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兒與她身邊兵將,一直是以人海戰術打凌大傑,而以地、勢、援軍避開嶽離,各種戰術都是‘逃’‘退’,與國安用、裴淵的守勢完全不能比。打成這樣,已是不易。可惜時間不等人,凌大傑不會一直被騙,嶽離也在多次分心後終於定了心,這次,我們再沒有兵力調開他。”林阡沒有對徐轅迴避隱憂,如果說岳離的返場本就在預料之中,他最不想看到的,是凌大傑的變強使之如虎添翼。

徐轅點頭:“不僅敵人越來越強,先前的各種逃退戰術,隨著姜薊飄雲的戰死、箭桿峪的慘敗,也化為泡影,再不能用。甚至連守都很艱難。如此,不知怎樣與凌大傑、嶽離、還有那梁宿星戰……”

“梁宿星既被解救了出來,會立即回撥軍嶺戰場。”林阡搖頭,與徐轅解釋道,“無論嶽離怎麼打,最終目的還是在開始興盛的東部,梁宿星作為他的先鋒,不會逗留於南部太久。無需等到嶽離大軍衝過龍泉峰,他一個人的戰力就足夠令彼處金軍翻身。”

像梁宿星這種一發就收不住、時時處在爆發狀態的戰力,完顏永璉必然對他有諸多限制,饒是這般,箭桿峪之戰還打得那般血腥,足見於他而言個人戰力超越一切。眼下,梁宿星顯然要回歸調軍嶺戰場為上一戰雪恥,是以,國安用裴淵現在就要備戰,他們的敵人,不是打敗海逐浪吟兒才能過去打他們的嶽離,而是宿敵梁宿星。

“梁宿星不會留在南部,對於逐浪他們,倒是值得慶幸……”徐轅領悟。

“然而嶽離卻無論如何都抽除不得……他勢要切斷我的所有生機和後路,是以當初致誠不可留、如今國安用也必打、從而逐浪和吟兒首當其衝。”這一戰嶽離剛回歸泰安,就使林阡暗度陳倉的意義銳減。

嶽離的戰力,即便不在爆發狀態,都是林阡都難以企及的。而剛失去了姜薊飄雲等驍將的吟兒,偏遇到了狀態回升得恰到好處的凌大傑,和這個稍有差錯就一定不可能與之抗衡的嶽離……如何戰得。

如果說在姜薊飄雲死後吟兒的人海戰術已經被影響,必須靠依附海逐浪才能勉強與凌大傑持衡,那麼這個次次被林阡施計調開的嶽離,若不遺餘力對準了千瘡百孔的宋軍衝擊……後果不堪設想……

縱觀全域性,金軍佔據完全主導和絕對優勢。這是楊致誠南撤伊始就在積澱的形勢,是石珪未能去吟兒身邊等因素輔助造就,最終在這場箭桿峪之戰以後凸顯。

徐轅聽林阡這麼分析,心中滲出了些許寒意,一時之間,竟想不到任何解救之策,不禁自責不濟。此刻司馬隆和嶽離將宋軍分而殲之,完顏永璉尚在幕後,看似已經到了最危急的關頭,他們不能營救,吟兒也無法自活……至於國安用裴淵能否對付梁宿星,在輕重緩急上都居於最末,無暇多思了。

徐轅縱然身經百戰,到此也不願再想……再憶適才柳五津滿腹自信的神情,誠不知麾下的信心是否給主公平添壓力,回過神來,林阡正看著地圖沉思什麼,地圖上的每個地名,其實都已對應著下僵了的滿盤棋,這一刻,金與宋縱橫交錯竟是哪個都不能隨意動。

便這般過了不知多久時間,林阡的眉漸漸舒展開來,“完顏永璉,竟一次次地迫我展現實力。”合起地圖,似已攜策於心。徐轅知他還有底牌,心中寒意頓時都驅逐走了,然而正待問他還有誰可以救局,卻看他臉上毫無喜色,反而存著一絲憂慮。

“往常的敵人,我每逆轉一步,都覺得迎刃而解;唯獨這完顏永璉,我每逆轉一步,都似沒有意義,仍朝著同一個趨勢在走,甚至比沒有逆轉還要嚴重。解決了一時,卻貽害日後。眼下我看不清完顏永璉的用意。不是分兵,卻還在焚心,不再圍城打援,卻仍撲朔迷離。這一手,不是明棋,而是忽明忽暗。隱約看得見,但又不完全懂。”林阡嘆。

“既有逆轉的可能,就不必去擔憂‘有作為會否比不作為造成的後果更嚴重’。”徐轅一笑,按住林阡的肩,就像雲霧山的山道上、天闕峰的戈戟前、沂蒙山的晚風中。雲霧山他對林阡說,武林動盪則我們一起承擔,天闕峰他對景州殿說主公只是誤闖罪名由我承擔……林阡是唯一一個可以扭轉乾坤的人,過程中難免有常人無法瞭解之顧慮,徐轅無法參與出謀劃策哪怕現在連戰力都消失,卻只要能掃清阡的憂慮、收拾阡的後果,即可。

“誠然,哪怕是不停地拆東牆補西牆了。”林阡終於露出了輕鬆神色,很顯然嶽離凌大傑這番舉動衝擊了他心頭但還不至於將他逼上絕路。徐轅懂,林阡的憂更多來自於箭桿峪將士們的慘死,他是那樣的愛護他的兵將,卻偏將他們斷送給了上一戰的戰果梁宿星……所以,才造成適才短暫的難以決策吧。

徐轅的目光,轉向林阡適才因憤恨而擊毀桌案的手,只有這種時候,才覺得他的主公仍是個一腔熱血的少年。

“至於和完顏永璉談判的事,就交給我。”徐轅對樊井越俎代庖,給林阡將手上傷口清理了,微笑抬頭,如是說。林阡一怔,徐轅續道:“對外界的理由,是‘鳳簫吟受傷、不能參與交涉’。如何?”

林阡點了點頭,至於真實理由,他和徐轅你知我知,吟兒豈能與完顏永璉見面對峙。

“我還會給你帶一個人回來。”徐轅壓低聲音,臨走時說。

沂蒙的晚風中,他在山頭對林阡勸,有歸順就有背叛。後來他見證了這句話裡的背叛。但今天,他要為林阡帶回歸順的希望。

掀簾而出,天際已然泛出微光,不刻徐轅上馬,往南部戰場行去。

徐轅要帶回來的,是楊妙真。

既然看不清敵人,那就先看清自己。

金軍分割包圍的困境難以打破,那就先解宋軍內部人心的圍。

若非此圍,何來彼困。

楊妙真的重要性無需贅言,包括楚風月、黃摑、嶽離在內都盡皆看重,林阡更曾以此對嶽離攻心。

曾經,金軍對楊妙真的看重源自“驅狼吞虎”:分裂楊鞍和林阡,逼他們自相殘殺,殘殺不得也能漸行漸遠。

但這一刻,驅狼吞虎漸漸淡了,一則金軍的優勢和主導經久不衰,驅狼吞虎已無所謂,二則嶽離也為馮張莊挾持楊妙真威脅鳳簫吟未果而反思,覺得不應作繭自縛,三則,楊鞍再狠心,劉全等人還對林阡藕斷絲連,最近對紇石烈桓端和楚風月的剿除正是楊鞍黨和吳越宋賢合力打的,這一點令岳離等人清晰地看見,就算紅襖寨已經迴歸一體實力也已大不如前,所以,不值得看重。

隨之,金軍對妙真的關注應當也不如以往。話說回來,金軍在這場山東之戰裡,最關注行蹤的除了林阡就正是這位楊姑娘——全賴那句“天命危金”。

一直以來南部與中部都被阻隔無法融合,在吟兒身邊協助作戰的妙真自然回不來,倒不是吟兒缺她不可,而是沒有合適的人能帶她回來更沒有比較好的時機。

趁金軍關注度降低的時機,林阡足以放心的徐轅前去,一旦與完顏永璉交涉罷,就能夠悄然將楊妙真帶回,給楊鞍徹底卸下過去的心結,讓楊鞍黨永遠摘除黨羽的頭銜。

眼下,梁宿星可能已經回到調軍嶺戰場反擊國安用裴淵,只要他一到,東部金軍便有死灰復燃之機,屆時,夾縫生存的紇石烈桓端、束乾坤當然會有動靜,但若楊鞍能與國安用和衷共濟,何愁不能在嶽離攻入之前將這些金軍完全擊潰、使東部徹底自活?東部的興盛,不可以打斷。哪怕就是為了戰事,徐轅也需儘快拉回楊鞍。因為,藕斷絲連,永不如和衷共濟。

徐轅心中一暖,深知東部仍然希望無窮。

何況南部戰場,主公手裡還有底牌,嶽離還未必能闖過龍泉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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