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才增援之前,林阡就已從最新情報裡得知自己錯怪了江星衍,故而請楊鞍把那群最先向中軍帳報假信的十三翼全抓。等他回來,一個個審。

但即便叛徒有眉目了,林阡也不見得就算贏——這內鬼的餡露得如此明顯,很可能是夔王府的故意為之!他是仙卿為了騙林阡徹底誤會和驅逐江星衍、不得不下狠手祭出來的陪葬棋子;本來就屬於夔王府的卸磨殺驢和棄卒保帥,所以縱使被林阡剔出來也沒什麼價值。

果不其然,內鬼的暴露非常迅捷,林阡回營後還沒審幾句就圖窮匕見;眼看逃不掉、他還妄圖自盡,林阡攔住時別提有多鬱悶,一來是被林陌給影響的鬱悶,二來是因為叛徒不僅存在、而且有個集團而愈發感到鬱悶!

那個十三翼年紀輕輕本來有大好前途,現在在林阡的懷裡舌頭不住噴血、話也說不清晰……就算他良心發現招供,林阡也聽不懂他的叛變動機。

直到路政和石中庸帶著傷兵們回來,那人才忽然淚流滿面,拼盡全力、說清楚了一條關鍵資訊。原來,半夜他是利用帳簾的開合方式作為暗號來對小胖子傳信的。這方法,比海上升明月和控弦莊還高階……話未說完,內鬼還是嚥氣,原是利用這個間隙又服毒。見狀林阡氣急敗壞,所以你臨死前說的是真是假?在不在仙卿設計範圍內?你這變節變得實在是毫無道理!

陳旭建議從出身去深入追查,可這個內鬼原是楊致誠一手栽培……

線索再斷的時候,又一批十三翼緊隨路政石中庸一起回營,他們經過帥帳時,林阡瞥了一眼沒多想,因為包括路成在內的這些十三翼,是在飲恨刀丟失的第一刻就追出去的,他們具有殺害楊若熙的不在場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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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無對證,不了了之,說林阡甘心那是不可能的,不過也知道凡事都急不得。

就像那句“殺無赦”,一出口就覆水難收……

事後只能追悔。涉及江星衍的忠奸,林阡對楊鞍說莫心急,誰料自己也一樣?戰報裡說展徽麾下被江星衍殺,實則根本就是誣陷;自己卻輕易取信、判斷失誤,冤枉得江星衍當場爆發、差點真把展徽麾下重創,連鎖反應,全盤震盪……犯了錯的林阡,現在只能到處救人、渡氣,也算一定意義上的因果迴圈。

虧得有百里飄雲力挽狂瀾,才沒有引發更多災難。林阡當然慶幸:好得很,在我資訊缺失、號令發錯的關頭,還有個飄雲敢於抗命。

也許對於夔王府而言,“只要攻克林阡,我們就一定贏”,為何?因為抗金聯盟沒人敢忤逆林阡,尤其乖順如百里飄雲。

可任何人都沒想到飄雲會打得那麼超乎意料,能去質疑林阡,敢和移剌蒲阿正面衝突,對江星衍準確把握了情感,將紅襖寨眾保護得妥妥帖帖,向林阡和楊鞍皆交出了一份滿分答卷……懂事、周全如飄雲,終於透過今夜之戰自證清白,疊加在“果真有內鬼”的基礎上,更使楊鞍願意信任他所力保的靈犀。

“靈犀總算不用與我寸步不離。”得知飄雲甦醒,林阡笑而將靈犀帶來相見。早在他出發前,紅襖寨就已普遍對靈犀鬆口。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靈犀乍一看到飄雲就扔了好吃的、徑直撲進他懷裡把主公當成背景,又委屈又開心又心疼,哇一聲全哭出來;飄雲也噙淚,卻仰頭使勁憋回去,在她面前他哪能流露脆弱?

“撥雲見日了,飄雲,你這份冷靜和忍耐,難能可貴,我都不及。”望著飄雲靈犀雨過天晴,除了慚愧之外,林阡心裡只剩自豪。

就可惜,飄雲的滿分答卷上,附加題沒能做完——

“哎,若非星衍糊塗、加入七星陣反抗主公……此戰,不會只救贖我夫婦的。”飄雲面帶惆悵,和林阡惋惜的點一樣。飄雲的功,能抵消靈犀的嫌疑,卻蓋不住星衍的罪,經此一役紅襖寨會愈發容不得星衍,甚至盟軍也忍不了星衍槍指林阡……

林阡此番派飄雲去追星衍,本意是想既保全星衍也要楊鞍的立場,然而現在只能取其一。“現世報,誰讓我不信他了的。”林阡嘆息,對江星衍的信疑,怪自己先沒堅持,任由著時間差被奸細們打出來。不幸中的萬幸是,飄雲的努力,令星衍還留了一線。

“主公對星衍,愛之深責之切,越盼越怕,心有陰影,因失敗了多次,這次便狼來了。”飄雲理解,稍頃,大膽地說,“若有下次,主公可要記得——等我在場了,再定罪他不遲。”

“一定。”聰明人總是吃一塹長一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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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宋盟後方幾乎無甚損失,林阡除了要感謝飄雲、致誠、聞因、徐轅之外,還要感謝孟流年帶來的那位道長解局。

去傷兵營探望道長時,意外得知他隨流年去看楊妙真了,教林阡心裡好生好奇。緊隨而去,遠遠就看到楊鞍送那道長從妙真帳中出來,整個過程都面露恭敬、喜悅之色,好似在不停感謝?

“勝南,道長他真是妙手!妙真她好得多了!藥性相剋的問題也一掃而清!”楊鞍喜不自禁地如昨般向林阡連連揮手。

林阡大步上前時難免百感交集:所幸仙卿的齷齪行徑沒損傷鞍哥和我的關係,希望妙真身體康復後鞍哥也不用再做熱鍋上的螞蟻……咦,這道長原會救死扶傷嗎?倒也不奇怪,道長在我差點入魔的時候,也救了我啊。

“多謝道長相救。”林阡停佇,不及多想,馬上幫小徒謝過道長。

“不必。盟王也救了貧道。”丘處機笑而還禮。

“是道長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在先。”林阡繼續還禮。

“盟王也換取了貧道想救的人,恩義更重。”丘處機跟著再還。

“那也是在下分內之事。”林阡搶著更低,客客氣氣。

楊鞍、楊妙真以及剛好近前的柳聞因、華子榆、楚風月等人,瞧著這一幕,全都看傻眼了!

因為他們滿腦子都是親眼目睹或聽說過的有關林阡的猙獰面目:“被我查出哪個跟全真教的廝混,軍法伺候!!”

現在他林阡自己和全真教的教主這樣?!

“對了,還未請教道長尊號。”這麼巧,林阡問。他直到現在還不瞭解這老道姓甚名誰,只感覺大夥好像都知道?

全體肅靜,不敢訕笑……那氣氛,可真是相當尷尬!

“貧道長春子……”丘處機剛回答,林阡就一臉懵:!!!

全真教的宗旨是“修仁蘊德濟貧拔苦,見人患難,常懷拯救之心”,原是真的?!可為什麼當初他林阡會固執地覺得“怪力亂神”“這是在蠱惑人心”“無稽之談”?

瞬間,他意識到這又是仙卿搗的鬼!就像去年泰和南征剛開始、完顏匡和曹王府第一時間被柳五津之死離間一樣——夔王府眼見著全真教在山東勢大、生怕他們助宋盟一臂之力,因此刻意宣揚“長生不老”“容顏永駐”,才使林阡第一時間就對丘處機牴觸!

眾目睽睽之下,林阡一拍腦袋,看得大家頭都覺疼。

“林阡匹夫!偏見害人啊!”看他毫不迴避地認錯,盟軍都鬆了口氣,覺得從今開始、皆大歡喜了。

丘處機瞭解了來龍去脈之後,笑著說:“那禁令,撤銷與否都無所謂,因為,該發生的都已發生。”

“道長說得對。”是的,今晚之前,林阡因為妙真的勸說,其實對全真教已經沒那麼敵視,但他一直沒撤去自己下達的禁令,並非不願改正,而是,該叛的,早就已經叛了,該在一起的註定在一起。

還要撤銷什麼禁令?他林阡本人都已經與丘處機相見恨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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