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帶誆騙地幫小牛犢敲定楊宋賢當岳父後,吟兒忽然憶起曾經和厲風行也指腹為婚。

可是,厲家的也是個兒子,她想嫁女兒拿不出,細細算來戰兒已經六歲,可別真被文暄師兄先下手……吟兒帶著沒有完成任務的失落感,怏怏地回到營房。

“回來了?”燈下,林阡正專心研究著地圖,右手邊還聚著幾堆米指代地形。

“嗯、在做什麼呢?”吟兒眼前一亮,立刻坐地伏於案前,在他對面倒著看這地圖,發現其與普通地圖相異、上面各種標註、勾畫著一大塊前所未有的新領域,卻又明明凌駕在摩天嶺一帶的圖注之上、彷彿重合了另一層空間似的……吟兒脖子看歪了也沒看出是什麼,“這是?”說的同時,不自覺又去玩那幾堆米。

“摩天嶺的迷宮陣。”林阡輕聲答的同時,開啟她差點搞破壞的手。

“哦,看來天驕他沒忘跟你彙報戰況。”吟兒笑,用腳趾頭都猜到這一點,不然林阡為何比先前更著緊了?適才她還為天驕擔心怕他走不出情傷,現在發現榆木腦子工作狂也有他的好處。

林阡點頭,告訴吟兒:“戰況又起了新變化。”數日來,紅襖寨眾將屢屢在摩天嶺涉險、受挫,彼處一直潛藏的由完顏永璉擺佈的迷宮陣,決戰之夜首次展現威力,決戰後亦顯然被投以實用。或許是因嶽離的迷宮相護,或許是必須得契機才能開啟,多年來紅襖寨竟無一人察覺其存在,倉促間顯然難有破陣之術,故黃摑、紇石烈桓端、司馬隆等儘可借之為戰,泰安之戰又一度偏向金方。

隨著林阡傷勢的痊癒,當日與他兩敗俱傷的嶽離、高風雷等人也都在漸漸恢復武功,再加薛煥這一強敵以及海州軍那支勁旅,形勢並不容林阡樂觀,即便如今紅襖寨人才濟濟,也不能對金軍有任何怠慢。

可惜這破陣術憑林阡一人想不出,即便他先前已經閱陣無數;紅襖寨兵將目前積攢的經驗也少,陳旭的意見還在送來的途中……於是林阡只能先對吳越、王琳、李全、柳五津等人授命,戰鬥時儘量避開無把握的地形。然而,很多事情是避不開的,雖說吳越深諳地勢,眾將領也熟讀兵書,但這陣法存在於虛空,並非純粹的地形之戰——

“非常兇險的是,摩天嶺大半是我軍所佔,這陣法卻以一個看不見的姿態橫亙摩天嶺甚至月觀峰,堪稱心腹大患,又是壓頂之災……怕只怕我軍在自家駐地不由自主就誤入其中,而好不容易走到出口就入了金軍的包圍圈——也難怪十多天前、楚風月紇石烈桓端在打鞍哥和全叔的那一戰中佔地為先、次要才是殺人,而紇石烈桓端最終也爭得並站穩了那一地帶,他們是想把這迷宮唯一的出口操控住。”

林阡說時,吟兒忽然想起一年前楚風流在崆峒擺出的柳月陣法……但那一次,被引入山中遇劫的只有他倆,盟軍都在陣法之側的瓦亭關備戰、無需冒險入內。今次,陣法卻在一個不知不覺的情況下、從一開始就已經將千軍萬馬都納入其中,躲無可躲。無論正面交兵,還是背後伏擊,或是側翼攻戰,規模或大或小,都有這陣法穿插、鎮壓、主宰!

“唉,在陣法中的必然不敵陣法外的……即便陣法中吳當家的佔地遠比陣法外紇石烈桓端多,甚至實際上陣法外的紇石烈桓端明明在吳當家的包圍中,可是虛空中調了過來、害吳當家他們不得輕舉妄動……真厲害,只花了這麼點兵馬,卻等於把吳當家他們都圍死了。”吟兒懂,摩天嶺甚至月觀峰的這些宋軍,此刻都已經陷在陣法裡,稍有不慎都淪為廢棋死棋,越想迎刃而解,越等於自己朝著紇石烈桓端那黑洞裡送;若不想找死只能膠著,膠著到外圍其餘金軍打破僵局為止。

衝這一點,完顏永璉先前當然可以緩著泰安北部不動。林阡所剩三分之一地盤裡最大部分的這裡,在紅襖寨分崩離析之後再遭遇此陣怎可能不順勢瓦解……

當此時林阡思及的,則是更早一次與金軍交戰,由浣塵居士運用的黑山天陣,很可能最初就是這完顏永璉所設。這類陣法擁山川湖海、挾天地大勢,不會因為細節的變動就失去整體之威,故即便年代久遠也不可能廢棄、只需瞭解其中玄妙的人開啟、便會與地形完美結合。但彼戰中金軍需要借淵聲才能把林阡和兵馬困在陣內,這次設陣的正主在此,竟悄然用形勢就引導了宋軍自我困死、而無需耗費一兵一卒就把林阡的心和手都鉗住——

“紅襖寨如今不再以區域、而是由此陣內外劃分,當陣內陣外一安一危無法兩全,必然再次令林阡捉襟見肘,何況他還有個三倒撲的教訓。”可以想象這同一時間嶽離正在對黃摑說。王爺的全域性觀,他們來執行。這恐怕是最後一次王爺不親手介入。

“可惜十多天前我沒有先見,忽略了那陣法不是純粹迷宮。”林阡嘆道。他和完顏永璉的較量不是你先一招我後一式這樣你來我往,彼此的計謀在時間上是相互重疊錯開來的——

完顏永璉的這一策劃,明明在林阡誘引黃摑的輿論戰之前!當時完顏永璉有把握紅襖寨空中解體,而留了這一後招希冀滅盡窮徒。不過,現在這一招卻成為彌補……

讓林阡難以破解失儘先機焦頭爛額,卻也迫得完顏永璉把後招升為重頭戲,翁婿之間,已難分勝負。

“不怪你,那陣子你也夠焦頭爛額的了。”吟兒撫著他的額,說。她卻也明白,雖然林阡打敗黃摑使得此刻陣法外宋軍並不是那麼危殆了、但林阡不可能為了救陣法內而罔顧陣法外,如此必然傷神,她一時有些心疼,不禁想要分擔,是以認真得多。

“所幸先前宋賢這路兵馬曾追司馬隆走過一部分路,才給我標出些機關陷阱、也總算集著所有人回憶出一條大致的路來。”林阡說,吟兒則起身抱手站在他身邊看,這條所謂大致的路彎彎折折還沒能連貫,更重要的是——“……偏沒把最終出口記住?!”

“是啊,出口附近和司馬隆纏鬥太緊,加之在陣中方向感極差。只知道是一個當時離新嶼駐地不遠的路口。”當時離吳越駐地不遠,經了半個月的戰爭,早落在紇石烈桓端手裡,如今引起重視,黃摑、薛煥、嶽離都在當地,想要把那一大塊全盤啃下不是那麼容易。

“出口不明確,那就糟了。”吟兒明白得很,如果出口明確,宋軍大可集中部分兵力、快速地、直接地打下那一小塊區域再說,但現在,出口在哪兒不知道,無異於沒頭蒼蠅亂撞。

那就、寄希望於海上升明月打探真正出口?那也只能讓他們透過傳達金軍分佈來推知。但是,佔據主動權的是金軍他們完全可以虛虛實實——對於真正的出口金軍可以假裝不在意平時並不重兵把守,而對一些地段卻假裝在意、從而把信以為真的宋兵吞在那裡……虛虛實實,連吟兒都會。

又站了會,看林阡繼續憑著先前破陣的經驗鑽研地圖,隔片刻似想在圖上添段路、改些標註,吟兒反正精神正好,便幫他磨墨、好讓他蘸了寫,看他寫就筆裡的烽煙、填出紙上的恢弘、可惜她不懂內涵,於是手還在硯裡、眼神漸漸就從紙移去了他臉上、身上……

轉眼八年過去了,他已從初見時那個雋秀英氣的少年,變成了現在這個威武雄壯的盟王,她習慣了他微笑的神態、蹙眉的模樣、還有這走到哪就能帶到哪兒的戰場氣息,當然,她最喜歡的,還有這戰衣下筋骨的力道、血肉的熱度,隔得再遠都能感應得到……

“嗯?”林阡規劃完、合上地圖,發現這丫頭都快磨出硯了,明顯是心不在焉,狐疑地回過臉來,恰好看到她起色心的樣子,她驚回神,啊了一聲整個臉從粉到紅直到脖子根,隨即硯臺就掉到地上去她急忙去拾越急越錯被濺得臉上也是。

本來也只幾滴,孰料他心急直接就拿衣袖幫她擦,萬想不到這下把面積直接擴大,她臉驀地就花了,林阡一拍腦袋,趕緊出帳去取水正好帳中有米浸在水裡此水更好洗墨,給她擦拭的時候看到她被抹黑的臉、再想到她剛才那個神遊天外的痴相和窘樣,真正是忍不住了大笑起來。

“笑什麼呀!唔,你跟徐呆子處久了,竟連正常生活都不會了!”兩人一起坐在榻上,吟兒直接推他不肯擦,順帶著起出了天驕的綽號。

“再推就一直黑著啊阿包。”他忍俊不禁,也給她造出個綽號來。

“……你真記仇,念念不忘著我罵你的狗追包子。”她只能乖乖坐著任他除墨,撅著嘴氣呼呼的,還以為他說阿包是指包子。

“什麼啊……阿包,我說的是開封府的包公!笨!”他愣了會兒才知道她思維跳躍沒聽懂,她現在聽懂了,更窘,他擦完墨髮現她臉還通紅,笑,“這下又成關公了。”

“胡說八道!我……我不是公,是姑娘!”她嗔怒,卻笑盈盈地推開他的人,說罷便要把水拿出去倒,剛走到案前他上前幾步,伸手攔住接過,俯首柔聲對她,“我去倒,我傷已完全好了,現在輪到我來照顧你,端茶遞水、鞍前馬後、做什麼都行。”

他笑將水接過來,實則早就洞穿了她那點小心思——如今她身體果然好得多了,經他這麼多天的觀察,火毒幾乎無礙、陰陽鎖也未發作。昨日剛與軍醫問過她身體可行,沒想到這丫頭這麼巧也等不及,磨墨的時候呼吸都不自然,然後臉就一直紅著。

“真的……做什麼都行?”

“自然、做什麼都行。”

偏在那時,不遠處傳來個前所未有的哼哼聲,他二人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這裡還應該有什麼——若有人來也會先報稟的,何況這聲音不像是有緊急軍情。

“哼哼……”久矣,那怪異的聲音還在耳畔起伏,阡吟突然明白了什麼,一起張開眼睛:“濛濛!”話音剛落,同時起身。

“這聲音,是要尿尿拉屎呢!”吟兒憑著僅有的一點經驗說,林阡跟在後面學習,小牛犢早就想排洩,是以一直皺著眉頭哼,然而這麼久了爹孃才過來看,不知是否為表示不滿,他們抱起它要服侍的時候,它就一點尿啊屎啊都沒有了,靜靜地看看林阡又看看吟兒,一雙眼充滿了靈氣和傲氣。

忙乎了半天一場空,只能把這小魔王又放回搖籃裡安頓好,雖然適才的興致被它中斷,但此刻既然它已經被哄睡,那林阡和吟兒就可以繼續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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