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今年夏季開始,就有蒙諜在祁連山大規模勘察,這是木華黎剛到西涼府就有人力物力可動用的根由。

那時完顏江潮已勾搭上金帳武士,不惜洩密說夔王在西涼有個心肝寶藏。剛好木華黎要為大汗做二次攻夏準備,哪能不先摸清楚祁連山義軍的底?上次蒙古軍就是吃了他們的虧,從哪裡跌倒,從哪裡爬起。

不同於夔王心心念念挖了祁連山就能翻身,木華黎最覺眼前一亮的是此間不可估量的礦藏,無論用作盔甲,抑或服務於弩炮,都將為大汗進一步在夏遼攻城加固硬體;

此外,祁連九客的祖先據說是靖康年間逃難的宋民,那麼,所謂的寶藏裡極有可能存在金宋的攻具、防具、運糧器械、兵書、陣圖等等,總有永不過時的經驗可循,對於未來滅金覆宋也是價值連城……

作為祁連山的舊主,洪瀚抒當然不是庸才。擁有這麼大一塊寶地而不珍惜,是因他剛執掌實權就一直忙著“正名”、比武、為情所困、然後樂此不疲地與林阡鬥、以及率領大軍到西夏各大邊關救火……他不開採,自然便宜外人。

勘察久矣,該行動了。木華黎想:眼下,既然北龍首山和會寧都不急,那就停下。磨刀不誤砍柴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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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祁連山境內,夔王的眼睛也亮了起來:寶藏!心肝!我來啦!!

“寶藏近在咫尺,找到了,自有好處與你們分!見者有份!”幾十年前也是一批年輕人聽他這麼慷慨陳詞,只不過,人全都換了,臉也是陌生的。他想說服自己只是記性變差,可餘光掃及自己也白了頭髮……

但還是被信念支撐著直起身體:別亂想,還有本錢,不是沒機會翻身,老了而已,又不是死!

賜死完顏江河、授意戕殺薛清越、對範殿臣棄如敝履,都是因為他覺得,他們是沒有用的禍害。這六個字,與叛徒無異……忠臣這東西,本就寧缺毋濫,何況他落魄之時,但凡有一點居心不良都能對他落井下石。所以他不後悔,既已摒棄,那就一概拋諸腦後。

吹盡狂沙才能得到閃閃發光的黃金,千淘萬漉才能見出錚錚鐵骨的忠臣。只有最後的忠臣才配捧起最純的黃金與他一同捲土重來傲視群雄!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且不說寶藏的具體位置他不清楚,經過無數次聚散離合,夔王府叫得出姓名的除了王爺王妃就只剩仙卿、完顏江潮和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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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江潮的眼睛更亮。

他向來比夔王本人還要見風使舵,見夔王已失勢還在自欺欺人,加之深入西涼府發現此地能敲詐或壓榨的富人不少、根本沒必要在莫須有的“夔王寶藏”一棵樹上吊死,這下連“若即若離的邊緣人”都懶得再裝了,索性踹開夔王單幹,公然以木華黎馬首是瞻,只差沒把“完顏”改成蒙古人姓氏。

不僅如此,還三番四次勸莫非跟著自己混——我現在和夔王算平級;夔王已不可能東山再起。

完顏江潮當然有底氣。

一來,是江潮在隴右“挖掘”當時落魄的莫非,相當於莫非的伯樂。

二來,夔王在芥子川肅清當晚,張書聖為了釘死莫非而拖江潮下水,促成了江潮和莫非從那時就因同患難而互相繫結,私底下無話不談,兩顆心愈發靠近。

三來,江潮比夔王本人還要貪,格局也更小,有關財寶他不管金銀銅鐵來者不拒,這一路一邊逃難一邊斂財,眼看著接下來還要定居在富庶區好一陣子,他迫切需要養條聽話的狗幫忙搜刮、結算和貯藏。

人在屋簷下,莫非迫不得已為江潮跑腿,一回兩回三五回,莫非不小心掉進圈套、不小心有了瞞著夔王與蘇赫巴魯有分贓的黑點、不小心使那把柄被牢牢握在了完顏江潮手上……

夔王發現莫非受制於人,當然不服氣:“完顏江潮,你一人反就夠了,憑何把我的忠臣也帶壞!”夔王當然早就把江潮踢出了忠臣範疇,之所以一直沒敢動他,是因他緊抱了蒙古人大腿。

完顏江潮冷笑:“完顏永升,你在山東賜死我二哥,用的理由是他勾結‘元兇組織’。如今金帝都下旨了,元兇王爺就是你自己!呵呵,你的忠臣,不帶壞難道聽你洗腦、等你出賣、死路一條?”

“我賜死你二哥?你背叛我,好像在那之前吧!”撕破臉,夔王卻也不敢大聲,畢竟,都一起投降蒙古了還算什麼背叛?

“那又怎樣!”江潮比夔王本人還夔王,“我都是跟你學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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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的眼睛根據情況變化而忽亮忽滅。

“王爺……待離開祁連山,我再回您身邊效忠。”“王爺,我有苦衷,您,先請回吧……”莫非表現透了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忠實和無力,既教夔王依依不捨,也令木華黎胃口大開。

莫非怎可能看不出,江潮這麼明目張膽,蘇赫巴魯配合下套,都是木華黎在背後支援,木華黎早就想撬他——蒙諜在西夏,新兵可招募,人才最難得。這個莫非,只要跟定了誰就赤膽忠心,而且有收集和傳遞情報的經驗,最適合接替依仁臺……

這也本就是莫非在鎮戎州就留的餌。利用木華黎因“鯤鵬投奔林阡”出現的沮喪感,誘惑其產生“降伏林阡得不到的莫非”的執念。

在除去徹辰和鯤鵬之後,蘇赫巴魯的假想敵只剩完顏江潮,完全料不到木華黎屬意莫非上位。賣力下套,卻套來個潛在的職場對手,還套上個南宋的王牌間諜,不知他日後會否悔恨。

言歸正傳,木華黎撬得越艱難,莫非就越會被珍惜,若東窗事發也越能排除內鬼嫌疑。用夔王的話講,就是既有用還清新無害。

所以莫非對木華黎欲擒故縱。當然了,也不能完全拒人於千里之外。一方面,他需要表忠,借夔王的依依不捨來自固,一方面,他不示出點“身不由己”怎可能教木華黎胃口大開?

原先,莫非還想再半推半就一段時間,但因為得知了會寧軍情,而決意加速潛伏到蒙古軍核心——如果那時他就在核心層該多好,他現在打得火熱的蘇赫巴魯,正是直接殺死盟主的兇手之一。

不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莫非現在的首要任務,還是穩紮穩打地幫江潮斂財、給木華黎採礦、與蘇赫巴魯保持正常的上下級關係,以及,同鄰近的祁連山義軍取得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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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連山哪還有多少大軍鄰近?全都死在了兀剌海城或在前仆後繼的路上。

所幸宇文白、蕭駿馳及時從環慶馳赴,孫寄嘯也因心灰意冷要帶戰友遺劍回故鄉,這才和莫非一起,重組宋盟在西涼府的破落據點。

值得一提的是,在兀剌海城兵敗與祁連山遭木華黎侵佔後,宋諜的聯絡線曾因通道狹窄而出現延滯、斷續、不詳盡等問題。宇文白和蕭駿馳的到來,無疑從一定程度上修復了“轉魄”一脈與林阡、越風等人的交流。

盟軍在得知兀剌海城事前,就已經調整部署、以蒙古為首敵。宇文白告訴莫非,眼下她和蕭駿馳最快,百里飄雲夫婦也已抵達西寧州,助一早就在彼處發展分舵的慕容茯苓一臂之力。一旦兀剌海城之敗引起重視,則盟軍主力的後續增援勢必更多。

“環慶剛發生毒煙事件那會兒,其餘人留在最北的兀剌海城,卻把慕容莊主調到最南、發展壯大,可見楊葉和陳旭二位軍師,早有這個‘把蒙古偏師卡在主力外’的先見。”莫非心忖,有慕容山莊現已成熟的據點擋著,短期內,速不臺的大批兵馬別指望脫離西寧州,更別提木華黎所在的西涼和鐵木真所在的北龍首山了。

換言之,只要他抓緊時間幫祁連山義軍奪回西涼主導權,宋盟就鐵定將蒙古軍割成好幾段。

“那麼,哲別、者勒蔑之流,都被主公阻在了會寧嗎?”孫寄嘯問遠道而來的蕭駿馳。

“不錯。”鎮戎州風煙俱淨,但與會寧之交戰亂依舊。蕭駿馳說,林阡的兵鋒集中在了給速不臺殿後的者勒蔑、以及因為傷勢未愈而走不遠的哲別身上。

那幾天曹王府鮮有地合作,不僅曹王袖手旁觀,居然林陌也無動於衷,好像根本不在乎這唇亡齒寒或禍水東引。興許他們在休養生息,又或者他們也醒悟了過來、因曼陀羅之事便宜速不臺、而被木華黎再次觸到底線。

陸靜和藍揚等兄弟姐妹戰死,一度令孫寄嘯大受打擊,而今知道盟軍在會寧還有血仇,而且同樣是蒙古軍有違道義,兩者相加,孫寄嘯反而被喚醒鬥志:“在主公到場之前,我定要和轉魄一起,重建、守護家園,挫敗蒙古大敵。”

“咱們的仇敵,不止蒙古軍。”宇文白提醒。

“夔王府。”蕭駿馳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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