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兒之所以慌張逃離樊井、連頭都不曾回,是因為不經意間她眼睛一酸,然後就有什麼東西飛濺去了風裡。

失而復得,喜極而泣,真情流露卻不敢被那素來愛和她抬槓的老頭子發現。

而且她是那樣地眷戀這種父親般的嘮叨,怕一回頭就又稍縱即逝……唯有繼續前行,才好嘴角帶笑。

“知道了,囉嗦什麼!事緩從恆,事急從權!”她倒也真嫌樊井囉嗦,怎麼可能忘嘛,自有孕以來她除了睡覺都穿著護甲,畢竟這一系列手藝都是林阡的心血。

至於今日這條路該怎麼走,她也確如金陵所說,自有道理,早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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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兒認為,既然救了民眾,民眾就不會再誣陷她,畢竟拿她的手短、吃她的嘴軟,他們中的絕大多數定會對她感激不盡……大環境一旦改善,良好的氛圍必能助她順利入侵金軍心防;

而曹王府上君子頗多,照樣會因她救死扶傷而低頭、親和,況且還有斡烈這個小徒弟在,歡迎她來,默送她去,既感恩戴德,又依依惜別……所以小環境也是和諧之至,足夠她一馬平川、勢如破竹。

果然不虛此行,經此一“役”,曹王府真有不少人不再叫她“毒婦”“悍婦”“惡婦”——那是當然,現今金軍的中流砥柱很多都是過去的後輩人才儲備,跟她無甚仇怨,反而因為今次的恩情尊稱她“盟主”“恩公”。“好說!好說!”吟兒喜滋滋,受用得很。

如此,可不僅僅是在環慶逆風翻盤送林阡見面大禮了,她根本就給他的金宋共融鋪墊了一條康莊大道!風險雖有,卻利大於弊;一舉數得,何樂而不為?

“主母一身是膽!”一個時辰內如願凱旋,她對麾下們類似的讚歎早已習慣,心裡則更期許林阡到環慶之後,親自、當眾表揚她的百戰不殆。

不過,除了得意、滿足、憧憬以外,她經過那些破碎、死亡、髒汙的景象,不無敬畏、感慨和悲憫。人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可偏要有軍人和醫者,明明也是君子,卻偏要死守危牆。每每想及,於心不忍。

所幸歸路上,霜重鼓寒聲不起、新鬼煩怨舊鬼哭之所見,終是被千點寒梅曉角開、一峰晴見一峰雪替換。吟兒想,但願萬物復甦過後,已逝的不要被忘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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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百里路,半九十。

如她所料,民眾們確實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一旦受過她的救命之恩,大部分百姓都忘記曾咬定她是真兇,他們見她給金軍佈施行善後風光返回,一個個都來瞻仰尊容、夾道相送,只差沒當眾封她一個環慶守護神了……

可惜成也光環,敗也光環。這些民眾簇擁著她,於是就也拖纏了她、暴露了她,使得一個時辰過後、毒性徹底解除的金軍追上前時,輕而易舉就找到她之所在、提刀攜槍將她和辜聽絃圍在當中。

宋軍膽敢造神,他們就要擊碎,所以立時反目成仇,百姓們還未及站隊就先被疏散。

“寒火毒真是照妖鏡,妖魔鬼怪原形畢露。”吟兒冷哼一聲,這隊金軍的首領,名叫赤盞合喜,是林陌的心腹之一,“林陌小人,這麼快就過河拆橋!卑鄙!無恥!”

“悍婦!睜大眼睛看看清楚,是赤盞合喜自作主張,與他人毫無關係!駙馬他全不知情!”赤盞合喜高喝,儼然在來之前就做好了棄卒保帥的打算。

全不知情?全部知情吧!當初的定西大戰,華一方和林陌陣前約定,只要他自刎謝罪,金軍就不殺無辜,結果華一方才剛犧牲,赤盞合喜就違背軍令,若非天驕趕赴,後果不堪設想,後來也沒見赤盞合喜受什麼罰反而在林陌麾下平步青雲!這主臣二人,嚐到甜頭屢試不爽,又擱這兒白臉紅臉唱雙簧!

“背信棄義之罪名,林陌又不是第一次推給手下!鼠輩,從來都敢做不敢當!”吟兒舊事重提,亦是氣勢洶洶,“華前輩的賬,我記了大半年,如今八成駐地他又要反悔,新仇舊恨是時候一併清算!好狗不擋道,赤盞合喜,叫你主子滾出來!”

“偏要擋道!那八成駐地是換解藥的,此刻我就要擒你回去,把八成駐地再換回來!和我主子的承諾有什麼關係!”赤盞合喜胡攪蠻纏,話音未落,餘光掃及稍遠一些的群眾多有發笑,這才發現自己順著鳳簫吟的話自認了狗……惱羞成怒:“眾將聽令!殺了這宋軍盟主!”

“可是……”金軍兵士們破天荒地居然意見不統一,有人想死戰,有人想生擒,有人則不願動手,恐怕林陌他還真不知情。而領頭的赤盞合喜眼看人品不怎麼樣,完全無法服眾,導致這原本可以對吟兒發出致命一擊的關鍵時刻,麾下們的怒氣竟還參差不齊……

“哈哈哈,一個武將,拼命鑽文字空子,堂而皇之地不守道義,笑死人了。”辜聽絃持刀護在吟兒身側,與此同時,冷靜發手勢指揮十三翼合陣。

“總好過你們乘人之危,區區一個解藥,竟也獅子大開口要那麼多地界!”赤盞合喜氣急敗壞。

“你們倒是有本事不答應啊!”辜聽絃冷眼望著他醜態。

“乘人之危?哼,你們捫心自問,當初能搶到環慶,不也是乘我們之危?”吟兒也有話說,“在寒火毒瀰漫之前,你們可有過立錐之地?我不過是將局面恢復到你們來之前的樣子罷了。”

赤盞合喜不想再跟他們廢話,鳳簫吟近在咫尺,還不趕緊群起而攻之?!轉頭向眾麾下威喝:“既是武將,還不動手?聖上養汝等,就是為今日!”

“既知受皇恩……”鳳簫吟眼神一變,不僅惜音劍鋒芒畢露,語氣也倏然殺機凜冽,“還不趕緊回去救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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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盞合喜等人正待衝殺,忽然間有腦子的全都靈光乍現大吃一驚,為何鳳簫吟說這些話,非但沒有上當受騙的苦惱,反倒像是個……既得利益者?

什麼意思?什麼叫恢復到我們來之前的樣子?那不就是,連兩成地界都不剩,曹王府的兵馬也蕩然無存?

慢著……赤盞合喜心中一涼,探子曾說,宋軍有穆子滕隨行,可為什麼,這裡只有鳳簫吟和辜聽絃?就算探子資訊不完全準確,或是穆子滕沒膽子要等等才敢進來,也差得太多、過得太久了些……

到底誰拖纏誰,這鳳簫吟走得這麼慢,是真的貪戀功名貪婪地接受民眾擁戴,還是……另有目的,引君入甕?不對,不是入甕,這裡的殺氣並不充盈,沒有伏兵……調虎離山?我一個小小的赤盞合喜算什麼虎?!

心虛,心亂如麻:到底……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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