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羨去官後,清貴半生,現在卻如同無賴,不管是皇帝趙鈺民,還是平頭百姓都想不通魏羨的想法。

“兵為威,大乾當布武天下!”

這是魏羨來到蘇莊之後,和蘇策說的第一句話。

當整個大乾朝堂都在推進消減常備兵員的時候,魏羨跳了出來,用無賴手段偽裝自己,遊說諸多勳貴。

“大乾周邊,群狼環繞,北有羅斯,東有室韋,南有六詔,西有群胡,安能獨居一隅。”

……

魏羨的話確有道理,但是蘇策明白,能看清這些的不僅僅只是魏羨一個人。

大乾有做到布武天下的能力,只是人心難測,大乾百年征戰不休,年年大戰,人心厭戰,這不是簡單的看有多少兵員,武備有多強悍,就能去做的。

至少蘇策已經暫時厭倦了戰爭,戰爭是政治的延續,不是正常的先行者。

蘇策釣魚既是不想再見到魏羨,也是在治病,是的,蘇策很明確自己生病了,還很嚴重。

老府兵夜中驚醒,暴起殺人的事情被官府有意無意的淡化掉了,但是這樣的事情對勳貴來說只是一個公開的秘密,身為其中一員,蘇策也知道這些事情。

將軍驕縱跋扈,其實根源都是因為沒有大軍在側,行止由心,心中不安,不安的感覺,讓這些將軍們驕縱跋扈,只是希望周圍人怕他懼他,這樣他才會有心安的感覺。

戰場有軍律,所以府兵令行禁止,但是殺戮本身哪有規矩可以約束。

蘇莊讓蘇策心安,因為這裡有他的親人,但是蘇策自己清楚,他確確實實是生病了。

平靜的生活蘇策經常的回想起戍邊的場景,也經常從夢中驚醒,夢裡他總是想起小河烽燧堡外的餓胡。

蘇策最近總是一身粗布,在莊子裡面閒逛,也不去校場看一百親衛訓練了,家裡給蘇策放兵器盔甲的武房,蘇策這些天也沒有去過一次。

蘇策發現自己潛意識中在迴避與戰爭有關的人和事。

直到四天前,蘇策在睡夢中被夜梟的叫聲驚醒,蘇策去枕下摸刀卻沒有找到,蘇策大叫著禦敵,跳下床在房中尋找橫刀,王蘭嚇得抱住蘇策的後背,但是嬌小的王蘭根本阻止不了蘇策的行動。

直到王蘭的哭喊聲驚醒了院中的大嬤嬤和四個丫鬟。

大嬤嬤揮掌去砍蘇策的後頸,卻被蘇策一腳踹飛幾米,把雕刻精美的房門都撞碎了。

四個丫鬟抱住蘇策的四肢,在前院居住的李常也聽到了內院的哭喊聲,以為有賊人來襲,連忙帶著夜裡值守的十個護院,衝到東內院,看著在院中蘇策揹著王蘭,雙腿掛著四個丫鬟。

雙眼赤紅的蘇策,嚇了李常一大跳。李常擋住了趕過來蘇父蘇母,讓丫鬟把王蘭從蘇策背後接下來。

此時的蘇策嘴裡還喊著:“殺敵!殺敵!”

等到王蘭了丫鬟們退出院子,蘇策拿起院中晾衣服的竹竿揮舞著,衝著親衛而來,因為親衛身上穿著皮甲,自制的皮甲,並不是按著大乾皮甲的樣子製作的,只是護住胸腹。

這讓蘇策想起來九胡人,九胡人衝到自己家裡來了,蘇策怒喊一聲:“賊酋拿命來!”

李常這時候已經反應了過來,趕忙囑咐眾人。

“護院把武器丟掉,關上大門,拖住將軍。”

“老爺夫人去西內院!”

李常身後東內院的大門緩緩關閉,李常快步跑回自己的房間,從床下拖出來一個木箱,這裡面是他的甲冑,是的,李常曾經官任隊正,策功四轉,他退出軍伍的時候,帶回來了自己的甲冑,慌亂的披上甲冑,便衝出屋子,邊跑邊戴上兜率。

推開東內院的大門,衝著蘇策大喊:“將軍,大勝。”

此時院中的十個親衛早以倒在地上,他們也知道蘇策現在是什麼狀態,一捅一掃,便倒在地上裝死。

護院閉著眼裝死,李常看著發狂的蘇策,蘇策手裡的竹竿已經成了竹片。

“勝了?”蘇策送了一口氣,接著一股疲倦的感覺湧上心頭,眼皮好重。

“大勝!”李常高呼一聲。

“勝了就好!”蘇策好想睡覺,卻沒有忘了自己的職責。

“傷亡幾何!”蘇策用竹竿撐住身體,詢問著李常。

“斬敵無數,我軍無傷!”李常大聲的呼喊,裝作欣喜若狂的樣子。

“哈哈,勝了,勝了……”話還沒說完便倒,砸在臥在地上的護院身上,砸的地上的護院一聲悶哼。

李常讓護院們把蘇策抬回床上,自己穿著甲冑守在屋外,時不時喊一句:“大乾萬勝!”

護院們本是蘇策的親衛,身上有殘,沒有辦法跟著蘇策上戰場,就和蘇老爺商量了,以後他們做護院,讓一百食邑作為親衛,等著這些孩子長大了,正好在軍中給蘇策做親衛。

等到第二天,蘇策睡到中午才醒,也從李常的嘴裡面知道了昨夜自己做的荒唐事。

幸好嘟嘟這些天跟著蘇父蘇母在西內院,昨夜也是嚇的哇哇大哭。

蘇策知道現在自己需要靜養,安神的藥李常買了很多,蘇父也知道自己兒子患上癔症,安慰蘇母,同時告知王蘭,只要蘇策靜養段時間,癔症就自然好了。

李常從老一批親衛,也就是現在的護院中選出來了一個人,名叫周康,蘇家現在也算是家大業大,諸多事情都需要李常去打理,李常抽不出來時間,就讓周康貼身跟著蘇策。

周康是個很老實的人,比蘇策大兩歲,家小也在蘇莊,能被李常看中,周康靠的就是踏實穩重,要知道現在的李常也不是以前那個缺了手指握不住刀的府兵了。

李常,現在在長安城中也算是有一號的人物了。

百果釀,世人只知李常,卻不知道涇陽縣伯,不過這樣也好,因為大多勳貴也都是這樣先把家裡的產業交給可靠的人。

百果釀,南山新莊,長安新宅,李常三個地方跑,褲子幾月一換,因為騎馬磨的褲子太容易破洞。

周康和蘇策也是老熟人了,蘇策還記得當年衝陣的時候,周康就一直跟著自己身旁,一把長槍耍的極好,只是衝陣最前,傷亡最重,他傷到了大腿,九胡人的箭矢塗糞,在大腿上剜了一塊小孩拳頭大的肉,傷到了筋,可以走,但是跑不了了。

這兩天周康就和蘇策住在渭水旁的小廬中,小廬不大,長八米,寬四米,高五米,有兩個房間,裡面內屋是蘇策住的,周康就住在外屋。

這是一座純木製的河邊小廬,是蘇莊的莊戶用一天時間打造的,木頭是砍的蘇莊旁邊的一片林子,二百多人一天啥事沒有做,就砍木頭搭房子,傍晚房上壓好稻草,晚上蘇策就和周康住了進去。

屋內的擺設很簡單,除了床榻外沒有多少東西。

魏羨來的時候,也是在這裡見到蘇策的,毫無疑問,蘇策拒絕了魏羨。

這應該是蘇策和魏羨的第一次會面。

去秘書監看過蘇策經歷的魏羨,一方面感慨蘇策運氣好,另一方面也佩服蘇策的勇氣果敢,畢竟衝陣還能殺穿敵陣,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個人勇武,臨陣決斷,戰陣之中,考驗的東西太多了。

只是魏羨沒有想到蘇策會拒絕他,畢竟蘇策作為一個新興勳貴,年紀還那麼小,以後的前途不可限量,只是蘇策拒絕後,只是釣魚,左顧而言他。

魏羨來到蘇莊已經兩天了,因而他,並不知道蘇策就在前兩天剛剛發了一次癔症。

“小子,老夫今天就要走了,不過老夫的那套小院,記得時時打掃,過幾天老夫納妾,帶過來住幾天。”魏羨旁邊,蘇策坐在一把竹椅,魏羨坐在原本屬於周康的竹凳上,至於周康則站在百米外通往河邊小廬的小路上。

“好的,魏公,那套小院,策會派人每日清掃的。”蘇策側著頭,看著披著蓑衣的魏羨,也不去理會不斷晃動的魚竿。

魏羨站起身子,笑了笑,指著蘇策手裡的魚竿,問道:“魚以上鉤,何不起竿?”

“魏公,策居渭水兩載,夏日裡,蘇莊無人下河玩耍,只因渭水混濁,魏公胸腹裝著天下,有的是清水河潔身,但,策沒有!”蘇策站起身子答非所問的回答,魚竿被魚帶到了河裡面。

“吾之清河多,分你幾條未嘗不可,如此渭水混濁與你而言,下河何嘗不可!魚上鉤不起竿,現在魚竿被魚帶到了河中,無竿何以釣魚?”魏羨知道蘇策不願意趟這趟渾水,實際上到現在為止,魏羨還沒有找到一個支援他主張的勳貴,不然,他也不會在縣伯中尋找同道中人了。

“魏公大義,此竿已失,若民心在我,今日失一竿,明日策有百竿,魏公不妨多待一日,前些天家裡有些雜事,家中管家貔貅性子,怠慢魏公,策善庖丁,魏公不妨嚐嚐!”蘇策衝周康招招手,讓周康過來。

“有美食,也不早說!”魏羨看出蘇策有些意動,多留一天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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