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影越來越慢,絕非嶽離放水。當海逐浪柳聞因盡皆敗退,剩下的兩人嶽離要對付真如捏死螞蟻般簡單。

鼓聲越來越急,為鳳簫吟所擊。打頭陣的逐浪雖不濟,星衍和李全還沒退,還可以等下一個高手上!

群雄驚疑之際,東北一角兵陣大開,出人意料從中又出一騎,馬上人非兵非將,仗劍江湖,白衣翩然,不是斷水劍沙溪清又是誰。

要克服嶽離這種包羅永珍、亦真亦幻,沙溪清的萬道劍芒、斬金斷流實屬對症下藥。吟兒清楚,正是出於對嶽離和沙溪清雙方的各自了解,林阡才對完顏永璉祭出這意外一計。

計劃雖好,要看效果,還賴實戰——

這沙溪清方一出場便鋒銳難當,馳馬掠過這四人所立之地,他重心一低長劍也輕飄飄地盪到嶽離身側,毀滅性劍氣強行截住了嶽離殺招,在這解救李全星衍的同時、借馬速逃開了嶽離的反手追擊,“漂亮!”祝孟嘗讚不絕口,吟兒擲了手中鼓棰:“時將軍,待命!”時青得令,整軍備戰。

上一回合雙劍擦碰的火花還在空氣中流竄、分散、四面八方,這當兒沙溪清儼然直接下馬循著那迅猛風力強橫回刺,嶽離亦恃強出擊,一劍衝灌,光寒千秋,這一個錯身雙劍再度劇烈相撞,嶽離手中劍明顯偏離了分毫才歸位,雖然此舉害得沙溪清萬道劍氣全毀,但嶽離臉上的驚詫不是假的:“你是什麼人!”沙溪清一言不發,不是傲慢,是無力應答!

“是山西的一名劍客,名叫沙溪清,曾經犯案數起。”金軍中有識得他的,前來告知凌大傑。凌大傑蹙眉:“山西……”

看沙溪清揮舞長劍撐過十招,速力卻隱約降了下來,吟兒對時青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去幫忙。她記得天驕臨行前的叮囑,沙溪清雖能驚豔卻不可能對嶽離單打,不知江星衍和李全夠不夠幫他,如果戰力比海逐浪好不了多少,那麼該派一個時青前去補聞因的缺。

時青當即出陣,不帶戰馬,拔刀佐戰,過了片刻,他幾人倒也各自找準了方位,開始進行這從未演練過的配合,時青江星衍李全全然襯著沙溪清的優勢、彌補他的不足,不知不覺中五人已騰挪輾轉到了別處,吟兒微微鬆了口氣,稍一側目,卻又心驚。

原是這片刻海逐浪終於被人搶救了回來,他還昏昏沉沉血流滿身,看情形劍傷不輕,一旁柳聞因也心有餘悸,自下馬後就一句話都沒說。

吟兒一邊指示軍醫竭力救海逐浪,一邊暗帶感激地看向沙溪清,若不是他恰巧出現此地並願意相幫,此刻不知多少人要像海將軍一樣受傷。

“我會等你們冰釋前嫌、一起打完顏永璉。”二月初七,月觀峰不止一場帥帳相殺,還有這句口頭盟約。沙溪清說,等到紅襖寨合而為一,楊鞍迴歸林阡,我來錦上添花。看清形勢如沙溪清,應是早就看出了楊鞍的迴歸跡象,今朝他不是一個人來,還有他的幾位摯友也來了,其實都與他一樣在山東,一起來對盟軍雪中送炭。

一起打完顏永璉——濟南府飲酒交心之際,他曾對林阡和吟兒說,欣賞完顏永璉,卻必須視他為敵人,誰教完顏永璉是金王朝最後的一道屏障。

“這個人,好是眼熟……”凌大傑暗自納悶,完顏君劍亦蹙起眉來:好像哪裡見過。

“你是何人,師承何處?”嶽離復問,因為需要答覆,所以不曾殺招。沙溪清斷水劍連刺五式,空中鋪陳出霜霧般的寒芒,與嶽離身前燦爛又迷離的黃沙交錯。

沙溪清仍然閉口不答,凌大傑嶽離更覺熟稔,然而命中經過的人物太多一時難以想起。一陣風沙打在君劍的臉上,忽而好像憶起了什麼——搶玩物的幼童,窩囊地暈血,哭啼著找皇上評理,自己張狂地笑,皇上也要聽我父王的話……

“雖然年齡不對,但是,氣質很相仿。”君劍心裡暗暗說,凌大傑一拍大腿:“對了,像極了鄭王啊……”

鄭王完顏永蹈,十多年前謀逆,與其妃、子女盡皆被賜自盡,家族中大半人都已伏罪,這件事僕散揆也曾有所牽連,若此刻他在這裡,可能更加確定這少年跟鄭王的關係,如果沒血緣,不可能這麼相像。

“萬一是鄭王的後人……那就是我大金朝的敵人!難怪聽憑林阡差遣……”嶽離心念一動,這林阡真是神通廣大,連這樣的勢力都拉攏了!

敵人的敵人就是戰友。這話一點都沒錯。

吟兒自不知沙溪清身世如何,只知道他是戰友沒錯。雖然他沒有明言加入盟軍,卻曾借戲謔藍玉澤的機會幫盟軍消除過十八羅漢這一枝節,亦和林阡合力挫敗紇石烈執中濫用虛寒毒嬰的陰謀,更和林阡合力拼死抵擋過高風雷,現在又在盟軍危難之際挺身而出……雖然這些都可能只是表象,雖然對太多人而言來路不明就有問題,但吟兒想,世間事有多少確定是真相,來路明確的就沒問題了?

經受背叛越多,吟兒越相信,走的既走,來的會來。越野對兄弟們的殘害與楊鞍對兄弟們的愛護天壤之別,已經證明背叛分裂什麼的到範遇就戛然而止,她的林阡,更以行動告訴紅襖寨,山東兄弟情誼還在,耿京義軍沒有復演。既然如此,她也相信,會有新的勢力,受抗金聯盟濡染。會有新的人,相信盟軍的牢不可破,體驗盟軍的和衷共濟。加不加入,都是形式,身不加入,心也入了。

“七年多了。”七年多,盟軍成立至今,星火燎原,已不止南宋全境,西已佔隴陝,東,也必定齊魯。

想起林阡,忽添思愁。也許是離他近了的關係,越是有重逢的期待,就越怕重逢不成,所以思念之情就從心頭泛起,繼而一發而不可收。

自己似步了藍玉澤當年的老路,總是和林阡見不到面,想想就鬱悶,正好誰說過飲恨刀會阻止林阡的情*愛之路,所以吟兒全部歸咎給飲恨刀小心眼,“天殺的飲恨刀……”笑罵之時,心稍微輕鬆些了,因為軍醫說海將軍血止住了還好沒有性命之憂。

“是啊,嶽離的劍,和主公的刀,有異曲同工之妙。”飄雲稱歎不已。“確然。”吟兒回過神來,祝孟嘗聞言張望,嘖嘖稱好,杜華問:“不知哪裡異曲同工?”

又一次吟兒走上林阡先前的征途,來打一個林阡曾經打過的人,雖然那場濟南之戰沒有目睹、也不曾有人描述給吟兒聽,但吟兒大抵可以想象出來那場戰的經過:“你們看,嶽離的劍法,有海納百川、壁立千仞之感,山則無窮高,海則無窮闊。乍看之下,確實和飲恨刀的意境非常近。不過,他要更神幻些,內涵更廣、更飄渺。”

說話時,眾人看嶽離手中劍,已不止吟兒口中的山海意,也遠非天地能概括,這一把劍,似劃開了萬丈天幕,還能往外繼續伸展,竟像是凌駕於整個宇宙之側、坐看銀河轉動星辰舞。日月天尊,名不虛傳。“說他更廣,如是可見。

幻生於真,亦融於真,則為飄渺。”吟兒續道,“力速、招式、內涵,全面比阡強。”

“主母……中肯!”祝孟嘗豎起大拇指。

“嗯,林阡有時也能以一馭萬,但是隻能與物互通,形成一個刀象去硬碰敵人;而嶽離,則是透過包羅萬物、借之‘反控’敵人的節奏,‘同化’敵人的意識,使敵人融入他的世界。”吟兒說,這時戰局重新開始緊繃,“再者,林阡要極好的狀態下才能打出物我兩忘,嶽離卻可能時時都非常輕易。”

“被你這麼一說,主公在濟南,早就敗了……”祝孟嘗眯起眼睛,又給林阡說起話來。

“雖然他比林阡神幻,林阡卻比他實在。嶽離對上林阡,恰好很難‘反控’和‘同化’,因為林阡和飲恨刀,心志皆頑強,自己形成的境界不受人干擾,所以不會輕易就被嶽離破壞節奏、借力打力。”吟兒一邊解說那場她猜測的濟南之戰,一邊彷彿看到了林阡持飲恨刀殺伐馳騁。

便此時海逐浪醒了過來,他都不知道適才發生了什麼,聞因看他醒了,登時哭出聲來:“海將軍,適才握刀往自己身上砍!”“什麼……?”眾人隔得遠都沒看清,這才知道聞因發懵的原因。

“我……明明……是劈中了嶽離的劍……”海逐浪倒吸一口冷氣。

“原來還不止借力打力?根本是控制著對手的武器、使對手自願反打而不自知……!”吟兒恍然。

“照主母的這麼說,那一瞬的逐浪不是逐浪,而是嶽離!”祝孟嘗還未說完,就被吟兒一拍腦袋:“少胡扯!”眾人都覺毛骨悚然。

“這一瞬的主母不是主母,是主公。”祝孟嘗哭喪著臉。

“不好……”吟兒結合海逐浪的失敗去看沙溪清,暗暗覺得沙溪清也漸漸疲累開始走海逐浪的老路,孟嘗說得未必不錯,孟嘗說的就是自己心裡最怕的,很可能真會這樣,在斷水劍攻防的每一刻,其實都在被嶽離同化和反控,最終真的被嶽離的精神世界所影響,幫嶽離來對付自己,從而在以為最可能擊敗嶽離的同時、自刎。

這,也是海逐浪適才無論如何都避不開重傷的終極原因!吟兒一面呼吸急促地問軍醫“適才海將軍是被什麼武器所傷”,一面視線並不肯離開有嶽離存在的戰局。

“確是刀傷。”軍醫說。

當此刻李全的火器、江星衍的飛戟,都已環繞在戰局側彷如他們的三頭六臂,較之吳越的覆骨金針都未必不及,實在令人感慨後輩們潛力無限,但吟兒實在叫好不起來,臉色忽而變得慘白——

不管周圍有多少人相助,被嶽離集中對付的那個人,都逃不開同一個下場。吟兒知道,得趕在沙溪清奮力一搏的時候,鳴金收兵避開這致命一擊!

“盟主,不必鳴金。”卻有人在她心急如焚時上前來,循聲看,原是沙溪清帶來的他的三位忘年之交,或者說,不是什麼摯友,而是三位護衛,因為他們說,“由我等前去救少主。”

“少主?”吟兒一怔,允了,“三位小心為上。實在不敵,保全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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