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鞍哥,李全此人太可怕,您閱人無數,竟瞧不出來?!”楊宋賢既不能對楊鞍明說我武功遠高於你、潺絲劍可以對你的迴旋刀遊刃有餘,也不能用行動表示、免得真的砍傷楊鞍。眼看久不動武的楊鞍在對面越打越酣、活脫脫被李全當擋箭牌使,而自己,也真是被李全完全綁架,投鼠忌器,縱虎歸山,不由得氣急敗壞、想著要吼醒楊鞍。

“誰更可怕?對曹王府屢屢寬仁,對自己人卻置於死地?”李全得以喘息,趁機分裂紅襖寨。

楊鞍心魔驟然被觸:“宋賢……”刀劍震鳴之際,聲音也隨之一顫,“據說馬耆山這種局勢,八月底的莒縣就有過,當時明明已經可以亡金,為何林阡因為曹王府增了個封寒就鳴金收兵?後來足足兩日,他從未教盟軍前去追剿,還口口聲聲‘金軍的苟活和轉移是大勢所趨’。什麼大勢所趨?他,是故意放水的吧……‘溫水煮殺’不成,‘速戰速決’不成,‘驅虎吞狼’也不成,變著法的不成,這次,‘水淹七軍’好像還是不成!?一切都因他的那位夫人,鳳簫吟,是曹王府的公主!”

“鞍哥!只要後院不起火,這次絕對成……”楊宋賢雖被掣肘過片刻,終還是把楊鞍從正對面的攻勢中成功分走,繼而認真對付起戰局中的蝦兵蟹將和唯一高手——

辨久見真,這群天火島宵小裡有一個絕頂高手!那人本還因為要掩藏身份的關係未盡全力,纏鬥到五十回合左右為了幫李全火上澆油方顯真功夫,這當兒楊宋賢話音未落,身心就被那人陡然暴漲了氣力的一劍給完全吸引了過去、從而無力再對楊鞍辯解半句。

那驚魂一擊,非得迫著楊宋賢竭力掀起一劍“江山如畫,雲濤煙浪”才格擋開,可想而知那人內力幾何!敵我兩劍強硬牴觸,刃間全是灼灼火光和滾滾熱氣,不經意間就把圍觀人群都排宕開大片空白。宋賢遇強則強道一聲好,又一劍“無邊絲雨細如愁”追襲而上,千萬縷劍芒直往對手刺籠,只道是天羅地網可罩得你無處可逃。對手卻比想象中還強一倍,避閃原是個假動作,兔起鶻落之際移形換影,反身朝楊宋賢意外回劈了又一招——原來,對方適才還空著的左手,電閃般竟又多出一把武器。

雖始料未及,幸不曾怠慢,楊宋賢從上風急轉而下,連聲讚歎:“好厲害的雙劍,重劍氣勢大而堪回味,輕劍速度快並有雅緻……如果沒猜錯,你是夔王府的絕世雙劍,薛清越吧。”

莒縣之戰,那薛清越的雙劍被林阡一戰沒收,這導致他的看家本領還沒現世、人就被夔王雪藏。夔王之所以降罪於薛清越,還有靈犀叛天火島、違令開城給桓端等原因。數罪併罰,主臣之間難免疏遠,所以,陳旭也好,楊葉也好,王敏也好,林阡也好,此戰在算計敵人陣容時均未將他算入。

哎,想不到,確實沒出現馬耆山,卻在這裡變廢為寶。

那劍客對於自己是不是薛清越不置可否,但他能輕易壓制楊宋賢劍法,雖有助於李全的輿論戰使其暢通無阻,卻也給了楊鞍不小的心理衝擊:我紅襖寨何時起有這等高手?莫不是,真混進來了金人?楊鞍本就容易糾結,這下可好,任李全說得再怎麼天花亂墜,楊鞍也只是呆呆望著戰局。

“不承認也沒關係,大夥兒一起上,擒了他、撕開面皮,咱們自己驗證、到底李全有沒有勾結外敵!”楊宋賢沒必要孤軍奮戰,很快華驚雷、楊若熙等人便領兵到了。

縱使對面是天火島分島主薛清越、武功可能是薛無情甚至嶽離檔次,但終究是個林阡消耗過的薛清越,有何好懼!他薛清越想和李全同甘共苦?好,那就把他和李全關一起!

宋賢因為有十三翼為後盾而意氣風發,劍鋒所指,一往無前,卻恰在那一瞬間,感覺到背後本該安穩的氛圍裡、莫名混入一絲不甚友好的氣息……

心中一凜:勝南把鞍哥護得那麼妥善,何故鞍哥會這麼容易就被一群乞丐打劫?這裡的十三翼,是辦事不力,還是……故意撤防?

“還有妙真,妙真的病也一樣反覆!”“楊姑娘雖然吐過黑血,但日前已經痊癒,不知何故復發,像是藥性相剋。”“誰人給她亂送藥?被我查出哪個跟全真教的廝混,軍法伺候!!”——慢著,這些遊散的線索,好像快要串聯成完整的鏈條……

“砰”一聲巨響,背後那絲縷氣息,終化為一團巨大而模糊的陰影,完全籠蓋住來不及再對自己人多作一手防備的宋賢……



背後一刀,楊宋賢血濺當場。

“楊少俠突然倒地不醒,楊二當家懵在原處……好在十三翼沒有因為群龍無首就分崩,很快就穩定局面並分兵去追捕那暗殺者——那個背後傷人的兇手,目前應該尚在莒縣境內,不過,掩護那兇手的叛徒,當時就自刎了……是個十三翼中人。”陳旭將細節告訴林阡,“有組織,有策劃,這個叛徒在十三翼中勢必還有同黨,不排除自刎是為了棄車保帥。”

“我也這般想……”林阡痛心地給昏迷的宋賢輸送內力,看他面如金紙、氣息微弱,聽穀雨說只能暫且吊著命,當然是自責到無以復加,內氣給得過急,半個胸膛都麻痺,一說話就感覺有什麼東西在使勁地碎,“宋賢,我竟好了傷疤忘了疼,又將澤葉的悲劇重演在你身上……”

是嗎,楊鞍和吳曦一樣嗎?並不是,楊鞍並不像輿論給林阡灌輸得那般喪失道義,反而對楊宋賢有過愧疚有過後悔有過感傷,所以,林阡這一路回來真的是道聽途說了太多——可縱然如此,林阡還是忍不住想對楊鞍問責:鞍哥,你哪怕多給我半點信任,宋賢也不至於此!

“軍師,多虧了您的及時排程,山東才不至於全盤傾覆,可是……”百里飄雲跟著林阡一起來看望宋賢,百思不得其解,問陳旭,“既然楊二當家是懵的、恐慌的、愧疚的,為何他那般盛氣地和主公決裂,後來還跟致誠將軍正大光明地搶起了地盤??”

柳聞因一愣,飄雲說得不錯,金軍驀然出現還重創楊宋賢,楊鞍本應該幡然醒悟,對林阡承認錯誤和握手言和還來不及,怎會反其道而行之?將錯就錯?不像他楊鞍風格!

“因為……”陳旭面露難色,“無巧不成書。百里夫人剛好路過,被那個暗殺宋賢的兇手拐跑了,楊二當家被李全說服,以為那些金軍全是她引狼入室……”

“什麼?!”飄雲和聞因齊齊大驚,這才知靈犀也出了事。

“不是‘剛好路過’。”林阡冷笑,這劇本是敵人的精打細算!靈犀現在是罪犯的保命符,當然了,也是個指示燈,難怪段亦心傳來的情報裡,對於兇徒位置的鎖定那麼精確。這些兇徒,註定逃不回金軍主力那小到可憐的地盤了。

“主公,我這便去把她帶回來……還望主公明鑑!”想救靈犀的命和路,飄雲卻還哪剩半點體力!

“我隨飄雲一起!”柳聞因當即請纓。

“主公,雖在我方境內,但內亂未絕,敵方或能增援。”看林阡點頭、聞因飄雲二人率眾遠走,陳旭趕緊提醒。

林阡原已迫不及待要找楊鞍為宋賢理論,聽得這話,一驚而醒,就算敵方沒增援,他又哪能把一個疑似薛清越留給柳聞因單打獨鬥?剋制怒火,給了宋賢足夠的氣力續命以後,匆忙提刀追趕聞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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