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著大包小包,包裹書籍的油紙都沒有撕下來。書的主人沒想到會穿越大半個中國,連書也沒有想到,此時書的主人正端坐在大門外。

牛車主人在將煩啦他爹孃以及十幾口箱子的書籍丟在川軍團大門外,便急不可耐的逃離這個地方。軍營在這個時代絕不是什麼讓人安心的單位,而是摧殘民眾、壓榨百姓的代名詞,有時候閻羅王的十八層地獄都不及。

陳餘本想讓孟父、孟母進來坐坐,可是當孟父他看見留著團部的傷兵搬運他的書籍,其中有幾個傷兵抬著箱子,因為箱子太重磕到地上,孟父便開始‘子乎者也’之類難懂的話,一連說上十幾句鄙夷官兵的古詩詞和文言文。

“我的書,小心我的書!”

“你們看著點,這些都是珍品古籍,每一本都是諸位先賢大師之作,傳世之瑰寶,還是要小心些。”

“別磕著,你們能不能走穩些?”

孟父跟著挑木箱子的傷兵走,一路走一路說,而孟母就在後面拉他,不讓他跟上去。現在,陳餘是真的想給孟父來上一槍。

這老爺子真是煩人,的虧孟母這麼多年能忍住,要是陳餘攤上這樣一個爹,剛出生準拿臍帶把自己勒死算了。煩啦啊!煩啦,哥們兒終於體會你的感受了,別說寫遺書嚇唬爹媽,寫絕命書都要和老爺子劃清界限!

陰雨綿綿,團部內有個行動困難,拄著柺杖一瘸一拐,一位有著稚嫩臉龐的傷兵走來,給陳餘遞來一件雨衣。拄著柺杖走到孟父身旁,拿起一把雨傘交給他,可是卻被孟父推了一下。

“別讓雨把我的書淋溼了,給我的書撐著傘。”

陳餘怒喝:“麻圓!給他打什麼傘,自己啥樣不知道,滾進去。全部人滾進去避雨,傷風感冒老子可不會給你們治,養你們這群人就費勁,求求你們別給我添事好嗎?”

正在幫忙往屋子裡面抬箱子、搬書的傷兵聞言停下,麻圓躺在地上,天空中細雨落在他稚嫩的臉龐,這個嘴角還未褪去細微絨毛的男孩不好意思一笑。

他用只剩三根手指的右手撐起身子,左手只有半截,左腿也沒了一條。領口的衣領露出,脖子上有一大批燒傷痕跡。這個孩子好死不死被日軍燒夷彈給炸了,是身旁的人用土澆滅火焰,最後只剩下一口氣後送到東岸醫院。

左邊一半都燒爛了,能活著除了老天爺給面子真想不出什麼道理。

孟父愣住了,孟母作為一個傳統婦女,在封建壓迫的時代不敢違背丈夫的意願,只能攙扶起被推到的麻圓,拿起傘幫孟父遮雨。

“為什麼不遮住我的書,書比我重要。”

陳餘注視趴在書箱上的孟父一陣無語,這都是什麼人啊!

還有煩啦你這個小王八蛋,你自己跑西岸打鬼子,知道你爹要來卻不管。你就那麼想死,不想看見你爹?

孟父質問道:“你們的人在什麼地方,讓他們來幫我搬書,這裡可都是好書。”

“在打仗。”陳餘回答。

“打仗打仗,從北方打到南方,半個中國都讓你們打沒了,順帶把緬甸國也打沒了,你們這是打仗?”

我······

陳餘發現煩啦那張臭嘴跟他爹一樣,惡毒且又麻木,評點世間卻好似與自己無關,老孟家一個德行。周圍搬書的傷兵撓著頭,看著兩人乾瞪眼,這到底搬還是不搬?

在孟父帶著八頭牛才能拉動的書籍來禪達,不斷的換乘工具,從湘黔渝地區乘汽車來到昆明,又從昆明僱傭車隊開到禪達。可是人家汽車根本不準備進禪達,只是路過禪達接上貨物往西。

在耗費大量錢財後,顛簸流離大半個中國的書籍來到禪達,現在正被丟在川軍團大門外無人理會。孟父在遇見陳餘不到一個小時內,成功把陳餘對於同袍兄弟父母的敬重耗的一乾二淨。

“活著的人正在打仗,留在這裡的都是這樣的人,他們打不了仗,只能蹲在這裡苟延殘喘。”陳餘努力想要把事情解釋清楚。

孟父一生氣直接坐在門檻上:“老夫再次此地等候我兒,了兒不回,我全家便在此久等!”

“伯父,您在等下去也沒有用,他們在打仗。”

“那我的書,我的書怎麼辦?”

陳餘揉搓自己的臉仰天長嘆:“我給您蓋上防水帆布,不會有問題,我這裡都是殘兵敗將沒法子給您把書箱子抬進去,等晚上有人回來就給您搬進去。”

“可是現在正在下雨。”

“唉~~~”

妥協吧!陳餘不想繼續和這個讀書讀瘋了的人作對,將團部外面的重機槍工事值守計程車兵叫來,讓他們幫忙冒雨把八輛牛車才拉動的書箱子搬進屋裡。

五六個人和陳餘忙活快四五個小時,終於在孟父的監工下將書箱子搬進團部,然後將每本書開啟檢查,若是有發潮或者打溼的則鋪在地上。

吩咐給兩位老人家燒上一壺熱茶,隨手將在祭旗坡寫下的家書放在桌上,陳餘頂不住壓力準備回房間睡覺,這下家書還是明天再去送入軍郵處。

孟父拿起桌上的家書說:“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陳餘躲進房間睡覺,孟父還在繼續吟詩,得遇軍中家書,借古人名句抒發內心感觸。陳餘躲在屋子裡,聽孟父從杜甫的《春望》,又唸到張喬的《河湟舊卒》。

“年少隨將徵河湟,頭白時清返故鄉。十萬漢軍皆零落,獨吹邊曲向殘陽。”

最後陳餘睡著了,迷迷湖湖見聽見孟父在唸《詩經·秦風·無衣》,整個就是一撒潑老頭兒。一口一口的孤本典籍,就是滿足他那惡趣味的佔有心,當他自認為安全就在撒潑唸書。

“喂!”

睡的正香,陳餘被人叫醒,發現叫他的是李冰。他一個虞師死忠,跑川軍團團部做什麼,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外面一陣漆黑。

撓著頭拿起床頭邊的木盆準備打水洗臉,走出門卻看見虞嘯卿站在對面階梯上,何書光手裡拿著一盞油燈給他掌燈。孟父端坐在桌上看書,見桌上的油燈被拿走,氣沖沖躲過何書光手裡的燈,放在桌上。

孟父回頭看了一眼虞嘯卿:“看書須端正,夜晚讀書更須端正,如此做派,讀書沒有讀書之人的禮儀,簡直是玷汙書本!

!”

好吧!這回他惹上虞嘯卿,陳餘決定裝作沒看見一樣,走去後院打水洗臉。

何書光氣的準備拔刀砍翻孟父,可虞嘯卿只是微微一笑,將書本合上規規矩矩放在桌上,站著門外看向陳餘。

“陳團附,你們川軍團在搞什麼,西岸的槍聲從早上開始,直到現在都沒有停息下來。你們林團長說只是一個小小的渡江偵查,事實真的如此嗎?”

陳餘放下手中的木盆,向虞嘯卿敬禮:“報告長官!只是一個小小的渡江偵查,若是陣仗大,屬下怎麼可能會睡的著。”

虞嘯卿手拿指揮鞭走下來,頂在陳餘胸膛:“祭旗坡和南天門互射炮彈一百餘發,連日軍戰鬥機都來飛上兩圈,這動靜算小嗎?”

“火力偵查。”陳餘隨口編了個藉口,心中早已波濤洶湧。

這麼勇?阿譯敢這麼搞,打到虞嘯卿來抓包我,兄弟你害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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