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徐轅真在此間……這個被林阡內心排斥為“假的”傳言,為什麼就一定是假的?只不過林阡一廂情願希望那是假的,人只會循著自己想要的結局推匯出自認為合理的情節。

換個角度看整件事,楊鞍完全可以私藏了徐轅,不交出來是因為沒到萬不得已,雖然堪稱岌岌可危,到底還是剩一口氣;

而楚風月之所以高調,確實可能是黃摑授意,但這與徐轅丟沒丟沒有關係。徐轅沒丟她可以假意以此為藉口,徐轅丟了她是真心想把徐轅救回去。儘管表面上看確實欺人太甚、沒把徐轅的安全計算在內,但她有派遣高手暗中刺探不止一次。

何況楚風月的行事作風,林阡豈能以自己來推斷?楚風月再怎麼會打仗,也終不過是個難堪壓力、好強卻還性急的女人,否則當夜她也不會誤會柳聞因打傷柳五津。試想,一急之下,楚風月不管不顧、打壓過分了都是說得通的……

林阡不願再往下想。

“那個女人是瘋了嗎,犯得著這麼氣急敗壞?這幾天追著我們殺紅了眼!”林阡聽出,這是楊鞍部將展徽的聲音。

“是啊,適才我看到她的樣子,真像崩潰了一樣……”妙真也在這裡。不同於展徽的破口大罵,她語氣裡竟帶著一絲憐憫。

“哼,黃摑想借徐轅向林阡示好,只怕他是打錯了主意,林阡不會縱容他們打我們,這樣還適得其反逼瘋了楚風月。”楊鞍的聲音一出,再遠,再輕,都直擊林阡心頭,兩種對立的疑雲明明上一刻還在糾結,聽得這話倏忽一起散開、不刻消失殆盡。

原來,楊鞍是看出來了,看出了黃摑的用意,看出了楚風月的心態,看出……林阡不會縱容宋匪相爭嗎。

“楚風月,被逼瘋了?”妙真問,也問出了林阡心中的疑惑。

林阡心中疑惑,是因不知道徐轅到底在不在這裡。

楊鞍卻明白得很,他當然知道徐轅在不在:“是啊,徐轅失蹤的訊息,楚風月若壓制,大可緩了作戰、私下來盜。但黃摑別有用心,反而幫了我一個大忙。他們要求她藉著這個名義打,表面看確實可以離間我與林阡,實際卻縛住了楚風月——

一旦她開戰的藉口是徐轅,她就必須注意她對麾下的控制力,如此,私下來盜就受到約束,很難親自出馬,不能隨便離戰。要救徐轅,只能希冀透過強攻、儘早打敗我們。然而我們遲遲不敗,時間一長,楚風月難免兩邊受壓。”

“難怪,她一開始絆手絆腳,後來越打心越急了……”妙真嘆。

原是這樣,徐轅真的不在楚風月手上,如果阡現在還可以欺騙自己說,不在楚風月手上那也未必在楊鞍手上,為什麼楊鞍的話卻帶給自己透心的涼。

徐轅失蹤,楊鞍本意是希望楚風月能受縛,如今只是換了個方式受縛——楊鞍先前希望她放緩攻勢,現在當然見機行事,逼著她越急越好。

照著這種形勢下去,楚風月終有一天忍無可忍,要麼急中生亂吃敗仗,要麼會不顧一切私闖進來,她該清楚楊鞍的防禦強寨子裡危機四伏,可是她自己也清楚隨著楊鞍越來越慘徐轅很可能越來越沒有保障……

但是,楊鞍難道就不會畫虎不成反類犬、便宜了楚風月?楚風月忍無可忍,急中生亂,如此就一定輸仗?

那個臨界點,到底楊鞍和楚風月誰會贏,誰敢賭,誰比誰強……

展徽確切是不敢賭的,他三緘其口,終還是說:“鞍哥,咱們可冒得起這個險……?”

妙真也勸:“哥哥,下次再打,若形勢更加險急,不如將天驕交出去吧……”

“不行。”楊鞍說,楊鞍到底是太有膽量,還是……其實他根本沒有天驕在手上?

林阡心裡,仍然存在著三分僥倖,希望楊鞍是為了安定軍心才騙展徽和妙真,其實天驕不在他這裡而是在第三方手裡——

可這次和隴陝時期不一樣,若楚風月是當時的林阡,楊鞍是當時的洪瀚抒,那麼,誰又是當時的越野?

是誰都說不通,除非黃摑是想借著此戰考驗楚風月,但徐轅失蹤的時間是楚風月打得最佳的時期,說是黃摑,太不合乎情理,何況,即便黃摑糊塗,完顏永璉也不糊塗……

一陣沉默,帥帳中靜得一根針落地都能聽見,相顧無言只是因為恐懼。林阡心中何嘗不懼!

“現在不能交出去,一定要等到舅舅與我們合在一起之後,方可。”楊鞍說罷,他口中舅舅,正是劉全了。

帳中氣氛這才回暖,林阡心中卻是一滯,真相已經水落石出,徐轅真的在他這裡……這,不是林阡今夜來的目的……

怪不得楊鞍寧死不交人質,不是因為交不出,而是因為沒與劉全合聚,如果說這是楊鞍重情義、愛護兄弟,那徐轅又是什麼!徐轅,不只是林阡的人這麼簡單,山東之戰紅襖寨轉危為安哪一戰沒有徐轅,楊鞍自己被徐轅救過多少回?!

“甚至,不用交出去……”楊鞍上一句話還沒說完。那種陰冷的笑,林阡可以想象。那跟越野,有什麼分別。

“可是,哥哥,我怕,下次就沒這麼幸運了。”妙真說,“若非楚風月那根釵子,今夜咱們不會全身而退。”

林阡一怔,不是很想聽下去了,本就不宜久留,他知道為今之計是先找到徐轅所在。心中嗟嘆,當年徐轅也曾和自己一樣,潛伏在暗處竊聽著自己和陳鑄的交談,徐轅全心全意是為了自己;而今,自己竊聽楊鞍,又怎能不對徐轅挖心掏肺。

但正想離開,聽得帥帳裡有些異常動靜,似是提到釵子之後發生的,林阡思及釵子是柳聞因提過的徐楚定情信物,止住腳步,暗自心驚,一驚楊鞍竟以此自保,二驚楚風月真情實意,三驚徐轅會否不用找、就在楊鞍的帥帳裡?

“唉,說來也是機緣巧合,若不是見他昏迷時都握著那支釵,我也不會拿去唬楚風月。妙真,你放心,哥哥說過,不用交出去,沒下次了——下一戰之前,楚風月必定受迫崩潰。”楊鞍說。

說這話的人,當年對林阡說,“一時不敵外人不要緊,那不代表輸,往往很多時候,看似輸給外敵強壓的人實際都是輸在了內部的受迫崩潰。”

受迫崩潰,好一個受迫崩潰。

如果楊鞍對楚風月拿出釵不是求饒而是要挾,楚風月是不是真的會被逼到絕境不顧一切?楊鞍的贏面太大了,楚風月真有可能在下一戰之前私闖宋營,然後,被請君入甕地解決。

“藥已經涼了,可以喝了……”這時,帥帳裡有又一個人的聲音,楊鞍的妻子,一個不可能對戰爭起到作用的尋常女人。

林阡霎時驚醒,他記得不久以前,確實有人送藥進帳,他以為那是楊鞍受傷,不久以前,有一男一女這樣對話:“藥煎好了。”“先涼一涼。”……

追尋真相?結果答非所問!

“總是這樣強灌,會否對他傷害?”楊氏問。

“他就快醒了。”楊鞍說。楊鞍制止了楊氏的婦人之仁。

那時,徐轅其實已經醒了,只是無法動彈而已。

冷風中,林阡也已然醒了,得來全不費工夫,徐轅就在楊鞍的帥帳裡,卻被楊鞍灌藥麻痺……還需要猶豫什麼!即便暴露了林阡自己,即便前面有重重陷阱機關,即便那會和楊鞍直接撕破臉,林阡也要快刀斬亂麻地救出徐轅,不給楊鞍或楚風月任何機會。

“你是什麼人!?”這麼巧,巡防士兵也發現了林阡的存在不對勁,話音剛落,齊齊上前將他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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