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上天給林阡開的這扇窗,大機率是開在了腳底下,開成了一扇……坑!

不知是林陌命好還是無巧不成書?十月底,被辜聽絃、楊致信驅逐的一支陝西金軍,剛好正在慌不擇路地往這環慶方向逃,守在此間的祝孟嘗本來都張好羅網準備“活捉術虎高琪獻給主公”了——

猝不及防一大波山東敗兵從天而降,導致慶功酒都已擺好的祝孟嘗當場傻眼,還在一頭霧水“到底發生了啥”,就被兩路金軍以奇正互補形式夾攻……

再加上環慶當地原先也有一路金軍流竄……祝孟嘗酒是沒喝上,吃一肚子土。

四維陣法作祟,三路爛棋一融匯,竟意外湊出個奇蹟,使這幾支金軍不可思議地會師並反敗為勝;像極了獨孤清絕的劍法,本來都是“殘”招,變廢為寶便無敵於天下——即便正面攻防,這也遠遠超出了環慶宋盟的最大負荷,更何況多方受敵?

禍不單行在於,那晚作為祝孟嘗的掎角之勢,“盛世”的王冢虎不曾支援,反倒在不久以後率眾降金……也就是說,按林阡從前配置好的陣容,只要誰都不掉鏈子,環慶必能撐到鳳翔平涼來援,確實如林阡所說“可以接受”,然而……人心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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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林阡收到前幾條情報時,祝孟嘗還生死未卜,環慶宋盟由及時馳赴的辜聽絃獨當一面。然而因為敵眾我寡的關係,縱使辜聽絃驍勇善戰,也止不住地盤的漸次收縮——儘管被陣法強行分流,但山東金軍能征善戰的七成都來了環慶,當然人多勢眾,他們一邊儘可能恢復體力,一邊化失敗為動力要“報復林阡的小徒弟”……

戰報如雪崩時的雪片般洶湧,海上升明月沒有太多的閒心、去描述有關“盛世”在這場劇變裡扮演的角色。但因事發后王冢虎眾目睽睽之下降金,大部分盟軍將士都義憤填膺、紛紛罵:“沒想到那王冢虎也是個見風使舵的小人!”

“盛世和盟軍,畢竟理念不同。冢虎他恪守著小王爺的中立之道,一直想要平衡金與宋的強弱。我們刻舟求劍,宋金實力已遠。”林阡有心理準備,王冢虎離開宋盟是遲早的、畢竟道不同不相為謀……卻沒想到,適逢環慶大變,雙方終不能和平分手。

“冢虎此人重情重義,就算要同盟軍拜別,也不應挑在這燃眉之急,更不可能對孟嘗背後一刀。”陳旭卻搖頭,“舊主有恩,主公對他也有情義,不得妄自菲薄,此事定有蹊蹺。”

“哦……”林阡被楊鞍、趙擴打擊才會影響判斷,緩得一緩,恢復爽朗,“說得對,事不過三。再探!”

見林阡反常,陳旭忍不住嘆了一聲,他感覺主公就像三國時的曹操似的,一開始百戰不殆、勢如破竹,誰知遇到完顏永璉那詭異陣法,爭如遭受赤壁之挫、竟出現了連番慘敗……

好在那陣法不是活物,雖然幫金軍起死回生,終究沒有可持續發展的可能。也就是說,輾轉到西線以後,永遠不會再有這風裡流沙陣的打擾,而只剩下實打實的兵法和武功比鬥……最多還有情報較量。陳旭想,無論哪方面盟軍都佔優,金軍不過是迴光返照、最後的輝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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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的耳光卻又迎面扇來。

向西行軍,到河東境內,林阡收到“滅魂”最新情報,才知環慶之變的來龍去脈。

“夔王府有棄子落魄到環慶”“怎麼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回來了”——唐小江,以實力證明了他不是棄子也不是無關緊要——他所率領的偽唐門狠狠地打臉了陳旭:環慶除了兵法、武鬥、情報之外,還有毒壇的廝殺!

畢竟他唐小江,是世上唯一曾製出過“寒火毒”的人啊。遺憾,唐門門主的處子之血,世間已經不可能再有;可誰說她林思雪死了、他唐小江就沒有別的門路?

唐小江為天火島配製了那麼久的生死符,本來就不是無私無償的——沒有裨益,他不可能幹;所以在與夔王府合作初期,他就竊取了對自己有價值的諸多秘方……只是沒想到那麼快胡弄玉和茵子出現了,他被夔王小覷還一腳踹出了山東並被邵鴻淵取代,於是更加氣憤,抱著奮鬥、復仇、自證三重鬥志,躲到環慶來臥薪嚐膽,號令全門派捲土重來!

也因為“曾經擁有”的關係,唐小江比其他任何人都懷有對寒火毒的深切執念——“要配就配最烈之毒!我教他們都怕我!”他們,指的是現今以風清門和無影派為毒壇泰斗的整個世界!

只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九年前金陵就曾對林阡和吟兒說過:“寒火毒,你不要小看了它們的名字淺顯,配製可就難了……無論花草蟲獸,定然是當世毒性最劇,殺人最猛,起碼有千百種,要互不相抗,聚而又產生新毒,而且製備寒毒、火毒的過程比找藥更苦,幾百個環節什麼時候要合作什麼時候要隔絕,選擇什麼地點什麼天氣,都十分講究,其實,也是我母親沒有完成的遺憾……”

“寒毒冷,火毒熱,寒火一遇,中毒者隨刻就內臟腐爛、血脈逆轉,只要中毒者一死,毒素就把他全部吞噬並迅速蔓延,他的屍首就會成為一個劇毒的禍害,把死亡的威脅世世代代傳遞下去——屍首上的毒不必透過接觸,也許透過空氣傳播,隔著幾個山頭就一樣能把人害死……”

急功近利的唐小江,非但沒能把這種劇毒配製成功,反倒先將毒的副作用給激發了出來!最早的受害者可能出現在十月中旬甚至更早,但因為零星散佈,未能引起任何人重視。卻就在祝孟嘗要對術虎高琪一網打盡的那幾日,毒氣漸漸發散到了“盛世”所在的那幾個山頭……

換而言之,祝孟嘗求救之際,王冢虎自顧不暇!然而過分巧合和離奇,導致王冢虎被不知情的盟軍痛斥、指責見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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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慶這一軍事衝要之地,曹王曾在“玉皇山論劍”期間從林阡眼皮底奪下,只不過後來川蜀大戰升級、才不幸隨大流一起失給了宋盟。儘管將近一年來,從邊關一路北逃的金軍已對地盤失陷習以為常,但蒲察秉鉉等有志之士一直心心念念著這塊領地的“曾經擁有”。

加上連日來鳳翔平涼等地連敗,金軍迫切需要據地站穩腳跟……流竄於環慶的蒲察秉鉉,及早打起了王冢虎的主意。畢竟曹王說過:“王冢虎與他(林阡)並非同道,只能是情意相投、暫時依附罷了”。

蒲察秉鉉決心一旦下定,軟如“兩國和平,永結盟好,也是我們的心願”,硬如“王冢虎,你自己做不到,就要滅了你義兄的志向嗎”,雙管齊下,前仆後繼,自以為水滴石穿,卻遲遲沒能啃得動這塊硬骨頭——是啊,畢竟王冢虎也和林阡有過命交情,這個“暫時”,只怕不會短。

然而後來的情況卻不一樣了,盟友失救、毒霧瀰漫,被術虎高琪包圍的王冢虎被宋軍隔空誤解,本身孤立無援,管轄內的兄弟和民眾又都求生心切……蒲察秉鉉這時候再去遊說“我來幫你們解毒”,便順風順水地攻破了王冢虎本就不完備的心防。

感謝唐小江,上次曹王也是靠他奪得的環慶……

等到辜聽絃來救急,總算見到了王冢虎本人,並苦口婆心說我也被冤枉過、能理解你的心情……老實說,為時已晚;王冢虎早已從頭考慮起盛世的中立方針。

不多時,以林陌、戰狼為首的曹王府大軍恢復元氣、雲徹席捲;因怕辜聽絃獨木難支,楊致信、沈絮如、厲風行、宋恆等人駐地都有緊急調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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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從中線林阡到東線徐轅,還得再耽擱一日。

且把收拾行囊的任務交給楚風月,徐轅出帳再賞一遍“浮雲連海岱,平野入青徐”的景象,心中不知怎地又苦又甘。他隱隱覺得,今後不會回這裡了……

西線,終是重中之重。不管是孫寄嘯彙報的西夏、還是辜聽絃稟告的環慶,其實都偏離了盟軍預算的會寧,但又緊緊圍繞著它。幾個地點、諸多人物、金蒙夏宋,似乎都在等林阡去一觸即發。加上李全、楊鞍、薛清越、一切尚未解決的矛盾全被林阡帶在身邊,現在徐轅也要統帥一部分紅襖寨驍將星夜追上……冥冥中,天下間所有的戰場一息就被拉在了一起——

“主公和我,不知是去被接風洗塵,還是去當壓軸的援軍了?”徐轅倒也期待,山東事必有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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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金軍暫時穩在上風,那可就又大錯特錯——

情報一日三變。

原來,混合了生死符的寒火毒,竟從唐小江手上脫韁!不擴散則已,一旦擴散,愈演愈烈,惡性迴圈,非但瀰漫的氣勢不減,就連本身的毒性也變異攀升,竟到了金軍竭盡全力都無法解毒的地步……

這就好比赤壁之戰才贏,赤壁地震了——金軍好不容易奪到環慶,卻奪到人間煉獄!

林阡在山東的“雖贏戰,卻憋屈”,現世報一樣地,還給了環慶的林陌。

可這不是宋軍幸災樂禍和乘人之危的時候,寒火毒傳播起來是不認人的。那地方不僅有金軍,也有本該是戰友的王冢虎,甚至有不少還沒來得及撤出的宋民,更何況,辜聽絃、楊致信轄境與之唇亡齒寒!林阡一邊加快腳程,一邊回信說務必調遣樊井、金陵、葉闌珊、胡弄玉等等所有善於攻毒者前往……

這方面他和曹王心有靈犀,不出意外的話,像張從正、張元素這些名醫,曹王也會第一時間召集或貢獻。

“樊大夫?好像本來是在川蜀,主公專門留著給主母的?”穀雨原在後面慢行,卻也被驍騎帶著追前。

“她會理解。”林阡倒也暗自慶幸,至少川蜀風煙俱淨;不過,他還得擬封書信,教吟兒安心原地待產,他很快就會回去看她。

“不必主公下令,原來樊大夫已自發去了。”陳旭看起又一份飛鴿傳書,忽然一愣,語塞,“呃……”

“怎麼?”林阡接過信看,忽也怔在那裡。

“主母說她不放心環慶,和樊大夫一起動身了……”陳旭告訴穀雨。

“這怎使得!”穀雨一驚,掐指一算,“主母快八個月了?”

“這孩子……”林阡笑嘆一聲。

陳旭聽到“這h”以為他要說這悍婦,沒想到會是這孩子,錯愕,正好在和穀雨說話,莫名他臉就一紅,穀雨也是。

世人眼中的悍婦,對惡名從來一笑而過,誰會知道,她只是林阡私底下摸頭說聽話就聽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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