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所求,正是林阡所有。

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忍不拔之志。李全無疑具備後者,而趁林阡不在山東,偷了屬於林阡的前者來向紅襖寨包裝自己。當然了這也正是林阡一到、李全就站不住腳的根因。

山東決戰,李全要的是:利用戰狼拖垮林阡,幫助黃摑害死徐轅;卻未想徐轅竟能與黃摑打成平手,李全不得不通知黃摑的幕後高人趕緊現身;誰料那林阡又及時抵達,直接將衛王府夔王府和前太子府幾十個高手一刀清場……意外迭出,對於李全來說,結局和初衷真可謂南轅北轍。

河南山東雙戰,林阡要的是:藉助人生頭一次擺的迷宮陣,將大金群雄分割在兩不相及的戰場;由於存在至少一晚的時間差,這些金軍就算眾志成城都能被他打得七零八散……雖然黃摑背後站著的居然不是曹王、並且元兇還興師動眾地跳出來讓林阡倍感意外,但這並不影響兩大棋盤的合併下完,甚而至於他關乎天下的全域性想法都已經提前實現——

經此一役,大金權鬥竟直接暴露在了南宋義軍的刀槍底下!各懷鬼胎的多方朋黨,一個接一個被拖下水或帶出泥,無一例外露了臉還都沒撈著半點好處。與原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搞平衡的金帝面面相覷過後,再也跳不回去的他們絕不可能還有低調避險置身局外的機會。尤其站在風口浪尖的兩個元兇嫌疑人,夔王、衛王,就算金帝不予追究,他們都必須儘可能地在金帝面前撇清關係……

更何況涉及謀權篡位這最大禁忌,金帝從登基伊始就沒停止過猜疑,此戰根本屬於頂風作案而且還因為不齊心敗給外敵,就算金帝被下面矇蔽再三,又如何會對兩位皇叔有絲毫手軟!

接下來,不會不瞭解完顏璟性格的擋箭牌王爺必會以“不滅林阡誓不還”來表忠和明志,尷尬至極的元兇王爺,引了擋箭牌王爺一輩子的路,原想在漁翁得利的最後關頭領著對方混淆金帝的視線,怎料竟在內憂外患的危難時刻被對方帶起“務必先抗林阡”的節奏?形勢所迫還不得不立即執行!或明或暗聽命於這些王府的各路金軍,後續會有更多主力從東從北湧入山東境內討伐紅襖寨,“山東多盜”恐怕要載入史冊。

只要林阡稍微收斂點武功,遊離於這些王府邊緣的,完顏匡、完顏承暉、紇石烈執中、蒲鮮萬奴……不管初來乍到還是早就在此,閒不下來的、不信邪的、有反骨的、有野心的,見勢又怎會不心念一動?最終結果是:在曹王府繼續不被金帝信任的前提下,整個金朝政壇會被他林阡一人正中下懷地溫水煮青蛙!是的,那些人,會打著攘外的幌子不停不休地內亂,便宜的物件,自然是宋……

回過頭來說李全——宋軍的第二方,曹王府;第三方,完顏匡;第五方,元兇王爺;第六方,胥鼎和完顏天驥等後起之秀,眼下大部分都還處於“被林阡打蒙圈、忙於對聖上解釋、尚未開始對外掙扎”的過渡期,走投無路的他們,只會想著透過紅襖寨的內鬼來死緩。然而擔此大任的李全卻自顧不暇,根本夠不上讓林阡腹背受敵的條件!眼看連他自己的親信們也對林阡歸心似箭,這小人怎會不費盡心思想方設法地作妖?泰安不成,那就跳出去,沂蒙,如何!

“你所想和我一樣,李全不吭聲,已經在醞釀。”林阡點頭,贊同李君前的以上分析,“事不宜遲,我且帶幾個精銳先行一步。向沂蒙進發之兵全由我實地偵查後親自抽調,宋賢和我之間會繼續透過海上升明月保持聯絡。君前,天驕若醒,還請你代我照顧。大恩不言謝。”

“等會,吃飯了嗎。”李君前沒拉得住。

“到沂蒙再吃。”說話間,林阡已一騎馳遙。

“接著。”李君前趕緊投來一壺好酒。

沂蒙必有一戰,因為金帝也好元兇王爺也罷,他們本就是屯集在那裡——今晨,這些雜碎大半已被林阡和宋賢橫掃,沒被掃的都是因為縮了起來掃不到——而不管林阡何時率軍深入清剿,金軍的進一步增援都會馳赴彼處、未雨綢繆或亡羊補牢。

李全定能在那裡作妖,除了金軍會齊聚捕盜以外,還因為那是時青、夏全、裴淵、石矽等山東義軍的家門口。他們,全是當地舉足輕重、一言九鼎的角色,最關鍵的一點是,林阡和李全在“謀奪紅襖寨”具有平等嫌疑的那段時間裡,這些人全都沒有表態站誰!值得李全利用。

或許,有人表態過?石矽,他是唯一一個,當初從林阡的身邊主動退回山東來的……逃兵。他的立場,不言而喻……

石矽很可能堅決地反林阡,不會像泰安義軍這般輕易就人心所向,這大概也是與他交好的裴淵,以及時青、夏全這兩個原先的紅襖寨外人,即使心裡可能支援林阡也不敢明言的根因。

每每想到石矽,林阡都想捏緊拳,打一頓戰狼再說。冤有頭債有主,雖然誣陷林阡殺吳越的謠言是李全推動,但秦州柏樹林裡抹黑林阡的始作俑者是戰狼啊。

此刻戰狼又在哪?一口氣逃到濟南佛山,療傷幾個時辰都沒緩解,被林阡想的時候猛一吐出大口血。

連連捶胸,為這一路上金軍的悽慘遭遇——記憶裡,道旁本該是一望無際的兵馬、刀箭、旌旗,迎來見禮的是名揚燕雲花帽軍、戍守北疆護國軍、保衛中都之乣軍,威風凜凜,意氣風發,可如今,不來追殺也便罷了,一個個都這麼狼狽,令他不得不嘆:“嗚呼哀哉,再不見當年鐵甲雄風!”

縱然不被追殺,他和同樣傷勢嚴重的薛煥、卿旭瑭、高風雷等人,也只能躲在這樣一個僻靜卻破陋的山洞裡自身難保。來不及再叫苦,一想到向來尊貴的曹王處境比這好不了多少,戰狼就只能打碎牙往肚裡咽——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那個人所賜!

真想揍一頓林阡再說!

“師父……您,先喝口水……”半生不熟的聲音響起,同時,徒弟恭敬地來給他清理。

他剛好有氣,氣不打一處來,劈頭蓋臉就一句:“滾!到底誰是你師父!你受我之恩,卻幫別人做事,你去認他夔王為師好了!”

徒弟先是愣了片刻,爾後,直挺挺地跪倒在地:“朱雀有罪!但……真的沒有幫夔王做事!還請師父相信!”

他恨恨地望著朱雀,仔細分辨此人忠奸,他當然也希望朱雀沒叛變,可那從側面說明朱雀的能力不行——

朱雀,你和控弦莊都該聽命於我,然而這一個多月控弦莊被夔王麾下的細作組織入侵你居然毫無覺察,以至於由著黃摑切斷了西線和東線所有人的及時交流。當真相被掩蓋,情報被阻礙,一個小小的疏忽造成如今這般危及大金的後果,你啊你,死都不足以謝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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