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吟兒見林阡似是收到了魚張二的來信,喜上眉梢忙不迭湊前來問:“是魚張二嗎?怎樣了怎樣了?”

自去年冬天濟南府一別,至今已有四個多月,林阡和束鹿三兄弟時時都有聯絡,吟兒先前不過問現在也當然不問,只是……上次林阡回信時她攛掇著要他添了一句秀穎的婚事何時辦,所以看到那個密使是魚張二身邊的兄弟時猜到可能是他,等人家一走忍不住趕緊問林阡。

卻見林阡嘴角也匿著一絲深邃的笑意,若隱若現,還是被她給逮住了……吟兒的好奇即刻轉為對他的好奇:“嗯?怎麼?什麼事這麼高興?”

“已然成型了。”他淡然笑、將信件轉交她看,她一愣,還是沒克服住內心好奇,接來……

“啊!”她看完大吃一驚,他趕緊捂住她嘴,她收拾情緒,壓低聲音,“你這幾個月和他們的交流,敢情都一直在指教他們?”

“正是,如今水到渠成,剛巧盡在掌握。我也可以為紅襖寨和宋廷都暫時鬆一口氣。”林阡點頭說。

“你最近顯然一直在等這些回覆也希望回覆是積極的。如今不枉期待一場,你也不用那麼憂慮了。”吟兒微笑,將信遞還。

原來,束鹿三兄弟離開山東之後,就開始在河南、山西、河北各自的地盤重整旗鼓、招兵買馬、羅致高手、結交豪傑。

由於各地金軍都被山東紅襖寨吸引的緣故,他們的地盤從崛起到壯大一日千里,弟兄三人也吸取了從前的教訓,不再魯莽感情用事,既要幹一番大事業了那就得按大事業來認認真真辦,當然那是魚張二對林阡的口吻;馮天羽在信中都是附言幾句,言簡意賅道,“南宋之戰魂不死,四海內共襄盛舉。”

單憑林阡一人的指教,當然不會輕易說服他們幹大事業,但山東義軍需要他們這麼做,山東義軍也更能激發他們這麼做——

無疑,他們都像沙溪清一樣,即使離開了山東,仍關注著這裡的兵馬亂、草木風;正如馮天羽信中所說,紅襖寨給他們看見的,不僅僅是兄弟齊心或反敗為勝後的輝煌,更加是一種從未被滅過的戰鬥雄魂、鐵血精神。

在他們身上凝聚著南宋之戰魂,堅強不屈,堅持不懈,堅韌不拔,所以浴火也能重生。魚張二三兄弟自然會被傳遞,被感染這些激情、豪情。

“信中所說,已萬事俱備、一觸即發,若他三兄弟真能成事,便足以和如今的山東淮北紅襖寨融成一片。”林阡道,“拜山東之戰所賜,他們在短期內就一定會有很大的擴張,但實力可能要比紅襖寨諸將弱,不過沒關係,馮天羽的話中說明白了,同氣連枝,屆時相互協助,共襄的盛舉必然給金廷重重一擊,如此又何愁紅襖寨站不穩呢。”

“當然同氣連枝,秀穎都是紅襖寨的媳婦呢!”吟兒連連點頭,山東前景驟明。

便在這一年的四月下旬,將要發生抗金聯盟東線義軍的全體融匯,這是一件利於紅襖寨和越野山寨的大好事;而當隴陝、山東盟軍能和這些河北河南山西的雛形形成一個大戰略體系,則宋廷的舉國北伐將輕易不少,如此也算掃清了不少障礙,自然利國利民。

“這麼巧,宋廷危險的時候,金朝也開始不安。”吟兒明白,父親讓戰狼給阡扯了後腿,阡也在父親心腹打了一拳,幾乎同時發起的,只不過林阡的收效稍微慢了點,幸好不耽誤。

她現在一點都不覺得林阡佔劣勢了,確實有很多他沒告訴他們的情報、是他埋下的戰略伏線。縱觀大局的本事,他較之父親,毫不遜色。

“那麼,沙溪清?是不是也?”她忽然想到前事,猜出了一兩分來。

他點頭:“他在山西可與馮天羽呼應。”“唉,我早該猜到的。”她輕嘆了一聲。

“怎麼……嘆氣何為?”他察言觀色,覺出她心情繁複。

“是想到當初和父親對弈,想用一盤‘長生劫’來平棋,結果發現,我連平局都是奢望,母親當時應該也是被謙讓。我原以為,沒人配和父親他下長生劫,如今發現,有且只有你能辦到。”吟兒抬頭看他,眸中有愛憐也有遺憾,“為何天教你和父親是唯一僅有的那一雙。”雖然她早就明白,細想時仍覺天意弄人……

“吟兒,我答應過你的,必然都會做到。”林阡鄭重與她說,解決的方式只能有一個。

“嗯。”她不再糾結,恢復笑臉,“不去想那麼遠的事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對了,魚張二說,秀穎的事向來都她自己決定的,若她恨嫁而他又不能到賀,則戰亂紛飛就用不著那麼拘束了。那我們?”一聽魚張二就是一爽快人。

“那就不等他來了,找個最近的黃道吉日,幫杜華和秀穎完婚。”林阡看吟兒滿懷期待,笑而點頭,“魚張二確實用不著到賀,他在河北等地發起對山東的呼應和聲援,就是最好的賀禮。”

“那麼,邪後和海將軍,也一起辦了。”吟兒摩拳擦掌,向來對戰線和紅線同等熱衷。

這丫頭,打起仗來盟主風範,處理感情事一派主母作風。林阡看她想到就去置辦、把小牛犢都丟給他照料了,不禁苦笑搖頭——偏不是個合格的母親。無奈之下,只能抱著小牛犢分析地圖、堆制沙盤、調兵遣將、指揮攻防了……

戰勢漸好,婚期將近,連日來紅襖寨在泰安的這些分舵都被喜氣籠罩著。與此同時完顏永璉的後方果然有多支起義軍的動靜,預示著山東一帶將壓力減輕不少、安居樂業對紅襖寨來說已不再是奢望。

衝這一點,吟兒在這個時候幫忙置辦婚事便不再是純粹的苦中作樂,而更加是有關勝利的預言——山東義軍將要恢復往昔,不,是比往昔更強。

期間,關於宋廷有心北伐的情報也從各地繼續紛至沓來,意料之中。這意味著,林阡對完顏永璉直指的鋒刃,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牽制。盟軍對金國的壓力竟也同時減輕許多。

這陣子小牛犢都在林阡身邊耳濡目染,每每聞聽好訊息都手舞足蹈,也十分喜歡在沙盤間爬、地圖上盤踞。因戰鬥不再那麼激烈,林阡閒暇的時間多了,奈何父子倆都被吟兒冷落……

夜晚,他抱著小牛犢在榻上看兵書,直到快亥時了他都呵欠連天,吟兒那丫頭還在忙東忙西停不下來,快子時的時候終於回來坐下了吧,卻又摸出件衣服縫補了起來……“唉!”他望眼欲穿,失望之至。

好吧,兩個人的關係,戰前戰後掉了個個……

“別補衣服了,來補我吧。”他隱晦地說著,她一愣,想了想,悟了出來,當時就笑得前俯後仰,笑畢,裝正經地按按他腦袋:“那你可得應我,不准我沒回來就睡著了。”

“哦。”他一邊乖乖地答應著她,一邊也是恍然大悟,原來這丫頭故意的,是懲罰他那夜不等她回來就睡!

“什麼?”

“我答應要送秀穎一套琴譜的,這幾天一直在默,剛還想,補完衣服,再默一段的……真是,都被你這小妖精給耽誤了……”她模仿他的語氣說。

“哈哈,主公息怒,主公,你說可怎麼辦才好。”他得意地笑。

“還能怎麼辦!抓緊去默!時間不等人,還有邪後的劍譜呢,還有玉澤的書畫,我都得自己弄!”她說起床就真的起了,他一驚差點沒拉住她:“玉澤?書畫?”

“嗯,雖說要守孝的關係不能擺酒大慶祝,但是,在我心裡,她也算是正式嫁給宋賢了,所以她那份禮物,我也要送。”她說。

他放開她,到案邊看她把琴譜、劍譜、書畫都拿出來,琴譜劍譜都還不錯只不過沒完工而已,但書畫,才開了個頭,明顯她對此不甚精通。

“唉,可是被你這麼一攪和,今天只能完成一樣了。”她垂頭喪氣,倒也知道量力而行。

“這樣吧,我來幫你作書畫,劍譜也由我來寫,如何?也好彌補我的罪過。”他怕她太累,攬下兩個活。

“唔,這也不錯。”她想了想,同意了。

於是最後吟兒默完琴譜的時候林阡才把劍譜完成開始動筆作畫,吟兒就託著腮在旁看著他指點江山……“這麼畫不對!”“去去去,你懂什麼。”

只有在這方面,兩人才半斤八兩都一竅不通……

翌日,海逐*浪前來見阡吟二人,說邪後她不願成婚,阡吟忙問那是為何,明明兩人生死患難情比金堅,海逐*浪說,邪後是不滿阡吟兩人當天不在場。

因要為胡水靈戴孝在身,他二人都不能在場衝了新人的喜氣,只置辦不露面倒是可以,當天必定要回避。雖說是江湖兒女、孝道不至於遵守得嚴謹死板,但畢竟還是要有所重視,故同樣的,宋賢和玉澤雖可成婚但沒有任何張揚。

杜魚和海林這兩對新人原本無妨,可惜邪後尤其在意阡吟不能到場。海逐*浪解釋了之後她說,“既不能破壞這規矩,那就等他倆三年。”

林阡苦笑無語,罷了罷了,劍譜作廢。“唉,海將軍,多大了?”吟兒實在為他揪心,再不生娃,要老來得子了。

峰迴路轉的是,杜華數抬花轎鑼鼓嗩吶熱鬧迎娶魚秀穎的當天晚上,估摸著大家夥兒還都在喝喜酒,就看海逐*浪大笑著跑過來跟他倆講,林美材嘴上犟不肯嫁,可是看到了婚禮現場,舉手投足都充滿了羨慕。

“咦,邪後不是最厭惡流露女兒態的嗎,怎麼會羨慕了?”吟兒以為邪後改性,羨慕起人家抬花轎挑蓋頭。

“當然不是羨慕那些。”海逐*浪搖頭。

“說說看,這婚禮的過程。”林阡知丫頭想聽,故著海逐*浪細細道來……原來,按泰安這一帶的習俗,下轎時新娘魚秀穎要手捧手盒、踏著一塊方糕下轎、之後踩著紅氈走,由楊鞍和劉二祖各自的夫人攙著,懷中抱著瓶、花等,左右兩人打火把、前面一人挑火盆,直到大門口……“這方糕,會比較吸引思遠,這瓶花,大概比較吸引蘭山。”吟兒笑,肯定都不是邪後的動心點。

“是啊,大門口放著捶布石,石上放置一馬鞍,鞍上面再一串制錢,魚家姑娘要從上面邁過去,象徵‘前進平安’。二門口放一火盆,新娘還得邁過去,象徵以後的生活紅火、旺盛。你道怎地,這兩次,那姑娘都是直接運起輕功飛躍了過去……”聽著海逐*浪的敘述,就能想到秀穎當時是怎樣英姿,這姑娘向來是大姐大,武功亦毫無拖泥帶水。

“邪後就是看她露這一手,心癢了,在旁說,我若是躍過去,必然更高更遠,不揚塵灰、火星……”

海逐*浪說時,阡吟面面相覷,好吧,怎麼都離不開武功。

“海將軍,我總覺得你倆到時候舉辦婚禮,挑蓋頭的時候你得注意了,別被她一時警覺拗斷了手。”“嗯,邪後和逐*浪的合巹酒,一定也會演變成斗酒的。”阡吟都笑。

“唉,你倆居然還開玩笑。”新婚夫婦隨後就應是牽巾拜堂、撒帳合髻、除花卻扇等禮儀了,此時正值滅燭前後,這段時間內賓客都應該還在鬧洞房,只有這個海逐*浪,趕緊來找阡吟支招,如何趁熱打鐵。

“別急海將軍,是你的她逃不掉的。”吟兒笑著對他勸。

“那可怎麼辦?我需做什麼?”

“你什麼都不用做。她都已經心動了,你就別再庸人自擾了。”吟兒道。林阡點頭,“再擇個黃道吉日給你們。這次她不會再拒絕。”

“真的?”海逐*浪將信將疑。

“倒也多虧了秀穎,讓她把婚事看成了武功的挑戰……”林阡描述著這個奇人,“逐*浪,真不必再做任何事。”吟兒竊笑:“好生伺候著她就是。”“好!”海逐*浪知阡吟說一不二,臉上俱是喜悅,爽聲大笑走了。

從這條小道一路望遠,因張燈結綵綠樹中漾著紅光,吟兒看燈火多了、烽煙少了,倚在林阡肩膀說:“真好。真喜歡這戰爭裡摻雜著喜事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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