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盤桌上的兩把槍沒有開火,若是冒著巨大損失奪取南天門,唐基以及上峰還有所顧忌,但陳餘把他們的顧忌打消,並不是說毫無顧忌,但至少有減少損失的可能性。

粗略估計一下,陳餘認為攻取南天門,在死啦死啦計劃奪取樹堡成功的前提下,反攻部隊至少損失五千人,幾乎損失兩個團才能打下南天門。攻堅不容易,得一寸一寸的啃下來。

陳餘的計劃是攻其不備,穿插切後乃是陰鷙險棋,奪取銅鈸鎮斷其後路則是堂堂正正的陽謀。竹內固守則將被圍殲在南天門,退則必須用一半兵力攻取銅鈸後路,遠征軍攻取南天門將大大減少難度。

這樣的戰術在解放戰爭以及朝鮮戰爭中極為常見,特別是在戰爭後期,紅腦殼們硬是玩出花樣了。虛虛實實、實實虛虛,打的國府軍隊摸不著頭腦。

其中為人詬病的‘友軍有難,見死不救’,並不是友軍不救,而是圍點打援、引蛇出洞、調虎離山,誰也不知道會不會遭受伏擊,後路會不會被切斷。最後舉棋不定中,國府軍隊一觸即潰,幾十萬人,被漫山遍野抓豬。

切入銅鈸後路算簡單的了,問題就是能不能阻擊吸引日軍大部隊。一旦竹內想逃,那麼陳餘以及所率領的川軍團一部,必將十死無生,這是拿自己的命以嘗遠征軍攻克南天門之願。

虞嘯卿拿起沙盤上的六輪手槍,恭恭敬敬的遞給陳餘:“這是我的配槍,現在送給你。給我一天時間,打不下南天門我許你臨陣脫逃,執此槍,三百勇士人人皆可取虞某之命。”

“一天打不下來,至少五天才能攻克南天門,而且不計死傷。”陳餘看了眼六輪手槍說。

“三天!”

虞嘯卿聞言怒不可恕:“三天打不下南天門,我自己便投了怒江,以效屈原不忍見國破家亡,虞某是沒臉見諸位勇士。”

“五天。”

陳餘拿過六輪手槍:“達到預備攻擊位置後,我會至少堅守三天,師座必須在三天之內攻克南天門第一道防線,讓戰車營支援。並且讓川軍團先行渡河,全員輕裝走山路抵達銅鈸。

前往銅鈸的山路,林團長知道。屬下信他,讓他率領川軍團餘部支援,如此銅鈸才能堅守五天,讓竹內無處可去。”

一旁的阿譯眼眶發紅,雙拳緊握,險些泣不成聲。

一句‘信他’,這是對阿譯的信任,屬於把命交給阿譯。陳餘也不願意相信其他人,唯有川軍團會不計死傷走山路,翻山越嶺支援銅鈸。

虞嘯卿將目光投向早已感動到全身顫抖,即將哭出聲的阿譯身上。那是羨慕的眼神,虞嘯卿羨慕阿譯有這樣的部下,或者說生死相依的同袍兄弟。曾經虞嘯卿也有一位骨肉兄弟,但是不能依靠所以被他砍了。

“林團長,你有一幫好兄弟,不要辜負他們對你的信任。”

阿譯立正帶著哭腔說:“在下絕不辜負眾兄弟之信任,哪怕戰至最後一人,我團必將面朝銅鈸而亡!

!”

虞嘯卿正色道:“你們兩個妖孽還有什麼需要,儘快說來,不要婆婆媽媽的。”

“沒了。”陳餘回答。

死啦死啦扭捏的說:“師座,這個月的軍餉還沒發,主力一、二團三天前就發了。”

“唐叔。”虞嘯卿疑惑的問。

唐基一拍腦袋:“哎呀!這段時間都忙亂了,軍餉的事我都交給下面的人做,沒管這檔子事,發發發!我馬上叫人把你們川軍團的軍餉下發到位,也別發國幣了,就半開!”

“謝謝副師座!”

“屬下必效死!”

“感謝副師座、師座!”

聽完死啦死啦和陳餘的作戰計劃後,虞嘯卿便帶人揚長而去,連帶來的沙盤都不要了。他現在急需將作戰計劃記在腦子裡,我軍歷來不知保密為何物,虞嘯卿不敢大意。

虞嘯卿走了,但是唐基藉口發放軍餉留了下來,何書光駕車前往師部軍需領取川軍團的軍餉。偌大的空地上,唐基坐在椅子上閉目小憩,阿譯獻殷勤的給唐基送來一杯咖啡,喪門星的刀拍咖啡,已經是川軍團最好的‘飲料’了,其實還有松子酒,但是麥師傅估計捨不得。

“副師座,這是陳團附從蘭姆加帶來的印度咖啡,小心燙。”

唐基睜眼露出笑容:“好好好,林團長費心了。能否讓陳團附來一下,老夫有些旁支微末想詢問詢問,麻煩林團長了。”

阿譯敬禮:“不麻煩,屬下這就去通知陳團附。”

聽聞唐基叫自己,坐在麥師傅那間破房間喝酒吹牛的陳餘一愣,整理衣物帶上軍帽,不慌不忙前去空地上找他。

林間空地上,唐基坐在沙盤旁還在細細觀察。這位戎馬一生,都在做人情往來的軍閥幕僚,正在用不多的軍事素養來揣測攻擊計劃,時不時皺眉嘆息。

“副師座,您找我?”

唐基抬頭和善一笑:“對對對,老夫找小陳你有些小事。這麼好的戰術,小陳你能想出來,而且敢於付出實際,真是人才出少年啊!

但是老夫還是有一絲絲不明白,陳少校是從何處學的這些打仗知識。你說自己讀過大學堂,什麼時候大學堂還教這個,穿插斷後以及後續支援問題,環環相扣、縝密的很啊!”

前面幾句陳餘沒放在心上,後面幾句則是字字珠璣,充滿殺機。若是稍有問題,陳餘便可能萬劫不復,難道學死啦死啦裝瘋賣傻,招神弄鬼湖弄過去?

顯然不可能,唐基醉翁之意不在酒,這樣一個人精不可能簡單湖弄過去。死啦死啦能湖弄過去,是因為虞嘯卿想用他打仗,現在唐基想知道,大抵想要摸清楚陳餘的家世問題。

糾結片刻後,陳餘打算繼續扯虎皮:“家父曾追隨黃總司令參加武昌革命,是前朝新軍哨官。失敗後逃竄回鄉,受黃總司令召集,暗中加入華興會,再次失敗後遭遇前朝通緝。直到革命成功,家父才得以回鄉······”

“哎呀~~~”

唐基擺擺手:“不是詢問你家世,而是問問你從什麼地方接受過軍事教育。”

陳餘咬牙說:“民國二十三年,有黃埔學生來老家,組織民團抵禦土匪流寇。學生在他們組織的民團聽過課,就學了些軍事知識,學了幾個月。

學生正好中學畢業,家父便寫信給故友,得到推薦信後前往省城讀書,再也沒有見過。”

“好了好了。”

唐基撇了眼陳餘,剩下的別問了,是。惹不起的人。你一口一個家父、家父,還寫信給故友拿到推薦信,大學的推薦信能隨便拿的?

至於那位組織民團抵禦土匪流寇,唐基不用想就知道是什麼人。

“家中父母尚在啊?”

“自出湘後,家父便不允我寫信,故不知家中父母如何。”

唐基點點頭:“哦。”

反正不知道,陳餘就往上編,至於入學的推薦信。這還真不是陳餘編的,記得入學的確受到推薦信,而且還是一位大員,比虞嘯卿他爹還要大。陳餘老爹從同鄉會找人求來的,老鄉求老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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