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都長安在大乾長安城西北方,蕭條破敗的舊都城是大乾北衙禁軍的駐地,而在舊都長安的西側則是建章宮。

羽林掌送從,次期門,名曰建章營騎,後更名羽林騎。又取從軍死事之子孫養羽林,官教以五兵,號曰羽林孤兒。

建章宮是歷代羽林的精神信仰,但是現在卻滿是荒草,狐兔狼奔。

隆盛十三年四月初。一道口諭自東宮傳出。

“監國令,置建章監。”

軍策的誕生,讓勳貴們趨之若鶩,但是這本軍策至今觀看之人除了那些老一輩的將帥之外,只有勳貴中的嫡子嫡孫不到兩百人看過。

但僅僅只是看過。隆盛十五年對外用兵,是大乾勳貴與朝堂達成的約定。為此貴族利刃割肉,一次冬狩清理了三分之一的爵位。

聖人趙鈺民在三月底連封十二縣侯,自此勳貴皆有爵位。十二將門自此歸心大乾,十二將門的名頭丟給了十二傳世。

貴族們也沒有反對,年前冬狩失血太多。

軍策的誕生,也多虧了這些新封縣侯的幫助。

理清了各道折衝府的勳貴們,現在有了新鮮的血液補充,現在需要更進一步,文臣們有國子監,大乾勳貴和軍方不分彼此,也需要有自己的傳承之地。

軍國大事,不可私授,於是五位國公深夜入東宮。

聖人忙於內政,現在新置一座軍衙,只怕又會引起文官的反對,因而太子趙載承索性動用東宮監國的權柄,先把事情落在實處。

聖人當勤政節儉,不可奢靡鋪張,因而聖人雖為一國之君,手頭上可以動用的錢財極為拮据。

戶部掌國庫,這是大乾的錢,不是聖人的錢,孟浩新任戶部尚書,也是個貔恘性子,似乎歷任戶部尚書都是這樣的性子。

其實不然,孟浩為人灑脫,言談文雅,孟浩年輕時就讀國子監算學,十七歲以算學科進士入戶部,二十多年時光,從青蔥少年到鬚髮花白,靠的是他安分守己,兢兢業業,這才走到了戶部尚書的位置。

當然朝堂上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人也是他,因為他知道戶部的每一文錢來的都不容易,民脂民膏,取之於民,用之於民,這是大乾戶部尚書的傳承。

聖人只要調撥一次國庫,便會有第二次,因而歷代戶部尚書總是時不時“剋扣”聖人的月俸,以此來劃清國庫和內帑的界限,這是戶部和君王的默契。

聖人趙鈺民也知道要想新設一座軍衙,其中花費,內帑承擔不起。

而若是動用國庫,朝堂上也無法透過。

因而這件事由太子趙載承出面做好。

大乾朝堂優待太子,因為儲君可以犯錯,可以失敗,聖人不可以,大乾君臣在對於儲君的培養上從來都是不遺餘力的。

只是一旦太子趙載承繼承大寶,今日聖人趙鈺民的今天便是太子趙載承的明天。朝堂上的重臣們又會偏愛下一位儲君。

“太子定下章程了沒有?”隨著年齡增長,太子趙載承理政能力的提高,趙鈺民越發感覺到了朝堂上眾多大臣對他的防備。

揪掉桌上小松有些發黃的松針,這無根之木總是活不久。

“回聖人,五位國公去了一趟東宮,想來已經有了章程,東宮昨日調撥了十萬貫的錢糧,長安令和萬年縣令接到監國令,僱傭民夫前往建章宮營建。”內侍小聲地回答聖人趙鈺民的問題。

人過四十,精力大不如常,聖人趙鈺民這些年逐步將九寺五監交給了太子,太子趙載承也沒有辜負大乾君臣的期待。

“見過太子!”河邊小榭,蘇策抱著女兒嘟嘟,沒想到太子來到蘇莊,這些日子長安城都在議論新置的建章監,但是隻見建章宮舊址被推平,卻不見新建,建章監的主事之人也沒有定下來。

“你這裡倒是清閒,嘟嘟是吧,還是第一次見你,喏,送你了!”太子趙載承看著蘇策抱著閨女也不見行禮,只是如同老友相見,就知道到蘇莊算是來對了。

新衙門便是新的一股勢力,想要插手的人太多了,東宮每日拜訪的人太多了,趙載承便出了東宮,想到蘇莊就在渭水旁,離得不遠便過來了。

嘟嘟雙手捧著一塊玉牌,放在嘴咬了一下,不能吃,讓小丫頭有些失望。這是剛才太子趙載承從懷裡掏出來的,只是出入東宮的青玉牌,不算逾越。

“謝過太子,秋菊!”蘇策喊了一聲丫鬟,讓丫鬟把嘟嘟抱走。邀請太子在河邊小謝外木臺的躺椅上坐下。

太子趙載承沒穿冕服,只是尋常富貴公子打扮,身為勳貴,雖有君王家臣的戲言,但兩者卻不是主僕關係。

因此蘇策對於太子趙載承的到來,既沒有迎接,也沒有刻意恭維,只當是朋友來訪,太子趙載承也沒有覺得蘇策失禮。

若是這般打扮去了國公府,吃飯的時候估計都會被打發到小輩的桌子上。

監國太子只是身份,身份之外,太子趙載承只是趙載承這個人。

“倒是悠閒的物件!”太子趙載承躺在躺椅上,第一次坐,卻不妨礙趙載承學著蘇策有樣學樣。

跟隨太子的內侍揮退了蘇莊的人,茶點被擺上了兩把躺椅中間的矮桌上。東宮的旅賁軍穿著武袍圍繞在河邊小榭周圍警戒。

這時候眯著眼睛的趙載承緩緩說道:“當止則止,終身不恥,知足者常樂,蘇策你倒是懂得明哲保身!”

蘇策聽出了太子語氣中的煩躁,只是很多事情入了局,便是身不由己:“長安的水太深太混,雙親妻女安危,蘇莊一莊之人的安康,皆系與策一人身上,策不立危牆。

若有戰事,策為府兵,府兵當死於邊野,馬革裹屍,若是身隕,也是歸宿。

長安城終究不是府兵的歸宿,北衙六軍,南衙十六衛,多少兒郎被長安城迷住了眼睛,這些年南北兩衙府兵有幾人沙場飲血以踐府兵之責。大好兒郎,互相攻伐,殞命橫刀。”

蘇策的一番話說的很是決絕,絲毫沒有在乎聽他話的人是大乾儲君。

一個十八歲封的縣伯,若是其他人在蘇策的位置,現在恐怕只想起邊釁,好來積累功勳。

但蘇策則不去爭權奪利,一個百果釀短短几年積攢下來的財富足矣讓人側目,但蘇策拜師李思哲後,陸陸續續的有超過十萬貫的金銀以李思哲的名義送往了各個折衝府,昔年戰隕的安北都護府將士家小都收到了這筆錢,均下來數目不多,但這份心其他人沒有。

李思哲的郡公爵位未嘗不是沒有資養戰隕部下家小的因素在裡面,蘇策出了力,卻沒有落下名,這才是趙載承今天來蘇莊的原因。

君子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

兩座國公府選蘇策為府上嫡孫的領路人,姜瀾項瑁兩人身上有蘇策不爭不搶的影子。

這兩人日後是板上釘釘的大乾國公,不爭不搶的國公是大乾的福氣,蘇策的這份恩,兩座國公府記著,大乾的君王也要記住。

蘇策不爭不搶的性子是趙載承最早欣賞蘇策地方,現在蘇策又往上面加了重量。

蘇策身上東宮的痕跡也是他趙載承添上去的,有這麼一位出身東宮的將軍,是趙載承的幸,也是蘇策的悲。

東宮已經沒有了蘇策的位置,當下蘇策表明心跡,也堅定了趙載承想要重用蘇策的決心。

“姜瀾那小子說你擅庖丁,到了你這裡,還不快去準備!”趙載承結束了話題,重要的話只有幾句,試探蘇策的答案已經有了,趙載承也不願意逼迫蘇策。

“今早釣了一條大鯉子,魚羊宴,湊出個鮮字。”蘇策此時後背滿是汗水,不是熱的,而是緊張的。

建章監新置的事情,長安城說得沸沸揚揚,他哪能不知道,而且太子趙載承來的突兀,這其中要是沒有爭鬥,也不會遲遲不定下來章程。

一汪渾水,蘇策不覺得自己有趟這趟渾水的能耐,索性一開始就表明心跡堵住太子趙載承的話。

太子趙載承躺在躺椅上難得的放鬆,蘇策則去準備中午的吃食。

半個時辰後,太子趙載承躺在躺椅上酣睡,蘇策使喚著太子的內侍往木臺上放好一張圓桌。

“咕嘟!咕嘟!咕嘟……”圓桌中央是一蹲泥爐,泥爐中紅炭燒的旺,上面架著一個銅盆,裡面燉著羊骨棒子。

四盤切好的羊腿肉,一盤莊裡婦人在地裡挖來的薺菜,一盤莊裡種的莧菜,齊國公府當年送的黑胡椒和河邊土崖上的花椒磨成粉,小蔥,大蒜,蒜苗切成末,磨出芝麻油剩下的芝麻醬。

兩盤魚,一道酸甜口的魚身,一道麻辣口的魚頭。辣味是用茱萸煮出來的。

烙好的小餅堆成小丘

等到桌子上大盤小碗的擺滿一桌,圓桌旁擺上了三張椅子。

此時鍋中的湯散發著香味,趙載承的眼皮伴隨著肚子中發出的咕嚕咕嚕聲睜開了,他很久都沒有睡過這麼沉的覺了。

雖然家中大事都是蘇策拿主意,但一家之主名義上還是蘇父,趙載承坐在主位,蘇父坐在右位,蘇策坐在左位。

食不言,寢不語,食物好吃與否,一是料,二是做。

這一頓魚羊宴吃了足足半個時辰。

蘇父尋了個由頭回來蘇莊,吃的太多人容易犯困,蘇策和趙載承躺在躺椅上,河風輕撫,清茶在旁,趙載承待到申時才離開。

太子剛一走,蘇策想到太子下午和自己說的話,臉色不由得苦了起來。

建章監不同其他省部監,太子趙載承早有腹稿。建章監設一府一閣四院。

一府為監府,設祭酒,司業,監丞,主薄,負責日常管理。

一閣四院為:麒麟閣,青龍院,白虎院,朱雀院,玄武院。分別對應四大邊軍和禁軍。設閣主,院主。

太子趙載承準備自己親任建章監祭酒,除此之外剩下的則安排編撰軍策的人任其他官職。

建章監司業,太子趙載承中意安北郡公李思哲。監丞,主薄的人選趙載承還需要和自己的父皇商量。

建章監不設博士,助教,直講。統稱教習。

新設一監,肯定不能把國子監照本宣科的照搬照抄,太子趙載承佔了名,具體做事,想來李思哲這位曾經統兵十幾萬的老帥會安排好的。趙載承準備給李思哲半年時間摸索出來建章監的制度。

上位者勞心不勞力,況且九寺五監的事情也很多,趙載承只覺得自己的的時間每天都不夠用,諸多事情關乎百姓民生,其中決斷很是複雜。

親歷政事之後,趙載承只覺得自己以往做事太過莽撞,以往覺得守舊保守的大臣們也開始慈眉善目起來。

老成謀國絕不是老臣們給自己臉上貼金,沒有經過長期考驗,沒有充足的經歷,處理的政務看似為民,實則激進傷民,潤物細無聲的引導才是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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