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簫吟洪瀚抒二人看得有點惶恐,抓住一個面熟的就問:“人呢?都去哪了?”

對啊,就算獨孤清絕太強、人都嚇跑了,可是怎麼連獨孤清絕自己都不見了?

那人哦了一聲:“武林高手也是要吃飯的呀,獨孤清絕比到一半,突然說他餓了,大夥兒看得還正高興呢,都被他給氣得不行,他這擂主都走路了,我們還不趕快吃飯去?”

鳳簫吟聽得哈哈大笑:“想不到,這小子還挺有性格……”邊說邊往勝南宋賢那邊看,他們也已經不在原處了。

勝南此刻走在路上,背上的傷一直隱隱作痛,他明白,內力的差距,使得今次的比武他不可能奪魁,嘆了口氣:名次倒不打緊,只希望比武結束後,能對得起這麼多年的堅持。

突然聽見心裡有兩個聲音一同發出:勝南,你要殺了柳峻,替你的親生父親報仇雪恨;勝南,你要找到辛棄疾,堅定不移地殺了他!勝南身體一震,這兩個殺父大仇,是相悖甚遠的,甚至自相矛盾!

正拉鋸著,眼前晃過一個熟悉的藍色身影,他剛會意抬頭,那身影便輕飄飄地遠去了,一轉眼只剩下一抹淺淺藍色,劃在天空一角,勝南如夢初醒,失聲道:“玉澤!”那身影卻不停、越離越遠,勝南不假思索,立即追了上去。

然而山迴路轉,根本沒有玉澤的蹤跡,道上唯餘落花印,勝南失落佇立風中,孤單又傷感:難道是我眼花?難道是我太思念她了?玉澤,不知你此時此刻,到底在開封何處,是否像我這般動盪?

和玉澤分隔了兩個多月,最後的行蹤還是點蒼山下宋賢的巧遇……他苦笑,因為這難料的命運,竟要被束縛在雲霧山上,不知何時才會與你重逢……不過你放心,玉澤,比武結束了,我定會去尋你……

失望之餘,他漫無目的地往回走,直到發現自己完全置身於陌生環境中時,才駐足。環顧四周,群山環抱,寂靜空蕩,天空藍得脹眼,雲霧牢牢吸著山峰。四面八方,不知何時從繁華變成荒蕪,就像經歷過一場浩劫一般,日與雲相錯,似晴天又陰涼。

失去了與人世最後的接觸,天地間僅僅剩下他一個,面對這瞬息萬變的景色觸碰不得更逃不出去!他詫異,而又緊張,山上七日,世上千年?

是啊,突然間,周圍的喧囂聲消失了,他身處的世界,什麼人都沒有!

別一世,入一世。進無奈,退亦無奈。

淺草沒足,草地中央橫著一塊巨石,石上隱約見字,勝南走近去看,只見巨石下各類小石堆疊,玲瓏巧妙。站定之際,雖聞水聲潺潺,卻久久不見溪水流出。勝南好奇心起,對著那巨石打量了半晌,才發現那石後別有洞天,洞口極狹,只容一人透過,清泉由缺口湧上來,洞中還散出清淡細霧。勝南仔細瞧那洞頂,其上雕刻著的不知何體三個字:風煙居。勝南正自詫異,卻聽得一個聲音說:“林少俠,進來吧!”

勝南這一驚非同小可:“閣下,閣下是……”那聲音道:“這裡才是真正的山境。”勝南幾乎被這聲音支配,不顧危險地從那洞口進去,百轉千回之後,眼前漸漸變亮。

勝南一路循著那溪泉行路,越走越覺得這路徑熟悉,波影一動,他忽而想起了什麼,輕聲驚呼:“這,這不是點蒼山的景物麼?”一個白鬚老道笑著從這幻境出來:“不錯,我這風煙居里,藏匿著世間所有的美景,這點蒼山的確屬一個。”勝南即刻見禮:“不知前輩是……”白鬚道長笑了笑:“林少俠稱老道是風煙老人即可。”勝南一愣:“老人家,怎會知道在下姓名?”

風煙老人卻答非所問:“你看這倒影。多美的點蒼,多美的雲橫山莊,可惜百年之後,誰會記得,千萬年之後,更不復存在……”勝南隱隱覺得他話有深意,蹙眉沒有說話,風煙老人指向右邊另一幅如水墨般的風景:“那是短刀谷!”

勝南一怔,仔細去看,看見水中清楚浮現一片青翠,和印象中的百里林極是搭調。在他注視之下,綠色盆谷逐漸模糊,幻化成另外一幅,應該是短刀谷側面的影象,水與谷互相染色,依舊是滿眼綠意。交睫間,綠色淡去了,漫山遍野,白如雪,紅若火,才絢爛過沸騰過,卻又被波紋盪滌,形成一幅狂風暴雨。勝南略帶怖懼地看著,只見雨中的短刀谷一片狼藉,景物被撕裂,泥沙被衝得一塌糊塗,勝南不敢再看,卻忍不住再看——似曾相識!他像去過這地方一樣!

風煙老人突地袖一揮,那些景象全都飄然逝去,水面恢復平靜。

這時一抬頭,見洞中掛一匾,上寫“風煙淨,風煙境”,風煙老人指向不遠處更深的山洞:“你隨我進來!”

他帶勝南往裡走,風煙境裡沒有了山水,只有山壁上懸掛的書畫。風煙老人看出勝南心頭疑問,卻不點破,為他從山壁上取下一張書畫,勝南停下身來,見這書法的用紙已經黃舊不堪,但卻不影響其字型蒼勁、入木三分的觀感,情不自禁地讚歎。老人笑著:“我這風煙居里的詩詞歌賦,合起來便是一本抗金人物譜。”

勝南疑惑道:“抗金人物譜?”

老人點頭。勝南依舊不解地看過去,第一幅上寫著:

【南宋風煙路】

可嘆南宋風煙路,只今惟有飛絮苦。肝膽相濟猶在目,雨聲住,英雄最終歸塵土。

獨憑欄杆日已暮,習武空留遠抱負。千萬裡鐵血疆場,沙莫舞,明君善將去何處?

勝南讀完,不由得憂傷不已:“難道這便是抗金的最終結局?”老人笑道:“可以說是。有英雄,卻並非明君善將。”

勝南半信半疑,老人又道:“林少俠,很多事情,發展的趨勢無法停止……克復失地的條件,如今已經沒有了,幾十年前,可以戰,卻沒有戰。朝廷崇文輕武,安於半壁不願收復。你們空有抱負,結局只能抱憾!”

勝南不信:“我們完全可以改變這一切,很多事情,看似不可為,實則可為。”老人嘆了口氣:“我早知無法說服你,你千萬不要悔恨。”

勝南隨即看到第二幅:

【水調歌頭】

雨過楚天晴,霽後飛虹留,誰道晴空忽暗,風聲喚人愁。陣前狂沙亂舞,刀邊斷槍突出。往事上心頭,少年正年少,策馬南北遊。

穿險阻,越重山,浮行舟,閱遍天上繁星,無奈盡失路。途坎更知篤行,波折方覺忘返。不能引身退,捨身赴國難,暴亂結暴亂。

勝南微驚:“這詞中少年,難道竟是在下?”

老人捋須笑道:“你悟性很高。抗金人物譜裡共有三十個、今後會叱吒風雲的人物。我與師兄為他們分別作詞作詩,林少俠正是其中一位。”勝南一笑:“道長過獎了,其實道長也是揣測?畢竟,沒有誰知道以後的事。”老人搖搖頭,取出一本書冊來:“這三十個抗金人物的未來,其實早已經註定了。”

勝南驚呆:“什麼?!”

老人說:“其實你們這些人全部都活在記憶裡,每個人的命運都是一場記憶。你們活著的這個世界,因為你們而存在,只是,大家都一次次地重蹈覆轍,一次次毀滅而輪迴。”勝南聽得雲裡霧裡,難以置信,老人又給他看第三首詞:

【江城子】

提劍斷情少年狂,左手劍,右臂藏,離家萬里,何處話情長?音訊全失兩茫茫,經世事,歷滄桑。

青山隱隱水湯湯,乘好風,離國邦,棄名舍利,絕跡江湖上。攜眷遠遊白雲側,志隨風,意沉浪。

勝南一愣:“獨孤?竟會為了情而退隱?這簡直有些……離奇。”

老人道:“他的退隱,很明智。”勝南道:“也許是明智,可是,獨孤那種個性,怎麼可能消沉……”

下一首:

【蘇幕遮】

雲中天,水上風,風行無阻,水接天一色。風捲水浪浪衝天,水落石出,出石點成金。

蒼穹寬,前程錦,壯歲旌旗,統領萬千士。金戈鐵馬馬行空,力挽河山,勇奪大散關。

勝南一愣:“此人仕途是一帆風順的那一種,而且,還率眾攻打大散關?”

老人不語:“林少俠,希望你回去後不要向外人說起風煙居一事,我不想別人知道,就算是獨孤清絕本人,你都不可以對他說。”勝南點頭,老人已開始送他出山,一切很自然。他自己也覺得,是時候走了。

沿來路出去,漸漸聽見人聲,老人語重心長說:“林少俠,江湖很汙濁,戰爭很殘酷,希望你記著,將要熱愛的是什麼,將要躲閃的是什麼……”

勝南醒過來,發現自己睡在桌邊,連枕蓆都沒有,宋賢在側笑著看他:“勝南,你白日做夢啊!這不應該只發生在我身上麼!”

勝南才意識到自己真是做夢,起視四方,太陽照的那麼烈,剛才真的只一夢?可是,夢中,怎麼還有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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