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發照明彈升入天空,這不是陳餘命令發射的,而是日軍自己發射的。

陣地前,日軍集結了幾乎一個加強小隊,快七八十個人來進攻這處陣地。日軍指揮官似乎被此處的炮火所牽制,認為這裡才是守衛機場外圍陣地兵力最多的地方。

“進入陣地,開火!!!”

陳餘大喊著,麥師傅也變換臉色,這次麥師傅沒有停留,跑去山後安全的地方向機場的英國老要炮火支援。

九二式步兵炮所發射的高爆榴彈在陣地上再次綻放,這次的射擊間隙比之前短了很多,說明日軍下定決心要拿下此處陣地。

‘噠噠噠······’

崔勇不停的操縱重機槍進行射擊,這次他的射擊點是最佳射擊點,重機槍的火光被灌木和雜草掩蓋,這樣日軍很難發現具體位置。這是最佳射擊點,之前他一直都沒有將重機槍架在此處,可是這次不同之前。

反斜面的炮排不顧一切的發射炮彈,日軍的炮火和我們的炮火互相疊加,他們射向我們的陣地,我們射向他們衝鋒的人群。

“機槍手就會打短點射?特麼給我連發,不會打給我換人。”陳餘朝著短點射的機槍手怒罵。

那個機槍手是個中士老兵,一點都不含湖。

“罵你爹,好好跟你爹說話。”

“對不起,爹。”

陳餘適時認錯,惹不起大哥,您現在是我親爹。

拿著步槍,陳餘點射一槍射死一個衝鋒到陣地不足二十米的日軍,槍口前掛著的膏藥旗代表他是一個步兵班指揮。所有人都在拼命射擊,機槍手不再打完兩三個彈夾後轉移,換完發燙的槍管繼續返回射擊位。

兩門九二式步兵炮發瘋的進行炮火壓制,對面的炮兵指揮也不在乎什麼火力點,就對著陣地狂轟濫炸。

兩個自持槍法好計程車兵已經爬上陣地旁的高樹,居高臨下對日軍進行點射,也不在乎什麼能否下樹,會被機槍一輪掃射而死。

老兵默默擰開手榴彈放在隨時可以拿到的地方,在日軍靠近陣地時投擲出去。幾乎每個人都在做著正確且又危險的行為,這就是老兵。

重傷計程車兵沒有時間抬下陣地,他們就幫忙給步槍上子彈,用盡全部的力氣在戰壕內爬行,將彈藥送去每一個活著的人。一個被炸燬雙腿計程車兵,在另一個失去胳膊計程車兵下推上戰壕,拿起衝鋒槍射擊,更有甚者抱著手榴彈滾下陣地。

年輕的軍官抱著手榴彈,用盡生命最後的光華翻滾下陣地,綻放出屬於他那年輕而又璀璨的血肉之花。

陳餘面無異色,麻木的瞄準日軍射擊,射擊、射擊、射擊、再射擊···

躲進掩體內,將一枚一枚橙黃的子彈擠壓進彈倉中,上彈、換彈、射擊,重複每一個動作。

陣地上的老兵明白,這場戰鬥已經無所謂了,這處陣地已經沒什麼重要。他們想要的只不過是一場戰鬥,而不是打兩槍,被日軍一個衝鋒就打的潰散的部隊。

這次戰鬥對於一些老兵來的太晚,從東北到西南,再到緬甸。如果我們五年前就這樣戰鬥,第一次淞滬會戰就這樣,少年心中有國。

對於新兵又太早,太早的到來,乃至於無法記下他們的姓名、籍貫······

對於洪廷這樣的青年太早,少年懷揣的少年中國離開。

欲言國之老少,請先言人之老少。或許當初梁卓如先生在寫《少年中國說》時,想必曾看見過這樣的少年,寫下如此美的文章。

日軍的子彈和炮彈,就像文章開頭那一聲稱呼,是老大帝國,還是老大帝國?

日軍子彈說:老大帝國,這個稱呼大概是歐美對於我們的印象,實在可嘆啊!

炮彈說:你們真的是老大帝國嗎?

稱呼和文章字詞不會殺人,只會傷人;可是子彈和炮彈會傷人,而且會殺人,現在日軍正拿著子彈和炮彈逼問、在逼問,真乃老大帝國。

淚水滑過陳餘佈滿硝煙的臉,他一邊射擊一邊吶喊:“惡!是何言!是何言!吾心目中有一少年中國在!”

不知為何,陳餘想起曾經被老師逼著背誦這篇文章中那些段落,未有身臨不得其中,唯有身臨才知文中氣概,如此已晚了不知多少載······

羅金龍帶著炮排的人衝上陣地,他們已經打光了所有的炮彈,只能撿起陣地上死人的槍械參加戰鬥。他們可以跑,丟下陣地上的人離開戰場,鑽入叢林中逃避這場戰鬥。

他們沒有跑,就像昨日陳餘帶領他們重新攻佔這處陣地時,從陣地上逃出生天計程車兵,他們也沒有跑,而是跟在後面一起衝鋒。

剛才那個和陳餘對罵的機槍手已經陣亡,副射手接替他的位置,一個傷兵正在幫他擠壓彈夾。

黑夜中,陣地上還有多少人已經不知道,只有槍械冒出的火光不斷減少,爆炸在陣地上的炮彈在增加。

“手榴彈!”

陳餘大喊著,丟出手裡準備好的手榴彈。十幾枚手榴彈稀疏的落在陣地幾十米處,火花映照,現在陳餘甚至能看清楚對面日軍猙獰的臉龐,不需要藉助望遠鏡。

爆炸聲此起彼伏,崔勇身旁的副射手已經換了好幾個,都是幫他往機槍灌水、裝彈時被射死。

爬上樹的老兵已經停下點射,鮮血沿著樹幹或是樹葉低落,這裡的樹木草花明年一定會很茂盛。

有了炮排加入的十幾人,突入陣地不足十米的日軍再次被趕下去,藏在彈坑或者掩體後射擊,槍聲和炮聲依舊。他們不會放棄這次進攻,集結人員後會再一次發起衝鋒。

“衝啊!媽媽啊!媽媽啊~~~”

“啊嗚哈~~~”

日軍後面,不知從何處突兀的出現一支部隊,癲狂的大喊大叫捅了日軍後背。陳餘嘴角笑了笑,笑的很難看,低下頭偷偷擦拭眼角的淚花。

“那些該死的英國老,該死!”

麥師傅怒氣衝衝跑來,手裡拿著步槍趴在沙袋後射擊,射完槍裡的子彈拿出酒瓶一飲而盡。

“日本猴子,去死吧。”大喊著丟出手裡的金屬酒瓶。

“全體都有!”陳餘閉上眼,周圍活著的二十幾人沉默下來,包括七八個能移動的傷兵,重傷員苦於沒有人救治在哀嚎,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他。

“上刺刀!”

‘曾曾~~曾’

所有人上起刺刀,目光轉向往後撤的日軍。

陳餘語氣很平穩,站起身說:“反衝鋒!”、

陣地上能動彈的人站起身,舉起手中長槍跟隨陳餘的背影衝下陣地,沒有人一個人說話,沉默的跟隨眼前這個撿來的連長,衝向撤退的日軍。

麥師傅也跟隨在後面衝鋒,嘴中大喊:“上尉,為了你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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