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赫巴魯的這隻斷手,僅僅是對修羅場的獻祭,是飲恨刀嗜血濫殺的起始。

那刀境,是吟兒不忍卒睹的“白草侵煙死,火燎深林枯”——此刻的林阡判若兩人氣盛怒發,斬風弒雪破天焚月,獵獵雙刃如在召喚:黃泉滿是酒,我踹你們下去喝!

木華黎眼睜睜望著那梟雄一邊浴血擎刀一邊任由人頭在他衣袍下翻滾……冷不防自己左腹一陣痙攣,竟好像有內臟被他給生生挖走,眼前一黑,有生以來從未嘗試過像今天這般惶恐……

在木華黎的計劃裡,“林匪出現入魔跡象”理應發生在被圍點打援的過程中;鑑於其狀態太好,還需要蒙古軍再往下砍一些,才好萬無一失地去老神山入魔;而且是中等程度地入魔。

算無遺策,畢竟北冥老祖的七曜陣可以幫忙封鎖林匪魔性——哪想到,林匪根本在鍛爐谷就已經入魔!

也就是說,原本封寒和戰狼已經完成了他們的歷史使命、替木華黎把林阡的狀態消耗乾淨了;加上戰狼那“悲回風”存在針對性殺傷,林阡的入魔很可能等不到明天天亮。本應是重度入魔,但林阡自制力強,多方面因素一制衡,自然而然就正中木華黎下懷。

所以木華黎本來是再妙不過的卸磨殺驢,只要耐心等待,必定坐享其成,“掏心”“攻心”?哪個戰術都隨便打!誰想,也不知是被鯤鵬懟懵,還是被小曹王唬傻,竟畫蛇添足,過猶不及,害人害己,把自己本可坐收漁利的精銳也耗乾淨……

還愣著做什麼?趁完顏江潮的天守劍堪堪挽起狂瀾,木華黎一邊大口吐血一邊連滾帶爬,失去理智連“撤”都不會只能聲嘶力竭“跑啊——”整個戰場幾乎所有血人都想跑然則一大半都缺胳膊斷腿……

但若不拖著殘軀逃,一旦捲入亂流,只能遭到拍碎、攪裂……所以,斷成幾截也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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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恨刀覆軍殺將,頃刻間白骨累累,死於非命者相互枕籍,以至於楊妙真尋到此地,望見這滿目瘡痍還以為到了古代戰場。

遍地屍體都被掏心,縱有裝死都被榨乾,火光下,血海里,唯獨一雙刀舔血舐腥殺得飛起,那瘋魔睥睨眾生恣意無情,若非被遲去片刻的惜音劍拼死格擋,只怕早把屠殺規模擴到了西關外的盟軍陣地。

“師父……師母!”妙真臉色大變,緩得一緩,趕緊提槍衝上去助吟兒一臂之力。

林阡滿耳的魔音原被吟兒的“大音希聲”有所剋制,滿眼的黑影則在乍見妙真的一剎終於有片刻消停。難得清醒,他卻睚眥盡裂地衝她吼出一句:

“我已成魔,快殺了我,殺!!”

“師父?”歷史重演,楊妙真倏然被震懾原處,她依稀有些懂了,梨花槍天命就是用來殺飲恨刀的!?

萬里驚雷動,颶風中吟兒見妙真竟還呆滯、像是要習慣性服從,趕緊回劍壓槍,厲聲將她喝醒:“別殺他!當我死的嗎!!”

“師母……”妙真一驚回魂,如何能殺林阡,“要怎麼辦?!”提心吊膽,是因她深知,林阡的清醒稍縱即逝。

“將他綁回去!盟軍自結七曜,給他度化!”吟兒與其說這是急中生智,不如說是久病成醫。這一年來她始終擔心林阡出抗性,畢竟如果他再度入魔,程度勢必比以往哪次都嚴重。為防萬一,她閒暇時當然考慮過對策。

“回盟軍?”妙真始料未及,這不怕他把刀伸到自己人脖頸?

“沒錯。”留在敵境只會不斷激起新殺戮,帶他回盟軍,一來有道德和感情約束,二來盟軍高手最多,若他約束不了自身,他們有合力壓制他的本事。不過,這個決定看似正確也最冒險,吟兒身為盟主若有後果必須負全責。

稍頃,妙真恢復平素理智,對這個決定全無異議:“對,盟軍多數出自掀天匿地陣,結七曜陣會比天衍門更強……”正待上前,看林阡狀若瘋癲、隨時隨地再亂來,她不禁又犯了難:

說得容易!怎麼把他從敵境運出?又要途經何處,送去哪裡,找誰度化?

吟兒也不是個縝密之人,完全沒有全盤計劃,然而火燒眉毛,哪管得了那麼多,只能一步一步來:“你先抱住他!!”

“啊?”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妙真的臉霎時就熱。

“抱緊、摁地上壓住了!我有捆仙索,綁起來再說!”吟兒麻利地從百寶袋取出一條捆仙索,這是河東魔門之物,先前曹王和和尚鎖過林阡一次但被他掙斷,後來吟兒聽說還有個升級版更結實便教邪後要了過來……見妙真還愣住不動,吟兒也一愣,“趕緊啊!”

“好……”妙真怕林阡過片刻又脫韁,機不可失,果斷依著吟兒……但她實在排斥去抱林阡,靈光一現,“用不著那麼麻煩!”梨花槍尖端本就縛著火藥筒,施展絕招即噴射如雨,可使愚笨的敵人暫先昏眩倒地。

當下一人御劍,一人鎮魔。與師母並肩作戰,妙真雖手忙腳亂、心驚肉跳,卻不再覺得這還是修羅血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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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楊將林阡連拖帶撐帶回本營時,林阡魔性早已復甦,捆仙索也斷得差不多了;但因他時不時自控,才使這病症間歇性發作。

為了不引起恐慌,途經之處,吟兒選擇了避人耳目;送至哪裡,最近的是莫如帥帳——身為掀天匿地陣陣眼之一,莫如對除魔自也責無旁貸。

“至於找誰度化,必須湊齊七曜。除了我們三個之外,還需天驕,獨孤大俠,穆副寨主。還有聞因,不知傷重不重……”吟兒掐著指頭算,高手務必從各大戰區抽調——

她並非沒想過後患,但此情此境,還有什麼會比林阡即將毀天滅地更重更急?而且,前線就算宋將空虛,料想死傷慘重的金蒙聯軍也掀不起什麼水花……

“主母,您如何能上……”莫如連忙制止,“換成靈犀,如何?她也是個高手。”

“後方的最好別動。”吟兒怕敵人狗急跳牆,靈犀在芥子川,需策應胡弄玉和雲藍。

糾結時禍不單行——她們還不曾達成共識,林阡便險些衝出帳去,剛好帳外有人來找,林阡的長刀瞬間蓄力……

“別進——!”吟兒一顆心提到嗓子眼,莫如鋒芒急追而不及,電光火石,卻見帳外劍光湛然若秋水,迎面排宕剛好與斷絮劍前後夾擊相得益彰。

“還好……”吟兒既放下心來又欣慰,前不久林阡才剛羅列過一次南宋江湖的劍術流派,他漏算了,還有一把,澄澈如洛輕衣之岷山劍!

錯不了了,那就是洛輕衣,絕世風姿,縹緲氣質,不在表象而在骨。劍起,無有不洗,清且平也;劍轉,長煙一空,皓月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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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衣的“鏡花水月”向來上善若水、與世無爭,對魔態林阡而言,是絕對的對症下藥;與斷絮劍、梨花槍適當配合攻守,為其餘戰地的高手爭取了最寬裕的時間。

奈何她三人武功再精妙也經不起和林阡一番纏鬥,待到“滅魂”穿針引線後宋軍諸將陸續趕赴,她們幾個的體力已不支援再打七曜陣。

“那就車輪陣。我等多時了!”獨孤清絕似是有備而來,縱身一落立刻取代她們和林阡單挑,殘情劍出,刃化蒼龍,紫氣浮游,蕩盡汙濁。

徐轅和穆子滕隨後就到,一邊幫吟兒收拾起滿帥帳的狼藉,一邊提刀攜槍擋在幾個正自恢復的女將身前,保護她們之餘也做好了隨時承接或輔助獨孤的準備。

“這調動我也不知是否妥當。我已叫陳旭來。”危機稍緩,吟兒對剛才“暫緩前線”的決策並不自信。

徐、穆二人齊說:“妥當。這天下少不得主公。”言下之意,林阡如果入魔,即使活著也將與這天下隔絕。

有個事實吟兒一直感動,那就是,為了杜絕這一幕出現,盟軍的每個高手都不忘在行軍打仗之間隙,隨林阡一起,反覆提升自身武功。他們和她一樣,一直都在考慮他若入魔的對策。

所以……“這不是浩劫,而只是練兵。”雖是寒冬,吟兒心中暖意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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