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從商盟說起。

蒙古人特別喜歡結交商人,並招募他們從事謀報工作——集參謀、細作於一體,組織健全,國籍多樣化。

這些年正面交手雖少,林阡也不無瞭解:“成吉思汗在對每一個部落發動戰爭之前,可能都已經打探過其內部情報多年;每一場看似不費吹灰之力的仗,應當都是建立在縝密、周全的戰略上。”

“契丹人、党項人、漢人、女真人、吐蕃人都網羅,可見他胃口還不小呢。”吟兒知道,想取哪國,才會招哪國人。

同一時間林陌告訴術虎高琪:“蒙諜分為天地玄黃四脈,目前在環慶的,有玄黃兩脈。”

“玄黃兩脈?不是黃脈?”術虎高琪一愣,大約半個月前,控弦莊監視夔王府時,好像查出過環慶的蒙諜是黃脈。這件事曹王府的很多高階官將都知道。

“那是十多天前了。高琪,你還記得,薛清越之死嗎?”林陌說的是十一月十一,薛清越千里迢迢來尋主卻被範殿臣問罪並殺害,尊薛清越為分島主的天火島人隨即被跟蹤前去的林阡和戰狼瓜分。那時候的戰狼和範殿臣,從頭到腳都不和。

當晚,一群困獸互鬥卻被林阡一刀驅趕回籠,歸途上戰狼冒犯素心、被範殿臣抬拳就打,戰狼卻狠狠將他拳頭按下:“此情此境,林阡已畫地為牢,你我還分庭抗禮,不羞恥嗎?!”“再不合作就來不及了!趁著你情報網還完好,趕緊用它突圍,去鎮戎州,去會寧,與兩位王爺會師——總有一日,我的控弦莊裡也會有海上升明月,甚至已經有。若想要林阡不知你這情報網,應當完全繞開控弦莊,那就必須和衷共濟!”

換往日,範殿臣未必聽勸,但那一刻,夔王府的主事者,是夔王府智慧和美貌的化身,素心。她聽到戰狼的話後,猛地一驚:“據說薛清越身上有飲恨刀傷,所以他被林阡攔截過?既然照過面,林阡為何沒有殺死薛清越?”很明顯,林匪是放線釣魚!林匪他明知夔王府有暗網在給薛清越鋪路,於是想按圖索驥破夔王府的情報網,那也就是蒙古的情報網!

被她反過來提醒,戰狼剛說完“趁著你情報網還完好”就知道,已經不完好了;“甚至已經有”?當然有,而且剛剛的一戰,驚鯢一定會滲透進黃脈!

素心輕聲說,確實不應分庭抗禮、理當和衷共濟,否則,我們和王爺、仙卿,還怎麼重逢?

“薛清越被殺的那天晚上,我那麼快就到場勸降天火島,一可能是巧合,二則暴露出我在控弦莊裡安插了海上升明月。事後我以為,戰狼會抱僥倖心理選前者……根本抱僥倖心理的是我啊。從那時起,他假裝還在用控弦莊盯夔王府,實際卻虛設個控弦莊對我矇蔽!曹夔兩家的溝通,實際繞開了控弦也自然晃過了驚鯢。”林阡嘆了口氣,驚鯢陷入局中局的機率越來越大。

戰狼和素心都想到了諜中諜這一層,所以這也在一定程度上促成了曹王府和夔王府的合作。橋樑一建,範殿臣當然會及時通知木華黎:控弦莊必有驚鯢,而驚鯢很可能打入了黃脈。

木華黎一向自負,他覺得驚鯢不可能那麼快,倒是早先在兀剌海城投降的西夏人裡,興許混有林阡的另一脈間諜。

十一月十五那日,蒙古軍以溯源為名大舉入侵,本該給宋盟一個措手不及,何故宋盟竟早就知情還將計就計?木華黎終於不再自我感覺良好,嘆惋:“宋諜厲害,就藏在速不臺近身;若驚鯢也有這本事,必將使黃脈整體週轉不靈。”如此,啟動另一脈勢在必行!

玄脈,如何就地組建?木華黎想起不久前他戴著斗笠出現在林阡對唐小江的圍剿旁時、林阡因為唐小江挾持民眾而下令“寧縱勿枉”……心念一動,正好,林阡不殺民眾,那就召集當地商盟!值得一提的是,蒙古情報網雖有很多商人組成,但並不完全是——“所幸黃脈都不是普通商人,因此,林阡和他的間諜都不會對環慶商盟提前警覺。”

環慶商盟,人雖不少,較多卻是木華黎這幾年買的殺手,他們未必清楚玄脈的通訊技巧,需要臨時培訓。那,需要時間。

適逢十一月十七天火島劇變,木華黎因勢利導,要徹辰混進來哭裡藏刀,以及偷走水赤練,表面看來是林阡以為的“蒙古軍想擠進來”、陳旭以為的“水赤練的失蹤,是為了延滯解毒,擾盟軍之心。”實際上,木華黎是想要分散盟軍精力好拖延時間、培訓、確保玄脈萬無一失!

芥子川林阡把徹辰的精兵包括黃脈一戰全滅,說明陳旭比木華黎想得要強,能夠識破他的第一層計謀;可陳旭哪想得到,那夜哭裡藏刀的其實還有另一批木華黎拿去試驗的玄脈中人?完好無缺!這第二層計謀充分證明,轉魄也好,驚鯢也好,都沒能發現玄脈的存在,即玄脈能用!

“鯤鵬如果和黃脈有交集,轉魄早就和‘蒙古溯源’的訊息一起通知我了。”林阡說,“事實也證明,鯤鵬領導的是玄脈。”

“也就是說,十五叩關不成的速不臺成了幌子,十七渾水摸魚不成的徹辰也是幌子。”吟兒驚呼,“全都在給鯤鵬障眼。”

十一月二十,天火島卻等不及木華黎發起攻襲,就遭到靈犀水到渠成的率眾起義;好個木華黎,從容不迫易策——那就借天火島政變把林阡調虎離山!同理,活用水赤練,調徐轅。

“由於蒙古軍先前連敗兩場,加上有寒火毒未解和天火島求藥、再加上連續兩道障眼法,令木華黎對我調虎離山的前提成立。這個前提,就是:陳軍師在事發前對七大驍將的掎角之勢信心十足,他並不覺得我去幫靈犀追夔王有問題,當然不勸阻。”林阡對吟兒陳述。

“如果說,沒想到完顏綱會同時來犯,是我頂層設計的謬誤;那麼,沒想到鯤鵬和速不臺裡應外合,是我輕敵、麻痺大意。”陳旭點頭,苦笑,“可結果就是蒙古先聲奪人,打擊得我又開始高估木華黎,所以接下來寧可等天驕和主公回來,都沒敢動七大驍將,反而正中木華黎下懷。我的攻防一體,自然就被破了。”

“這個我懂了。”吟兒示意不用囉嗦,覺得餓就也試著喝了點馬乳。

“還有就是,主公和我的心思都在夔王、唐小江,這全都是前段時間寒火毒的毀天滅地給渲染出來的。”徐轅說,搞不好月初的寒煙瀰漫都是個鋪墊;就算不是鋪墊,也被木華黎運用、設計和導引!

“好一齣連環妙計,近來發生的每件事都得到解釋,而事情發生的時候,又那般樸實自然。”術虎高琪嘆,“想到的、想不到的,都在暗暗圓起來。”

“林阡的弱點,心繫天下蒼生……呵呵,天下蒼生,是你的嗎?不得天下,何談蒼生?!”木華黎冷笑。

這會兒柳聞因陪茵子抱著水赤練來,楊鞍看時候不早,對林阡告辭:“或許會有新的蒙古軍開到,所以,我這西麓務必攔好。”

“也一定要儘快肅清了。”徐轅一同離開。

林阡望著水赤練愣神許久,陡然一拍腦袋:“我真笨,其實老天爺提醒了我兩次!”

“什麼?”眾人都雲裡霧裡。

“水赤練在茵子從東面來的路上丟過一次;寒火毒快解開的那晚又丟過一次氣哭了胡丞相。”林阡說,“水赤練還會因為什麼跑失?為了速度比它快的青年才俊,呸,鯤鵬那死小子,不是西來!他從東來!那麼大破綻我沒看到,還說他單純!”甚至林阡還以為水赤練前次丟失證明了它的貪玩,如今看來,明明後次可以反推前次——老天真的早就在提醒林阡:鯤鵬原是在環慶紮根!

“當初我以為水赤練的失蹤是木華黎給我下的戰書,現在想想,水赤練失蹤也是在加深主公對寒火毒的重視程度。”陳旭補充。

“鯤鵬的手下里,還有一支怯薛軍,應該也藏身在民眾裡;這支兵馬卻不是情報網,而是成吉思汗本人的護衛,他們顯然是策應拖雷、順便幫金人逃跑的……”柳聞因也回憶起她是在哪兒惹了拖雷,“範殿臣有次越獄未遂,拖雷‘少不更事’跟著跑出來,其實,是在我的眼皮底下跟怯薛軍交流!”

“成吉思汗的幼子,武功不行,但是其餘方面都一流。”林阡越分析下去,就越覺得蒙古強。

“我們不比他差!只不過熙秦輸給了拖雷而已!”吟兒笑著安慰。

“也對,哎,也不知他能不能救活。”林阡總覺得自己砍拖雷的那一刀太囫圇。

“也可那顏,你醒了!”蒙人欣喜,然而拖雷迷迷糊糊醒了會兒,又昏睡。

“哎,這小子情竇初開,對那少女一見傾心,竟幾乎為此送命……”哲別心疼不已,給拖雷擦去虛汗。

“拖雷的傷勢,還是勿要稟報大汗了吧……”速不臺跟他商量。

“呃……”哲別面露難色,“我報了……”

“……罷了,大汗若為林阡改變兵鋒,也值得。”速不臺和哲別都已在七曜陣裡被林阡打服。

“因此,宋軍之所以輸,一則出手慢,二則情報破。然而……”術虎高琪問林陌,“商盟起,已破案;宋諜落,卻為何?”

林陌正要答話,便見奧屯亮衝上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駙馬,小曹王他,他殺了‘轉魄’,正示眾以立威……”

“不應該那麼快處決!”林陌真想不到小曹王會這麼急功近利,不錯他在冰河上連射五箭從穆子滕手裡救下哲別算是蒙人的救命恩人,可他立刻就飄了,甫一聽聞速不臺關押了轉魄,就迫不及待把轉魄給要過來斬了!

可轉魄怎能殺!林陌本來還想利用他對林阡的情報網進一步破毀!

鎮戎州南,迫不得已傍在木華黎身邊的夔王,當然也知道轉魄在戰前就被木華黎剔出的事。

可是,宋諜八大王牌之一,不應該那麼快暴露!

“除非,轉魄是被宋諜的老前輩坑害了……”仙卿對夔王分析說,莫非很可能明著投您、暗著卻在向鐵木真示好。

在剛剛過去的鎮戎州第一次會戰,戰況該虛的虛,該實的實,宋諜情報網,竟然任由蒙古調控。是啊,會不會莫非暗投了蒙古人啊!夔王越想越害怕,自己哪有那個魅力,能吸引莫非、完顏江潮到這份上了還不顧一切追隨!會不會夔王府只是莫非和江潮的跳板甚至棋子,當晚十九騎慌不擇路逃到鎮戎州最西南,也是木華黎操縱莫非和江潮調林阡的一盤棋?

雖然此值用人之際,但對於莫非和江潮的忠誠,夔王和仙卿還是務必要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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