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銀槍驍將,起手發招“蛟龍出海”,刺扎輕快,迅如飛箭,教人一見就知這穆子滕冠絕隴陝並非虛名。

封寒卻自恃“神將剋星”,即便明知對方槍術精湛,也暫時沒出幾分內勁,而只以“湮滅之氣”四面封鎖。

毫無意外,那穆家槍再如何威震八方,槍勢都一到封寒身邊就大幅凋零,與此同時,他逆鱗槍輕鬆遊走如長河落日。

“這老頭不像他表面玩世不恭,有絕招‘湮滅’傍身,看似格擋、守禦,實則輕鬆橫掃千軍。”吟兒總算做了一回評頭論足的觀眾。

“‘地魔’魄力不減當年。”涉及這位封寒老前輩,哲別本欲隱入幕後,卻又真心不願離開。

當是時穆子滕一招落空卻槍尾一轉,以再一招“黃牛轉角”回挑,因力度沉厚、內涵古樸而起到些突破湮滅之氣的效果。封寒眼疾手快,趕緊向斜下方邊撥邊點,果斷以內力對湮滅之道銜接、補足。這一槍,超一流高手才得見,名曰“斷浪”。

“我過了第一關了?”穆子滕笑問。

“繼續。”封寒亦笑,戰意被點燃。

“封老頭,為剛剛的怠慢後悔嗎?”吟兒忙不迭地指手畫腳。

“怠慢就怠慢了,後悔能當飯吃?”封寒用吟兒自己的話還施彼身。

“你……學人說話羞不羞?”吟兒滿臉通紅,原想繼續說話分封寒的心,又怕這樣一來反而擾了子滕的神,索性閉口,凝神再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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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穆子滕不可能每一招都古樸沉厚,且不是每一個古樸之招都能完全突破‘湮滅’……”哲別對完顏鏡分析道,“姑且算他每一槍平均剩兩成能到封寒,那封寒最多也只需放個三成力在身前,攻防並舉足矣。”

看完顏鏡懵懂點頭、對武學一知半解,哲別覺對牛彈琴,難免往吟兒的方向看了一眼。劍逢知己千招少,她要是能加入蒙古,此刻倒是能一起鑑賞,哎,可惜……

“哼,他胃口不小,最多隻出三成力,是想著既戰勝子滕,又保留體力到第四場。”吟兒自是一目瞭然,心忖封寒想打兩場以上,不禁對他恨得牙癢。

“咦,鳳姐姐,這地上的,是你百寶袋裡的東西嗎?”金陵幫吟兒撿起失物,適才交鋒時她身上不知掉了多少東西下來、還飛這麼遠,足見她與哲別的劍鬥是多激烈,金陵不免擔心地問,“你這身體,應當沒事?”

“沒事啊。有護甲呢。”吟兒笑著拍拍小腹,並把玉佩等物逐一放回百寶袋。正好哲別往這裡看,臉色隱約起變化。金陵細心,注意到了,卻不知他此舉何故?便只能擋在吟兒身前相護,以防金、蒙出暗箭。

“這玉佩怎麼……”吟兒多日不看,這時才發現有問題。

“是我的。你在建康,誤拿了。”林陌看她目光直接投向自己,無從躲閃,遂不冷不熱答話。

“那就交換。除了林阡的玉佩,我不會戴上別人的。”吟兒更是冷若冰霜,當場就把玉佩扔給他去。

“曼陀羅不在此地。戰後她自會還你。”林陌命人撿回自己玉佩,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小心翼翼。

“什麼意思!那是林阡之物!如何能贈予他人?”吟兒氣不打一處來。

“那你又憑何錯看?!”林陌攥緊玉佩,隱忍。

“……”吟兒語塞,只覺他話中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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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陌和吟兒針鋒相對了多久,眾人就忽略了戰局多久,直到他倆火藥味淡了些,才發現封穆二人已合力在面前炸出個巨坑——

擂臺邊上當真被開墾出一大條深邃的圓弧、導致戰局中央瞬然被推擠成個立體的凸處,這下好了,邊界分明,再也沒人能鑽比武規矩的空子了。

發生何事?原來,那穆子滕鋪墊了五十回合的四平八穩,只為給封寒造成思維定式使之麻痺,而卻在五十一回合陡然變直線為圈點,出其不意地改變風格予以突擊——

“想糊弄我,沒那麼容易!”封寒卻比誰都精明,雖然他只和穆子滕在中線戰場擦肩、未曾單打獨鬥過半次,但也隱約聽過穆家槍用圈如神,所以將計就計,表面上隨隨便便留了三成力,實際卻給這小子預備了五成力引君入甕。

穆子滕卻對這一挫有所預案,雖驚不慌,驟然加速以“動如雷”“扎一線”“奪命偷”“翻湖海”紛至沓來,妄圖以實時濃縮的銳氣奮力衝開封寒的攔殺,而且還當真奏效;封寒一急,倏然又加一成內勁,打出了他潛力最大的槍法“刺穹”。這幾回合變化萬端、雙方都被迫運力過激,便沒辦法不破壞周遭環境了。

“好小子,居然要迫老子到這一步!”封寒和穆子滕在接下來的十幾回合都是兩相角逐、負勢競上。不過,不同於封寒還有餘力,穆子滕體力漸漸難濟,主導權和亮點都無奈失給了對面。

“刺穹之招,講求內力與湮滅之氣相融、合併——這一招上升空間巨大,封寒一直在追求強招不自損、無極限硬傷……哎,子滕好難……”吟兒發現這一招封寒已施展完美,看來,是宋恆、肖逝和丘處機共同錘鍊而成……

“地魔六成內力,我是第一次見,絕非凡人能抵……”哲別看得出,穆子滕闖到第二關,卻已到極限無疑。

“我需速戰速決……”整個世界如被消音,漫天黃沙或風雨撲殺,像極了當初他在襄陽的“長坂坡”一夫當關,可即使被金軍三十比一圍城了幾十日之久,穆子滕也一刻都不曾忘記要和戰友們並肩逆襲……

說時遲那時快,一瞬穆子滕找回了那一戰完顏江山率眾包圍、貔虎刀兇殘將他槍尖削斷、為了保護孟璞玉他不得不將槍當棍使、決絕一掃一大片的瀕死之感……趁著這手感正熱,趕緊拼出那股李廣射虎的勁,奮不顧身,超常發揮,以摧破敵鋒之勢強襲封寒殺開一條血路。

封寒以為是武場,穆子滕卻把它當成生死場,如何能不超乎意料?那一身豪氣,端的是縱橫寰宇,懾得封寒不得不拿出八分力氣抵禦。

“槍可封神,棍能成魔。”林陌感慨這神魔一體,卻因為與穆子滕失之交臂而神傷了一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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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寒只覺眉毛、肩肘、膝蓋、咽喉幾乎同時面臨失守,也不知穆子滕這狀態是否虛浮,反正是寧可高估……正待試施展九成力,卻色變而怒髮衝冠。

“不好……”吟兒先察覺到不妙,近來林阡總結過金軍武將的武功進步,曾說到:封寒的“刺穹”看似趨近完美,其實在遇強則強時和被觸怒時還有兩個隱藏層——“化鱗”“必怒”,皆隨著臨陣的怒氣值而存在不確定性。

客觀上,封寒對與宋恆平級的穆子滕用“化鱗”應當就能平手,誰料這穆子滕臨危扎的這一槍剛好穿襠走過——

“必怒”,正是山東之戰封寒被丘處機誤傷下盤時遭遇林阡、火山亟待噴發卻被強行堵死的至強之招,現在穆子滕誤打誤撞給他解除封印,真是找死……

封寒一怒之下完全阻止不了體內十成以上的內氣爆發而出,然而就在那電閃之間,封寒看得是真真切切:這一槍若是出手,必能打穿穆子滕的腦袋——打穿他就罷了、頂多被鳳簫吟罵不遵守點到為止,可穆子滕身後那條直線上偏偏就站了七八個不要命的看熱鬧的民眾……

“萬萬不可……”封寒一驚,雖出手卻強行收招,委實冒了被穆子滕趁機反撲的險;那一霎,辜聽絃一邊疏散民眾,一邊發現端倪,暗歎:封大人竟是這般良善……一線之間,正待幫封寒防守穆子滕的高風雷,分明也看見穆子滕明明有機會躲卻一動未動,明擺著是想到了他若躲閃則身後死的無辜更多……不禁蹙眉讚道:“這穆副寨主,是條好漢。”

“老三說得不錯。金宋兩國的這幫精銳,最後都會失於優柔。迂腐太過,終不能成大事也。”哲別低聲對完顏鏡說,他口中老三是金帳武士排行第三,擅長戰場交鋒也精於算人命格的鐵木真軍師木華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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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穆二人的超常發揮止於意外,眼下雙槍恰好於半空交匯,索性隔物傳功拼起了現有內力,三國群雄因緊張而目不轉睛:當中的能量傳遞居然能肉眼可見!

穆子滕早就受了內傷,封寒適才收招過快也自損過,所以僵持了片刻後還不相上下。地暗天昏,泥塵齊飛,才見封寒的槍桿都彎了,又看穆子滕的槍鋒似要崩斷……

場面白熱,卻聽得砰一聲響,終是穆子滕先於封寒落下了擂臺。

摔得鼻青臉腫的穆子滕,是被封寒從裂縫裡伸手撈上、一起帶回到群雄面前的,封寒還給他撣灰:“說了痛吧,你還不信。”既得意洋洋,又心有餘悸。

這情景明明惺惺相惜,可發生在封寒身上,吟兒怎麼看怎麼覺得假惺惺……

“有幸見地魔之‘必怒’,縱使敗死也無憾了。”穆子滕由衷地說,一副此生足矣的表情。

“這小子,我喜歡!勝負有什麼要緊,比某些人可愛多了。”封寒受寵若驚之餘,不忘回頭貶損吟兒。

“勝負有什麼要緊?有本事你別贏啊!”吟兒怒而瞪他。

“不要緊我也贏了啊。不服氣你能奈我何?”封寒賤兮兮地笑。

“盟主,我愧對您,愧對各位。”穆子滕這才發現不能長他人志氣——關鍵的第三戰竟還是失在了自己手上。

吟兒看清楚封寒是現階段曹王府的第二把交椅,因其進步神速,實力已僅次於戰狼,比自己預期還要高,子滕超常發揮也只能把他逼得全力以赴……所以她當然不給子滕壓力:“穆副寨主,盡力就好,雖敗猶榮。”

畢竟封寒也被子滕逼得別想參加第四場了,吟兒想到這裡,揚眉笑對封寒嘲諷:“我們輸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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