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師父稱他‘出賣朋友、陷害忠良’,認得他卻記不清具體姓名。”李君前回憶。

“就是今天打傷你的那個人嗎?”徐轅蹙眉問。壓抑的真氣?和青城的劈空拳特徵吻合,結合李君前的描述,難不成那高手是早年從“海上升明月”變節?

“十年前他的武功就已比肩黃鶴去,後來未像黃鶴去那般故步自封,所以現今有了這般成就,也不稀奇。”柳聞因點頭領悟。

“青城派,又給敵人培養了一個大材。”徐轅苦笑,“奇怪的是,數十年來這個棄宋投金之人在江湖上竟連一點波瀾都沒掀起過。”

“閉關修煉去了?”柳聞因猜測,“眼下曹王府人才緊缺,他出山時機正好,倒也磨刀不誤砍柴工。”

“另有一種可能,是他一直隱藏武功當細作,順帶著在暗處提升修煉。如今是形勢所迫,不得不由暗轉明,大顯身手時發現境界已今非昔比。”李君前推測,“這也解釋了他們三個為什麼要蒙面,因為他們習慣了隱於黑暗。”

“是了。戰狼發掘他們,想來也是近水樓臺。”柳聞因認定了三個蒙面高手都服務於控弦莊。

徐轅蹙眉,沒贊同也沒反對:如果是控弦莊,為什麼不易容?非要蒙面這麼奇怪。

“這位軍醫十分眼生,是新來的?”當是時,李君前被軍醫診治無礙,細細打量後向她發出此問。表面上,李幫主是關心下屬、驚得那文靜女子低頭退後,實際他當然是提醒徐轅謹慎、別再被金諜混入新人。之所以當面詢問,更是為了幫徐轅觀察其反應。

“是主公派的第二撥,昨晚到達了戰地。”徐轅回答,“她是主公在隴右落難時結識的知己,名叫穀雨,在西線已經救治過不少傷病。李幫主且放心她的醫術(忠誠)。”

“樊井大夫怎麼沒來?哦,應是留給了鳳簫吟。”李君前剛問完就明白地笑起來,既然穀雨是林阡身邊的人,李君前便再無懷疑,“谷軍醫,李某的傷就拜託了。”

話說今日李君前月觀峰之敗,雖是金方樂意看見,卻使黃摑懊惱“不該這麼快”——

事先誰都沒想到,李君前剛好存在幼年心魔以至於被完克,原本還計算李君前會在那蒙面高手的劍下再撐至少二十回合。黃摑正準備誘導驚鯢給落遠空通風報信“如何幫助李幫主反敗為勝”以求達到明戰暗戰雙管齊下的效果,結果人算不如天算,還沒拉網,李君前就跌落馬下……

這一出被黃摑冠名為“徹底滅了宋諜的燈吧”簡稱“滅燈”的行動,第一時間就宣告破敗。

不過,就算李君前能撐過二十回合,負責前線事宜的“驚鯢”也斷然是不會動的。因為落遠空早先就對她傳達過徐轅的指示:看似紅襖寨的兩派分家對你有利,實際風險越小你就越不可懈怠,陰溝裡翻船導致任務失敗的精英間諜不計其數。驚鯢儼然遵循了蟄伏前對他的保證:若不得到解禁命令,天塌下來她暫時也是個金軍。

而事實也證明了,徐轅的“蟄伏”指令極具先見之明。只要驚鯢不動,便可逃過危機。

關上門,只剩徐轅和李君前兩個人的時候,相視一笑,默契飆升。

此番月觀峰之敗,實際也是盟軍所求,是戰略意義上的佯敗。

“都按照天驕昨夜的囑咐實現了。我軍這一敗過後,黃摑的先鋒就將與李全的本營‘接壤’。”李君前其實還真能再撐至少十回合,不過,黃摑,李全,你倆不是順利嗎,那就給你們繼續順利下去好了。

“這就是主公說的‘走著瞧’。”徐轅點頭,胸有成竹。林阡沒到?腦子先行。

要知道,李全確實順利,可是黃摑並不。或許他倆曾經互有把柄、彼此包庇,然而形勢是變化發展的,黃摑怎可能忍得了現階段的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就算黃摑偏就對李全無私奉獻了、楚風月紇石烈桓端束乾坤那些人會答應?他們對宋軍分家的兩派一視同仁,甚至現今李全集團的黨羽多、那就更該拉著一起打!管他李全是不是你黃摑的線人,他終究不是我花帽軍的主帥——束乾坤等人既然要露頭表現,就一定會對黃摑這般進言:黃摑大人,還請分清輕重主次,新的矛盾已經生成!

如此一來,李全,你要怎麼辦。不打,你怎麼繼續凝聚你的大餅給麾下們充飢。打,你和黃摑之間還能絕對互信?

“林阡他,還是老樣子,把軍醫當間諜使喚。”適才李君前一聽穀雨是林阡所派就懂了,飛鴿傳書上的“走著瞧”不僅是規避海上升明月風險而且還是個以備不時之需的幌子,軍醫才是真的對徐轅傳情報、解釋“走著瞧”具體涵義之用,只不過,先發而後至了。

教第二撥兵馬動身的決定,是林阡在聽聞徐轅再度被算計的一剎就作出的。預料到紅襖寨接下來一定分家的他,立刻託穀雨抵達泰安後告知徐轅,有關“順其自然”的詳細內容:

“李全和黃摑曾是堅定不移的盟友,但隨著李全勢力達到鼎盛,他們之間也會產生疏離。”——黃摑先會,李全必會。

“李全集團的目標確實不是抗金,但他們卻必須有口號和事業,否則他們治下的紅襖寨和他們鄙夷的青虹幫、黑風寨有什麼兩樣?”——李全,守業更比創業難,你得找到事情幹啊。

“盟軍若然失勢、被欺負得屁滾尿流,會復甦山東義軍先前對金軍的苦難記憶。我要看到李全或主動或被動地成為抗金主力。”——讓我林阡賦予你李全新的目標和口號,那就是楊鞍舊的目標和口號!

“一旦黃摑和李全真的打起來,天驕可作為李全的盟友,使勁地摻和、逼他們漸行漸遠。”——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對啊,一直以來,徐轅李君前和楊宋賢都下意識地排斥紅襖寨分家,可紅襖寨為什麼就不能分家。分家前,名義上團結,實際卻分裂,李全集團達不到目的就拼命給徐轅使絆子;分家後,名義上分裂,實際卻可團結,楊宋賢集團表面認敗實際卻絕不可能給李全這一主體拖抗金之後腿。

“主公,有這樣的嗎,要自己的兵馬裝成‘屁滾尿流’?”昨夜聽完穀雨所說,準備對李君前發號施令的徐轅,彷彿又一次看到林阡蔫壞的笑……常年佇立風口浪尖的盟軍,居然要悄然對李全禍水東引?可恥啊……

“害我天驕,罪無可赦。他李全想當山東的老大,那好,那就當當看,看他當不當得起?”林阡偏就讓徐轅徹底認輸,一蹶不振地帶盟軍退到絕路。所以最近情勢對於李全而言好得順風順水、順得李全集團包括李全本人都“始料未及”,前期確實是真的,後面卻全是林阡教唆徐轅故意。

因為太順,直接跳過了盟軍垂死掙扎的步驟,李全準備好的所有繼續打擊徐轅及其接班人的妙招都失去用途,有如萬鈞之力擊落在空處,一下子無所適從,很容易手忙腳亂、決策失誤、真的和黃摑翻臉。當他被迫抗金,對紅襖寨抵禦外敵或解決內亂都有利。而黃摑在這個節骨眼上,也不可能跟李全串謀說,金軍假裝給你幾次勝仗——頂頭上司快來了,黃摑自己也輸不起。何況,朱雀畢方都撤完了,黃摑就算想串謀,找得到人通知李全?

善於內鬥的李全,提前被形勢考驗“要不要攘外”和“怎麼攘外”,如果他是清白的,那林阡會搬石砸腳地幫他繼承楊鞍還順帶著敲章認可了他,然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九成以上的可能是,他在“抗金”的激烈漩渦裡不能自控地和黃摑互相抖落老底,最終使徐轅袖手旁觀著收穫內外皆休。

“金宋之間的硬碰硬,終將演變為黑吃黑。天驕,養好傷,等我來。”雖然還隔著百里之遠,可徐轅抬頭看陽光時,覺得林阡就藏身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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