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曾狐疑,她早先給敵軍設下的山海九關,人馬能通行的只有其中九道,怎麼一群遼人竟能像蒙古軍那樣堅毅驍勇地開出畜生道?但當時,“唯一教金陵放心的是,他們不可能逃出這片山海……”

為何放心?因為九道的唯一出口早被九路盟軍封堵,遼蒙聯軍只要冒出頭就一定會被逮住——

可誰知,盟軍九大駐軍,其中一路卻違令、擅自讓道!

又或者,不能算違令?以嵬名令公為首的西夏官軍,沐浴皇恩,聽從夏帝,天經地義。敦煌,本也是當今西夏的國土。

什麼得來全不費工夫啊,果然老天不會隨便掉餡餅!直到天亮後的此刻莫非才茅塞頓開:實際上,那個藍衣神秘高手的所謂“鋪路”,是幫鐵木真向夏帝使者協商、以夏帝之名下令嵬名令公撤軍,從而使蒙古軍借道東出沙州、重返瓜州!靠近萬人坑確實只是個恰好而已。

難怪展開地毯式搜尋還搜不到鐵木真,地毯上有洞;難怪“一網打盡”四路盟軍總到不齊,不合作的四路不如一路!莫非怎能不惋惜,敵人的死地近在咫尺卻咫尺天涯,鐵木真眼看就否極泰來!

鐵木真不愧成吉思汗,履險若夷,笑得雲淡風輕:“林阡啊林阡,不知諸侯之謀者,不能豫交!”

莫非在這場成吉思汗的決策會上,才知道弔詭的情況不完全來源於西遼,卻只能臉上賠笑,嘴上附和:“大汗英明!”這倒是莫非發自肺腑,他實在佩服鐵木真的合縱連橫水平和先見之明——

鳴沙山第二戰勝負雖分但還沒有結束,這個時機鐵木真拈來瓦解對面的聯盟剛剛好,雖說長生天未必能借陳旭破壞“絕對互信”,但本就忌憚林阡的夏帝看見成吉思汗慘敗如何能不下定決心?!

盟軍成也互信,敗也互信,被前線的如火如荼一葉障目,總是不能設防後方的狗苟蠅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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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正自慨嘆,忽然心中一緊:夏帝背刺,雖非絕密,但終究也是機要,此刻蒙古軍尚未完全脫險,鐵木真沒必要透露給大多數人,就算可以解釋為他得意忘形,更可以聯想到他在……抓內鬼?!

雖然莫非確定自己先前沒暴露,但“離恨天”遠端傳送的信彈始終是個禍根,幾個時辰過去,極有可能被窩闊臺完全破譯——萬一其中有條情報是“轉魄是莫非”?

經年累月的潛伏,練就了莫非的過人沉穩,儘管此刻有必要通知盟軍“謹防夏帝背後一刀”,他也沒有立刻作動,而是暗暗觀察周圍有無擋箭牌和下線可用,只可惜沒有收穫。

之所以沒作動,是因為他轉念想,林阡徐轅再如何江湖氣性,也從未和夏帝深交過,並且他們和嵬名令公之間難道就沒有情義可言?事情一定有轉圜。這件事上盟軍摸黑半刻不要緊。

反之,成吉思汗化險為夷的第一件事肯定是秋後算賬,十有七八肅清已經在開始,“轉魄”安全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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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預判準確。成吉思汗確實是在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離恨天遠端報信不清不楚,窩闊臺新手翻譯對錯參半,蒙古軍眾人對於這句支離破碎的“轉魄是莫非”將信將疑。

莫非臨場表現也表明,他聞知夏帝入局,居然對林阡的處境毫無動容——但還有一種可能,他已經發現了這是對他的設局,這個宋諜厲害得令人髮指!

成吉思汗何許人也:如果這還不成,那就加籌碼,夏帝入局直接導致戰友危殆,不信轉魄他不露餡!

“不如順道殺一個對面守將?趁他們還未警覺。”成吉思汗這句話是真心的,不完全為了試莫非,他本來就是報復心強,一脫險就想順手復仇。

“嵬名令公駐地與穆子滕毗鄰,穆子滕精兵已向我方適才所在地開出,留守之人是程凌霄。”不同於木華黎心亂如麻不開口,軒轅九燁深知程凌霄和莫非的關係——

千鈞一髮,萬箭齊下,師長他首當其衝,莫非,你心會顫額上會出虛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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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九燁對程莫的關係卻也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程凌霄可不僅僅是把莫非領到細作之路上的人,更曾在私下親口否定了莫非的細作之名。

這些年來,莫非不是沒存過私心,要衣錦還鄉要給自己正名,當時當地,第一個就是要他程凌霄負荊請罪。

所以在聽聞程凌霄危殆的第一刻,莫非很容易就流露出了幸災樂禍和事不關己。

硬生生將軒轅九燁這條毒蛇都騙了過去:是啊,莫非叛出南宋很多年了,怎麼可能還把程凌霄當師長?

他,不是吧?軒轅九燁望向成吉思汗。

靜默中,木華黎也一臉期待望向大汗:他,不是吧!

氣氛微妙到極致,成吉思汗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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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之欲出的肅清,既然對準了莫非去,他就總歸是莫須有的。

“一網打盡”行動和“萬人坑”的告密,都有轉魄的參與;莫非雖然沒有被逮個正著,但也確實沒有時間證人,

方才夏帝背刺,莫非眼觀四面的樣子可疑;

現在要殺程凌霄,莫非一聲不吭可疑!

儘管聖心難測,久之,軍師們還是大致可以領悟到,主帥的立場沒有發生變化。故此百味雜陳的木華黎,滿腦子都是壯士斷腕……

決策會的氣氛正僵持,突然間斜路罡風起,有幾個下等兵一同被捲來扔進人群。

“這幾個西夏降卒,適才離得不遠,一窺探到程凌霄危險,就鬼鬼祟祟要走。”窩闊臺帶隊而來,原來周邊遍佈眼線,守株待兔。

莫非一邊暗歎謹慎對了,一邊頓時提起警覺:這幾人是自己人?是洛輕衣的下線?還是敵人在詐我?但如果真是自己人該怎麼辦?

“大汗明鑑!我等不是鬼祟走,是拼死來!”“來同大汗會合!”散兵遊勇們屁滾尿流。

莫非心念一動,注意起那個說拼死來的少年,很顯然他說起這三個字後,成吉思汗已到嘴邊的“都殺了”就嚥了下去。

但莫非能想到,成吉思汗想不到嗎,同樣留意的目光也集中在那少年身上,莫非立馬將視線移到四周,一來避開成吉思汗,二來,莫非直覺,發話的少年只不過是某人的擋箭牌,代言人。

某人,又是誰?!

莫非正自思慮、焦灼,陡然和一個少年短暫對視,那少年,莫非認識!就是西寧之戰,江星衍臨死前救下的西夏孩童——

“星衍,你沒有添亂。這次主公真沒失望。那孩子,我們找他交流過數次,雖不至於原諒,但也能理解你。他不會仇視盟軍,不會生活在仇恨裡。”“那就好……謝謝主公,沒忘記幫我善後,真好……我,我就想早點天下太平,包括西夏的孩子們也是。”

江星衍這小子,死而無憾了吧,夏帝不靠譜,夏軍沒未來,西夏的民眾們卻已經開始自救……

因此,趁著這次蒙古軍“化險為夷”,洛輕衣送過來的下線是這個人,指望著莫非一眼就能看明白!這個人,拼了死靠近的是他轉魄、而不是成吉思汗!

“搜他們身上,有無懸翦的情報。”成吉思汗改口說。

這麼確定是“懸翦”?有兩個可能,要麼,離恨天情報裡闡明瞭轉魄孤軍深入而懸翦人手充足,要麼,蒙古軍能且只能快速精準地破譯懸翦……很明顯後者才會教成吉思汗這般篤定!

所以,什麼時候開始,夏帝滲透進了懸翦一脈?莫非明白得很,決策會開了這麼久,有關夏帝背刺的情報,這少年身上可能真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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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諜兩脈同時瀕危,關鍵時刻,莫非心中閃過無數念頭:

這少年是個意外,這場肅清針對的是我;蒙古軍依舊沒有真憑實據,但適才注重細節顯示出,他們可能收到了離恨天的隻言片語,接下來會一直咬緊我的行跡;我將形同虛設。

今日就算我勉強過關,不知還有沒有下場、下下場試煉,不妨就由我替這孩子一同攬下?將他澄清,才好助他逃出敵境,才能給洛輕衣通風報信……

報信懸翦一脈換程式碼,報信穆子滕救程掌門,報信盟軍提防夏帝,以及,報信主公封鎖成吉思汗——被他鐵木真逃回夏境,不知又要掀起多少腥風血雨!

間不容髮,想到就做,莫非一個箭步衝上去要抓這些少年衣衫,腦海中忽然想起若干年前金軍的大牢裡,他和主母也曾有過類似的移花接木,只不過這次,當兩個人都有可疑,主動犧牲自己去掩護另一個價值更大之人的,從主母換成了他。

場面之亂,速度之快,誰能看得出,那張圖紙是他從某少年身上摸出,還是他本想塞在某少年身上的?當然犯人是他啊,因為成吉思汗寧可相信是他!

反正他逃不了了,那少年較自由,索性就他暴露,才能以最少的消耗爭取最大的成功機會!他嘴角一絲笑:報應吧,拉了那麼多擋箭牌,最後自己心甘情願做了人家的。

“莫非你做什麼!”“這是什麼!”十二樓高手之一立馬上前來攔,另一個則將圖紙完全奪過。

不得不說莫非這道光太刺眼,完全遮住那少年,把蒙古軍視野拉出枝節、直奔主題。

“夏帝背盟,主公請防。”窩闊臺翻譯出情報的同時,軒轅九燁已經意識到了不妥:“不對啊,他是懸翦?”

怎可以給他們思考的時間,“圖窮匕見”的莫非,眼中盡然填滿邪惡,轉向一劍刺向成吉思汗。

“護駕!”軒轅九燁大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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