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蓁瞧著她靈動的雙眼,眉毛一挑,“可以啊。”

女子摸了摸肚子,她是真餓了,便沒有同南蓁客氣,“東街有家面鋪,分量足味道好,切片牛肉做得特招人稀罕,就是有點貴,請不請?”

“走。”

南蓁和她並排往前,蕭容溪就墜在身後,一步之遙。

“我叫方瑤,”女子邊走邊道,“你們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南蓁點點頭,看著她不羈的走路姿勢,問道,“幹仵作這一行多久了?實話說,我還是第一次見女仵作。”

方瑤掰了掰手指,“兩年零四個月。”

“倒是有零有整的。”

“我接的我爹的位置,”方瑤踢踢踏踏的,說話也漫不經心,“他過世之後,衙門急需仵作,又沒有合適的人選,這才找上我的。”

“不過細數起來,我從七歲開始就跟著我爹四處跑了,大大小小的案子也見過不少,不然衙門也不會放心把這個差事交給我。”

她突然扭頭看向南蓁,“你想象中的女仵作是什麼樣子的?”

方瑤故意壓低聲音,想要嚇她,“我可是成天跟屍體打交道的人,各種死法都見過,什麼血肉模糊的啊、缺胳膊少腿的啊、腦袋被削掉一半的啊……怕不怕?”

南蓁認真想了想,開口道,“碰上過人彘嗎?”

“……”

方瑤噎了噎,“那還真沒有。”

說完後,又狐疑地看了看南蓁,“你一個富家夫人,如何會接觸到這些東西?”

“早些年生活艱苦,多多少少見過些。”南蓁隨口胡謅道。

方瑤一看便知她沒有說實話,也沒深究,只加快腳步往前走。

再拖下去,她就要餓死了。

南蓁跟上她的步子,繼續問道,“你後孃對你很差嗎,連飯都不給你吃?”

“她偶爾發善心的時候,還是會給我留飯的。”方瑤笑了笑,“畢竟我還會三五不時地拿些銅板回去呢。”

“你好像並不恨她?”

方瑤聳聳肩,“沒什麼好憎恨的,她也是個可憐人,嫁給我爹之後沒過幾天好日子。我和我爹又是仵作,鄰里也不大待見,她受了不少排擠,心裡肯定不舒服,被罵兩句又沒少塊肉,隨她去吧。

再說了,誰死後不是一抔黃土,計較太多累得慌。”

也許是常年接觸死者,她雖年紀輕輕,卻比大多數人都看得開。

人生在世,活下去都行。

反正生沒帶來什麼東西,死的時候什麼東西也帶不走。

“到了。”

說話間,三人已來到東街的面鋪。

剛吃過午飯不過兩個時辰,離晚飯又還有段時間,是以面鋪裡清清冷冷的。

他們走進去時,老闆正撐著腦袋打瞌睡,眼睛半眯半睜間看到有客人進來了,立馬打起精神,“幾位客官要吃什麼?”

話音剛落,他才意識到對面的人是誰,“方瑤?”

“林叔。”

“清湯麵是吧——”林叔問也沒問,直接去到灶臺處,“你今日帶錢沒,現在不興賒賬了哈。”

說完後才看向蕭容溪和南蓁,“兩位客人吃什麼呢?小店裡牛肉是一絕,要不要來一碟?”

“林叔,他們不吃,”方瑤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你給我來一碟牛肉,大份的啊!”

林叔正在忙活的手頓了頓,抬頭,眼底滿是疑惑,“最近又辦了什麼大差事,衙門給你發錢了?這麼闊綽,竟然還要大份的。”

方瑤伸出一根指頭,搖了搖,“有人請客呢!”

“嘿,你這丫頭,是不是威脅人家了?”林叔笑了笑,切牛肉的動作卻一點都不磕巴。

很快,一大碗帶著澆頭的面和一碟牛肉就上了桌。

方瑤餓極了,埋頭呼嚕呼嚕地開始吸麵條。

蕭容溪和南蓁就在她對面坐著,也不打擾,倒真像專門揣著銀子過來請人吃麵的一樣。

麵條勁道,湯色澄澈,味美鮮香。

方瑤吃了大半碗才放慢速度,抬頭夾了塊牛肉放進嘴裡,“你們真的不要嚐嚐嗎?過了這個鎮可就沒這個店了啊。”

南蓁輕笑,“吃你的吧。”

窗外的長街突然路過四個人,身材魁梧,面色如土,被曬得蔫噠噠的,嘴裡還唸唸有詞。

隔得有些遠,他們聽不清這些人在說什麼,倒是林叔目光追隨他們而去,嘆息一聲,“這些是上午抬棺的,這時候才回來。”

蕭容溪一愣,隨即扭頭看去,“水神的事?”

林叔:“是啊,這一年死了好幾個年輕人,好在明日過後就好了。”

他似乎只是隨口感嘆,卻令桌邊的三人同時沉默了。

方瑤咀嚼的動作緩了緩,隨即恢復如常,表情有些玩味。

南蓁忍不住抬了抬眉毛,托腮看著她,“哎,方瑤,你是不是給他們驗過屍啊?”

“嗯哼。”她沒有否認。

南蓁繼續道,“這‘水神’當真如此玄乎,以神力殺人,讓這些年輕男子溺水而亡?”

方瑤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反問道,“你不信啊?”

“重要的是你信不信,如果仵作都相信了……”

“那仵作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方瑤接過她的話。

見兩人好奇,這件事也不是什麼機密,方瑤便沒有瞞著,“確實沒找到兇手,身上沒傷,也沒有中毒的跡象,估計是用什麼法子弄暈了,然後泡水裡的。”

只有這個解釋最為合理。

但為何死的是這幾人,他們之間又有什麼聯絡,衙門還真沒發現。

當然,這並不代表衙門放棄尋找,任由此等荒誕的謠言蔓延下去,而是選擇先順著民意,大辦明日的水神節,看能否伺機揪出背後作怪的人。

蕭容溪想了想,突然道,“熟人作案?”

方瑤一怔,看他的眼神帶著幾分讚賞,沒想到他能猜到這一步。

“只能說不排除,”她說道,“畢竟此般手段很像是報復,熟人的可能性很大。”

但本身平雨鎮並不大,鎮上的人基本相互都認識,單從“熟人”這一點出發,沒什麼參考價值。

死的幾人關聯又不強,衙門也很難判斷下一個遭毒手的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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