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北的叢林中。

陳餘坐在路邊草地思考人生,額頭上還包著一截繃帶,望著日軍離開的方向失神,拿起一團冷冰冰的飯糰緩慢咀嚼。

傷是日軍處理的,飯糰也是日軍給的,自己算什麼人?

漢奸?

鬼知道,緬甸人反抗約翰牛反抗了百年,日軍來了他們就歡迎日軍。說是簞食壺漿,以迎王師都不為過,可是約翰牛跑了,遠征軍也走了,那些緬甸人沒幾個月就又開始玩命和日軍幹架。

因為他們後知後覺,發現日軍比約翰牛做事還不地道。

臨走時,那個日軍還手舞足蹈問附近有沒有中國軍隊,像跳儺舞似的表達中國軍隊的可惡,然後又嘰哩哇啦介紹自己軍隊,臨走是大喊‘板載、板載’。

他們應該是去進攻機場,至於一個步兵班組能不能攻下機場,這個不是陳餘能下結論的。能不能攻下機場,這得取決於約翰牛老爺的心情,大概不能攻下。

但約翰牛老爺們會有尊嚴,並且富有體面的投降,他們來緬甸只是來當大爺和撈錢,打仗的事基本交給國內貧民和阿三。誰讓他們祖上跟過威廉一世入過關,正兒八經的‘米’字旗人士。

還能什麼地方,唯一能去的就是機場。

陳餘扭頭尋找丟進草叢中的槍套,沿著大路往機場方向走去。

······

濃濃的霧氣又冒了出來,耳邊突然傳來槍聲。

陳餘拔出手槍躲進路邊叢林,仔細聽。三八式步槍、李恩菲爾德步槍,下水道水管工的傑作,還有布林式輕機槍。

前面絕對有遠征軍軍隊,陳餘聽了好半天,因為英國老爺絕對不會打這麼長時間,也不會和日軍進行這麼激烈的交火。

一路小跑,耳邊繼續傳來爆炸聲和槍聲。漸漸地槍聲減弱,只剩下李恩菲爾德步槍聲,穿過一片蔥鬱的叢林。大路上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具日軍屍體,是剛才幫陳餘處理傷口的日軍步兵班組,而一群身著英式軍服的軍人正在打掃戰場。

“什麼人?”有人發現躲在路邊叢林中的陳餘。

十幾條槍瞬間指向陳餘,陳餘舉起手緩慢從樹林中走出來。

其中一個上尉軍銜的軍官打量著陳餘,“別開槍,自己人。”

“我是川軍團上尉連長陳餘,我們在天上被日軍戰鬥機擊中,迫降在叢林裡。”

“是我。”那名軍官說。

陳餘抬頭看了半天才發現是熟人:“何慎之?”

“你個小兔崽子,還以為你死了,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你。”

那人上前和陳餘熱烈擁抱,眼眶中溢位淚花。當初同窗的兩人相約參軍,數載過去從未相逢,只有幾封書信往來。

見這個光著身子的野人和自家長官認識,剩下計程車兵隨即放下武器,低頭打掃戰場。

何慎之重重用拳頭砸在陳餘胸膛:“你怎麼在這裡,當初你去粵東後就再也沒有你的訊息,問五十四軍的同袍,都說你死了。”

“嗨!”

陳餘揮揮手說:“別提了,粵東打了一仗,給打散了。被上面就地整編進其他部隊,他媽的是一路打一路逃,團長、營長第一個跑,就留我一個小連長阻擊。

聽說遠征軍需要增援,被拎到這裡。坐飛機準備降落機場,天上遇見日本戰鬥機,飛機迫降差點沒給我弄死,還沒等喘口氣日軍搜查部隊就追來,我是一路跑一路追,手下的人都跑了。”

“你不是當逃兵吧?”何慎之懷疑的看向陳餘。

“我逃不往弗蘭,來緬甸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行啦,我跟你差不多。”

何慎之也解釋著,他隨著遠征軍入緬甸作戰,仗沒打幾次,全在逃命。昨天剛更換裝備,按照長官命令據守機場四周。

一行人往駐地走去,兩人談論著之前參軍的那些同學,不過大多早已戰死沙場。有的死在湖南,有的死在中原,有的死在緬甸,天南地北好像都有人。

何慎之的連隊駐地在機場西部十公里外,沿著山巒駐守要地公路,山上正挖著塹壕,看樣子正打算死守。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守住,長官們有沒有信心去守。

走進他的指揮所,何慎之給他丟來衣服。

“老子新發的衣服,便宜你小子了。”

“誰稀罕是的。”

何慎之不氣反笑:“給我脫下來,穿我的衣服還嫌棄,看給你這個大少爺慣的。”

“不嫌棄,不嫌棄。”

陳餘笑呵呵穿上衣服,把肩套的手槍卸下,何慎之見狀丟給他一條武裝帶,拿起手槍像是看見什麼寶貝似的。

“你從什麼地方搶來的,M1911。我們營長才有一支,送給我了行不?”

一把奪過手槍,陳餘將槍和備用彈夾放在武裝帶的槍套裡。

“長的不咋地,想的倒是挺美。這是我從墜毀美軍飛行員手裡撿到的,以後打完仗要還給他的,不過這個倒是可以給你。”

說著陳餘從肩套內取出兩塊‘士兵資訊識別牌’,狗牌丟在何慎之身上,那傢伙看了好半天,上面的血跡證明它的主人已經戰死。

何慎之低眉說:“等會兒我就交給我們營長,他一會兒要來視察前線。”

“芝麻湖,給老子滾出來!”

說話間,一道叫喊聲傳來。

指揮所外走進來一個少校軍官,腰間掛著中正劍,跟虞嘯卿一個打扮,不過臉上不是那種嚴肅,而是奸詐的笑容。

少校軍官一進門,低頭小步圍繞著陳餘轉圈,眉頭皺的緊鎖。

“沒見過啊!上面下來視察前線的?”

何慎之解釋:“我同學,川軍團上尉連長陳餘。剛從林子裡爬出來,坐的飛機遇見日軍戰鬥機,迫降後命大活著。”

“好運氣。”少校軍官敬佩的說,然後不懷好意:“打過仗,讀過書沒?”

陳餘立正敬禮:“報告長官。原來是五十四軍的,和慎之兄一同參軍衛國!”

“大學生?”

“是!”

少校軍官色眯眯的說:“人才啊!川軍團昨天就跑回國,那個虞嘯卿就是個酒囊飯袋,仗沒打一次就被他爹一個電報敲回國。跟著我幹,我讓你和芝麻湖一起,先當一個副連長。

我叫米奇,叫他們都叫我米西米西,你說喲西喲西好不好呀?”

陳餘一愣,原來他就是米西米西。配合虞嘯卿發動最終進攻,帶領軍隊攻上南天門救下殘存的人,真是一個人才,也和死啦死啦一樣犯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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