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棺材做好,上面插著野花雜草。迷龍正帶人將屍體放進棺材,然後緩緩落入坑中。棺材不大,也沒有三寸厚,但也是一具棺材。

死啦死啦扭過頭問向那個女子:“他為什麼要幫你?”

“我遇見君子了,急公好義的君子,路見不平的君子。”女子說。

“怪哉。”

於是死啦死啦朝正在下葬的人群大喊:“磨蹭什麼,耽誤行軍速度一個都跑不了,老子全給你們執行軍法。埋了就走,一群人失心瘋,日本人就在後面,命都不要了是嗎?”

迷龍真的做到了,他造了一具棺材,埋了一具屍體。然後把那對母子放在大車上,一個人推著大車走,機槍和豆餅的彈藥箱也放在上面。死啦死啦也沒有昏迷,他的威嚴還在,沒有被人破壞。

我們的隊伍依舊整齊,向著開闊的山脈和雲層走去。死啦死啦看見迷龍推著大車,那對母子坐在上面,想要訓斥幾句,可是迷龍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不顧車上母子的顛簸,推著木車走在隊伍前列。死啦死啦看見了訕訕然,用手指點了幾下迷龍,後者憨憨一笑。

陳餘還是帶人走在後面斷後,行進兩小時後,耳邊傳來怒江波濤洶湧的水流聲。

沿著江畔的公路走,遠遠就能看見一座石橋,石橋旁還有一座渡橋。橋頭擠著大量人群和汽車,渡橋也擠著大量的人群。潰兵們有槍的拿槍開路,沒槍的賣力擠上石橋或者渡口的竹筏,普通民眾礙於槍口的威脅只能站在遠處。

死啦死啦下令停止前進,陳餘交代和他同行的煩啦注意警戒,然後小跑到他身旁。

“全部都是人。”死啦死啦說。

陳餘拿起望遠鏡觀看河對面的江防,草草的陣地,暴露在視線內的重機槍巢,還有丟在公路上的兩門三一式六十毫米迫擊炮。一群人蹲在戰壕外,饒有興致觀看橋上、渡口亂糟糟的潰兵以及難民。

河對面的戰壕內,走出十幾個人,用槍口呵斥橋上的潰兵及難民,開始在橋上安置炸藥。

死啦死啦奪過陳餘的望遠鏡看:“怎麼樣?”

“整理隊伍,你帶人維持秩序讓民眾和傷兵過河。我帶人在南天門上面構築陣地,這麼多人一時半會兒過不完,日軍追來就是大亂。”

“你就這麼想死?”

陳餘不解的問:“誰想死?”

“你啊!”死啦死啦說:“髒活累活,找死的事搶著做,讓我組織秩序過河渡江。我們過去了,日軍打過來你帶人頂著,你就這樣喜歡糟踐自己?”

陳餘將死啦死啦手裡的望遠鏡搶過來:“打出旗幟和番號,我們有番號。立即組織人員維持渡口秩序,讓難民和傷兵先走,我帶人立即在山頭構築防線抵禦日軍。不想讓我和兄弟們死在這裡,你就做事做麻利些。”

“用什麼番號?”

“帶上麥師傅,他是盟軍聯絡官可以和上峰取得聯絡,對面那群人根本守不住江防。用川軍團少校營長林譯所部,我們的情況和番號上面知道,帶上麥師傅,他可以聯絡軍部要我們的身份證明,記得甄別想要過江的日軍探子。”

說完,陳餘就扭頭離開。

死啦死啦回頭愕然道:“命令和計劃都讓你制定好了,要我這個團長做什麼,要不你來當團長唄?”

“等你死了我就當,現在先留給你。”

“烏鴉嘴······”

很快人員分佈就下來,陳餘帶著一路打過來的老兵爬上南天門,而死啦死啦帶上對他如視神明的年輕潰兵們。一千多號人分成兩部分,陳餘帶上最有戰鬥裡的精銳準備爬上南天門。

拍打迷龍的頭,陳餘拎起機槍和彈藥箱丟給他。

“打仗了,你當自己推著一門山炮?”

迷龍眼神盯著車上的母子兩人,疑惑的問:“不是過河嗎?”

陳餘沒好氣的說:“這麼多人得過到什麼時候,構築陣地阻擊日軍。這娘倆又不是沒有腿,讓他們跟著民眾過河,等你能活下來繼續和她再續前緣。”

“我去打仗了,你們跟著那個死啦死啦過河。”迷龍對著女子溫柔一笑。

女子默默抱著孩子離開木車,走了兩步忽然回頭說:“我等你。”

“啥?”

“你活下來,我就等你。”女子抬起頭自然而然說。

像是受了什麼刺激,迷龍走上前抱住女子,也抱住那個孩子。孩子被夾在兩人身前很不好受,掄起拳頭砸在迷龍頭上,用力扯迷龍的頭髮。女人沒有拒絕迷龍,就讓他這樣抱著自己。

然後迷龍從口袋裡取出一把金戒指和項鍊,還有幾塊手錶。他將自己身上全部的財物都給了女子,釋然一笑拿起機槍,攬住陳餘的肩膀往南天門上走。

陳餘是被迷龍裹挾的,他蠻橫的力氣讓陳餘無法拒絕。然後陳餘發現迷龍在哭,沒有哭出聲,但是眼淚從他臉頰劃過,他不想在這對母子面前留下眼淚,這關乎到他的自尊心。

“放手,老子還有事情要做,你以為跟你似的拿起機槍就行?”

迷龍梗咽道:“我有老婆孩子了,有了。”

“有就有唄!”陳餘扯開迷龍的手爪:“記得回去之後請老子喝喜酒,你們可是我摻和成的,到時候給你爺爺我跪下磕幾個響頭。”

“你是我兄弟,一輩子的兄弟。”

陳餘笑了笑,推動迷龍的肩膀,目送他走上南天門光禿禿的山頂。

“帶上工兵用具。”陳餘抓住煩啦的肩膀說:“上去之後立馬派人警戒,構築戰壕,佈置火力點。”

煩啦點點頭:“有那麼玄乎嗎?”

‘休······彭!’

遠處傳來早已消失多時的爆炸聲,那是日軍的火炮。聽見炮聲,煩啦變換表情,瘸著腿催促重機槍組爬上山坡。

三百多久經戰火,從機場一路打過來的同袍無言走上山坡。當看見陳餘帶領他們,這些人就已經明白,又要打仗了,還是一場該死的仗,被陳餘這個該死的連長帶去打。

‘彭~~~!’

連續的爆炸聲響起,河上的石橋被炸塌。不少人就這樣掉進河中,不知道是被炸死還是被淹死,沒死的掙扎遊向河邊,又被落水的人慌張摁在身下。

負責江防的師部特務營炸斷石橋,不管上面正在通行的民眾和潰兵。這一炸,落入洶湧河水中的人不下百人,更多的人被炸死、淹死。

往山上走構築陣地,阻擊日軍前鋒追兵。

沒人有怨言,一路上的勝利讓他們對於與日軍的戰鬥已經默然。日本人也不過如此,打了那麼多仗我們還是贏了,這次也依然會贏,然後一起過河回家。

陳餘站在山坡上俯瞰河邊正在組織潰兵和難民的死啦死啦,死啦死啦槍決兩個搗亂鬨逃的潰兵,將局面徹底穩住。我們的人舉起槍,死啦死啦正在讓過河的潰兵卸下武器,由我們隊伍中沒有武器的人拿上。過河的不需要武器,沒有過河的我們需要。

河邊有幾千?不止,有萬餘人等著渡口的兩艘竹筏過河,這要等到什麼時候。

阿譯長官已經豎起軍旗,維持有序的秩序批次送潰兵和難民過河。康丫舉著旗幟站在竹筏之上,麥師傅坐在竹筏上望向正往山坡走的眾人,然後摘下行軍帽,向山坡上爬行的軍隊致禮。

麥師傅看見陳餘,揮手向他致意,陳餘也看見了,笑了笑轉身幫要麻抬重機槍。

竹筏之上,麥師傅死命抱住電臺,他知道這是陳餘他們能活下來的保證。死啦死啦說對面江防部隊打不了仗,只能是陳餘帶人阻擊日軍,讓河邊的民眾和潰兵過河。

朝山上的軍隊大喊:“上尉!活下來,我們約定好了一起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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