、未必出戰的。“實力較弱”,“絕對劣勢”,都不是固有缺陷,而是由於、“月觀峰恰恰在大陣迷宮範圍內,只有入口,沒有出口”……

“情況緊急,陳軍師在天驕未及知情的情況下,擅自調動了思溫和郝定。是以希望天驕原諒,並相信此舉無錯。”楊鞍說時,徐轅難免吃驚:“竟是陳旭調動了他們?”

“是。”

“除非,陳軍師發現了他們其餘的作用,否則,調動他們絕對是錯了。”徐轅蹙眉,沒有多說。

“正是發現了他們其餘的作用。”楊鞍說,“陳軍師說,調動他們,是範遇託夢給他的。”

徐轅不禁笑了起來:“陳旭這傢伙,竟還能說笑。”當然知道這個範遇託夢只是託辭,詳細原因此刻尚不能明言,陳旭卻是誠心希望天驕能信他。

那時外圍駐地已經丟了不少,尤其是東中交界全然淪陷給了僕散揆,當國安用帶殘兵退到這裡,只聽得楊鞍按住國安用的肩膀說,“丟到哪,守到哪。”

徐轅聽到這句話一怔回神,是啊,他徐轅的打法險中求全,並不一定適合紅襖寨吧。雖到現在還不知陳旭葫蘆裡賣什麼藥,但想起劉二祖柳五津都在守位,月觀峰應該穩當,因為劉二祖和楊鞍國安用一樣,丟到哪守到哪!所以月觀峰一帶的戰局,便讓李思溫和那個愣頭青郝定來衝來搏吧,也許真有其餘的作用,世上本無絕對的劣勢,陳旭一定能化腐朽為神奇,何況李思溫郝定有創造奇蹟的本事——

其實,除了月觀峰正好處在大陣中這個劣勢之外,徐轅對郝定和李思溫,本就有著和對石矽彭義斌相同的信心。可別忘了,郝定先前有過打敗紇石烈桓端的戰績。

徐轅一笑,放下心來,“也罷,陳旭和範遇聯手了,我能不信嗎。剩下的就交給他們打吧。”

就交給他們打吧。

怎能不交給他們打,與其說紅襖寨是被盟軍裹挾成長的,不如說盟軍前期就建立在紅襖寨的雛形上,創始人分別是楊鞍劉二祖、徐轅柳五津,如今正巧他四人都在一同戰鬥,而無數精兵強將,在這一戰也剛好共融、滾雪壯大,所有人擁有著同一個共性,就是戰到此刻了,哪怕是“散”,“退”、“敗”,但決不“潰”,哪怕被捕,絕不投降。

所以在那個驚悚的瞬間,撐過去的不止是楊鞍飄雲、國安用徐轅、郝定李思溫。大陣內足足四層的紅襖寨兵將們也全都知道,撐過去,才有希望。

讓光陰倒流向內四層的那個瞬間,詮釋那條所有人心中的最疑問:作為紅襖寨的新興和中堅力量,彭義斌石矽能否頂住強敵薛煥的壓力?

能。給當時剛剛回到內四層的嶽離呈現的,正是這驚人一幕——

戰局內不屈劍迅如閃電,急若驚鴻,一劍快過一劍,斬向薛煥手中兵刃,擦磨出的火花竟已形成激流飛舞;彭義斌不夠的內力,全由石矽流星錘的巧勁填補,他手控軟索收發自如,狼牙細齒佈滿錘面,殺傷力防禦性都令對手極為吃虧。

敢闖敢當,名不虛傳。雖然他們單獨武功對於嶽離來說還很落後,但協同合作竟毫不怯場甚至能將薛煥拖纏!彭義斌避,石矽補位,流星錘撤,不屈劍攻入,又是誰人,說紅襖寨沒有出類拔萃的大將?無拔尖之峰,卻全然高山。

所以這部分宋軍,之所以能和金軍持衡,不僅因為有所目的,更加因為,遇強則強,超常發揮。久之豈止薛煥難勝,大同七雄都露敗跡。

好在薛煥不似司馬隆反應慢,也不像高風雷靠蠻力,倒是沒有被他們找準破綻贏過,但可惜薛煥的內力終不如司馬隆高風雷高,一時之間竟只能與他們馬打盤旋。

“不好,嶽離來了。”路成提示聲落,柳聞因臉色倏變,循聲看來,嶽離就在幾座陣外,很快便能到場,“天驕原本想彭大哥和石當家對付他,情況既變,星衍,我們來打!”

“只能如此了!”江星衍心裡稍有忐忑,盟軍從上到下,誰都知道嶽離是個善於逆勢之人,哪怕金軍已經兵敗如山,嶽離都能以一人之力扭轉,何況金軍並沒有敗!

柳聞因提起寒星槍其實心裡也在打鼓,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吹出聲口哨來召喚“無法無天”。

“徐轅哥哥,對這場背水之戰,勝算幾成?”戰前聞因問徐轅。

“七成。”他答。

“為何?”她不解。

“兩成給嶽離,一成給薛煥的大同軍。”

“不,我是問,何以有這樣的信心?縱然林阡哥哥在,也未必敢這麼打……”聞因也瞭解,林阡向來寧可自己犯險。

“有個角度,是主公也未必會去看的。”徐轅笑著看她,她記得這眸眼裡的滿足感,上一次見到是在雲霧山的山道上,只不過上次徐轅哥哥得蹲下身來跟她說,現在,她自己也已一身戎裝了。“就當在這裡辦了一次新的雲霧山比武,我看到不屈劍、流星錘、飛戟的實力,都和當年的前十名初出道時差不多了。”

“啊……”她吃驚地想,這種對比,也只能身為主辦者的天驕一個人能夠有資格評估。當時,前十名初出道的時候,也是這麼青澀的年紀和實力,當時他就相信,他們能改寫南宋衰敗的江湖。

“雖說這裡沒有獨孤清絕,到有好幾個厲風行、林勝南、楊宋賢。聞因,你便是當時的那個鳳簫吟。”徐轅說時,她心念一動,憶起雲霧山上盟主的投機取巧不按常理出牌……

此刻,聞因也作弊一次,碰運氣找個外援來,用無法無天來打嶽離——無法無天那傢伙,失蹤著實太久了。

接下來,大同七雄可以由副將們打,薛煥且繼續交給彭石,“盟主,請借些運氣給我。”聞因哨音落,期待那洶湧的兵陣中,能出現那個熟悉的影子,一出場便盪開一路的刀劍矛槍。

這世上除了林阡,只有她能馴服無法無天。

彼時誰也不曾料到,就在無法無天出現、兵陣波開浪裂之際,幸運也同時降臨在彭義斌石矽身上,錘劍聯合襲向薛煥的一剎,他們分明聽到薛煥喚出一句“子若”後分心,神智渙散,一失神、一耽誤,竟被彭石傷及……誰都不明白薛煥到底為什麼竟然看見子若,哪個“子若”,但毋庸置疑聞因和星衍的壓力驟然減輕很多。

柳暗花明,大陣由外到內宋軍幾乎同時出現轉機,而核心層,高風雷重錘向林阡轟砸的那個瞬間,轉機也就只能完全看林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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