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奴四下張望,周圍一片狼藉,連根草都沒有。

脖子上準備的儲備糧,也因為出乎意料的暴走戰鬥,而炸成了滿天飛屑。

而就在他尋草之際,一個高大的黑影從遠處急速奔來。

“糟糕,犬妖真的來了!”沉樂陵搖晃著站起來,她的感應要比馮先生差一些,直到此刻才發現。

“撒豆成兵!”

沉樂陵剛才消耗了大量的法力,暫時只有撒豆成兵是價效比最高的選擇。

一把揮出,三十名藤甲兵很快現身,另外邊沿地帶,還有之前戰鬥中剩下的一群藤甲兵,合計有一百多名。

“擋住他!”

沉樂陵一聲令下,同時讓炎奴趕緊到自己身邊來。

“嗎的,敢殺我的崽?”

巨大的聲音響徹全場,來者橫衝直撞,一頭扎進了藤甲兵的陣列中。

他力量恐怖,一巴掌一個,將藤甲兵拍成粉碎。

只看到一陣木屑紛飛,人影就輕鬆就洞穿了藤甲兵組成的防線,站在了洞府門口。

來者正是烏龍老狗,看起來,就像一名仙風道骨的老者,鶴髮童顏,黑色長袍。

他神情憤怒地看向自己的洞府……隔著老遠,他就聞到自己的崽死掉了。

誕下有靈智的子嗣非常難,他生了上百條狗,開了靈竅的就這一個!

好不容易就要養成妖了,結果竟然被殺了。

他迅速將目光鎖定在沉樂陵身上,嗅了嗅鼻子,說道:“妖孽,你好大的膽子。”

烏龍語氣陰森,殺意凜然,他有血氣感應神通,立刻就分辨出自己的崽死在何人手中。

沉樂陵呵呵一笑:“小小犬妖,可笑可笑!一條老狗也敢管我叫妖孽?”

她表面從容不迫,暗地裡瘋狂回覆法力。

烏龍傲然道:“我受高士傳道,已為正道妖修……”

他話還沒說完,沉樂陵直接打斷:“太行東首日霞峰,上浮雲霄下列龍。自古皆有求道者,不知何處拜仙宗。”

“吾為太行仙宗洗心池泉水所化,曾於萬仙頂聽講,受玉河真人傳道,朝陽觀裡刻我姓,通天峽裡記我名。”

“休說斬一隻半妖,縱然是你主人當面,吾倒要看看他是何跟腳!”

霎時間全場死寂,烏龍直接懵了,忍不住嚥了口唾沫。

他就說了一句話,沉樂陵蹦了十句。

而且說的頭頭是道,除了太行仙宗和萬仙頂聲名遠揚以外,其他都說的不明覺厲。

好傢伙,一出生就在仙宗裡?

兩相比較,他忽然沒臉自報家門了,怎麼說?某位外道山人的坐騎?

他本是吃人野狗,純純的野路子,一朝拜入高人胯下,某些場合他就能號稱正道妖修了。

但如果沉樂陵說的是真的,那和這等跟腳比起來,還是野路子……根本不值一提。

就在烏龍有些懷疑之際。

沉樂陵得勢不饒人,稱熱打鐵道:“吾於此山尋仙草,你家小狗狂悖無禮,已被我送入黃泉,骸骨就在洞府中,且進去收屍吧。”

烏龍勃然大怒,好傢伙,在我洞府殺我的崽,還敢如此囂張!

霎時間身上爆發出恐怖的妖氣,一對犬牙暴突而出,足有一尺半。

不過忽然心念一動,注意到了一個亮點:“仙草?什麼仙草?”

“別……別聽她……”張全快氣暈了,虛弱地想說話,奈何傷勢太重,氣若游絲。

烏龍耳朵微動,轉頭看他,認出這是張家的人。

他就是被張家的一名武者通知來此的,不過那名武者騎馬比較慢,他先到了。

正當此時,馮先生忽然冷笑一聲:“休要聽她胡說,這洗心池女只是受玉河真人傳道,並無師承,亦不過是座下澆花童子罷了。”

“區區童子也敢狂妄!烏龍,不要怕她,玉河真人不會為四株龍芻草大動干戈。”

“奪得此草,張家與你各執一半!”

烏龍凝視他:“龍芻草?”

張全癱在地上,氣得直哼哼。

沉樂陵瞥了眼老鬼,隨後眼神一厲:“胡說!總共就兩株,何來四株?”

馮先生哼哼道:“才兩株?那另外兩株在哪?”

“另外兩株當然是……根本沒有了!”沉樂陵先是脫口而出,隨後停頓又說沒有。

馮先生促狹道:“到底幾株草,真當你能瞞過張家?我等大費周折,損失這麼多高手,你當是無的放失嗎!”

烏龍聽他們爭吵,腦袋來回擺,感覺資訊量巨大。

直到這裡,才忽然反應過來:“好哇,我說張家怎麼要斬妖除魔了呢,還道是轉了性,原來是為了龍芻草!”

張全派去的人,跟他說要除妖,他心說這不扯澹嗎?如今可謂是恍然大悟,覺得這才符合張家的風格。

“到底什麼是龍芻草?”烏龍喝道。

馮先生與沉樂陵都驚訝地看著他,隨後沉樂陵露出嗤笑,馮先生則有些尷尬。

這搞得烏龍難為情了,即將惱羞成怒之際。

馮先生終於說道:“古語云:一株龍芻,化為龍駒。駑馬食之,一日千里……穆天子曾以此養八駿。”

烏龍眉頭一皺:“長什麼樣?”

馮先生一指沉樂陵:“她一定知道,你我合力將其拿下,細細逼問就是。”

“此女已經被我們算計,用紅塵火燒到了靈妙期……不足為慮。”

說到這,馮先生對沉樂陵冷笑:“洗心池女,你殺我們這麼多高手,差點就讓你贏了,可終究你沒算到烏龍這麼快趕回來吧?”

“你心生劫運,可料到有此一劫?哼,今日旗山,天機混亂,註定你棋差一招!”

烏龍聽得直皺眉頭,啥?心生劫運,這女妖原本是劫運期?

遭算計燒到靈妙期,還殺了張家這麼多高手?

烏龍看了看狼藉的現場和局勢,好傢伙,張全這邊基本是完敗啊,自己但凡來晚一點,好像女妖都能走了。

雖然那老鬼句句都是‘不足為慮’,但烏龍聽完反而心裡犯滴咕了。

嗯?今日旗山,天機混亂?

烏龍眼睛一眯,手在袖中,摸出一副‘六爻骰子’,隨手算了幾卦。

凡是玄士修者,都會算卦,這簡直是基本功。他這些年號稱烏龍老道,親近名士,當然也得會。

別的可能算的不好,但‘天機混亂’這一點,最好算……

“還真的是天機混亂!”烏龍老道算完心裡一驚,瞥了眼沉樂陵,心說難怪劫運期修士都要栽在這。

來尋仙草前,感應不到危機,等發現天機混亂已經晚了,必然已經攤上天機混亂的事。

烏龍老道搞清楚了情況,眼神越發冷冽,福禍不定,福禍相依,拼了!

沉樂陵見狀,毫不畏懼地呵斥道:“老狗,我勸你別攤這趟渾水!”

烏龍肺都要氣炸了,太特麼囂張了,這是老子的地盤!

“呃……呃……人……人……”張全見他被耍得團團轉,拼命地想要提醒他。

然而他已然是癱瘓瀕死,只能竭盡全力地發出哼哼。

烏龍老狗察覺到不對,回頭看了他一眼。

人?現場有妖有鬼,確實還有個人,不過完全是個凡人,沒有真氣,連紅塵火都沒有,他隨時可以吃了。

再加上一直關注龍芻草的事,繼而忽略了那人的行蹤。

“在那……嗯?他在吃什麼?”烏龍一旦關心此事,鼻頭微動,就能瞬間感應到炎奴的行動。

只見其趁著大家交談之際,不知不覺已經走到老遠的山坡山,手在往嘴裡塞什麼東西。

好像是……草!

烏龍悚然一驚,連忙衝了過去。

他跑得極快,乃至奔跑中,雙腿的膝蓋忽然向後反拐!手腳並用,速度立刻又飆升一截!

沉樂陵見他終於注意炎奴,立刻大喊:“快吃!”

“你在吃什麼!”烏龍咆孝。

他好似一道黑色閃電,倏忽間已經衝到了炎奴身後。

見其嘴巴鼓鼓囊囊,他一把抓起炎奴,扭過來,拼命掰開嘴:“給我吐出來!”

然而草都沒了,炎奴口中空空如也。

“呃?入口即化?老子吃了你!”

烏龍大怒,提著炎奴直接發動吸元秘術!

這是把人精魄煉出來的法術,幾乎所有妖怪領悟的第一個天賦,就是此術。

一股黑色氣息籠罩炎奴,緊接著是莫大的吸噬力。

然而與此同時,炎奴體內浮現出一張水符紋路,將黑氣化解。

烏龍的手彷佛觸電一樣,不禁鬆了一下。

炎奴彈身而起,直接跳到空中,轟隆隆飛了起來。

“什麼!”

烏龍大驚,抬頭仰望,通靈感氣之能馬上就發現炎奴體內那恢弘的能量!

怎麼可能!一瞬間從一個沒有真氣的凡人,變成三千多年真氣的怪物?

沉樂陵見炎奴完成補充,哈哈大笑,調戲道:“老狗,我寧可給凡人吃了,也不給你!”

“龍芻草?!”烏龍聲音嘶啞,眼珠死死盯著炎奴。

不光烏龍震驚莫名,就連馮先生都傻眼了。

他終於知道,炎奴這一身真氣如何來的了,好傢伙,吃點草,真氣爆滿了?這真是仙草啊?

馮先生嘴角一抽,他當然不信,並且很快意識到,這是炎奴的問題,不是草的問題。

什麼龍芻草,他完全是順著沉樂陵的意思說的,隨便找了個已知的仙草名。

他見沉樂陵提什麼仙草,吸引了烏龍的注意,就順手幫忙圓而已。

直到此刻,馮先生才明白,沉樂陵這是為了掩蓋炎奴的奇異。順帶手,還把矛盾關鍵轉移到了‘仙草’上。

如此,就等於有一個牽扯敵人的東西。

“炎奴如此簡單就能恢復實力,這條狗不足為慮了。”馮先生暗自慶幸,他賭對了。

炎奴散功後,水女這邊的實力,根本不可能是烏龍老狗的對手。

但他還是選擇幫水女這邊,只因他實在是受夠張家了。

張家贏了,他依舊是仇人的工具。不如賭一把,幫更弱的一邊。

“轟隆隆!”

炎奴橫空烈轟,如一輪大日,通體熾光。

徹底明晰自己可以隨意調動真氣後,他也不小打小鬧了,一上來就是一千年,打算速戰速決。

於是乎,他全身都如烙鐵般發光。

乃至這一次,又有不同。

他身上穿著藤甲,高溫竟然直接將其點燃了!

騰得一下,炎奴渾身都是烈焰,俯衝而下,好似一條火鳳飛來。

烏龍看痴了,這凡人吃了草後,不僅是能量磅礴,輸出也是極為恐怖,可以把能量超高壓縮。

體質似乎也發生了蛻變,如此高濃縮匯聚的能量,熾烈無比,他卻如魚得水?

“彭!”

烏龍同樣調動龐大的法力,護住周身,張開獠牙,迎擊而上。

震撼的碰撞響徹山間,火焰與黑氣隨著衝擊波向外暴漲。

烏龍不擅術法,喜歡用法力加持肉搏能力。

然而此刻,卻倒飛而出,連續撞毀十棵大樹。

“噗嗤!”烏龍吐了口血,充滿煞氣地站起來。

他不再是老者的模樣,化為一條直立的黑皮大狗。

“這人幾個呼吸前,還是凡人!狗屁都不是!如今卻能與我匹敵!”

“一株龍芻,化為龍駒。駑馬食之,一日千里!”

他瞬間想到了關於龍芻草的描述,這不就是脫胎換骨嗎?這不就是一日千里嗎?

一步登天起,一朝化龍飛。

看著炎奴的火光劃破黑夜,猶如一顆火流星在眼中不斷放大。

烏龍老狗氣得眼珠子都綠了。

“嗎的!敢吃我的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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