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好!”袁牧聽了慕流雲的這番話,讚許地對她點了點頭,“大善人一旦作惡,也需依律處罰,十惡不赦之徒也不應隨意加罪,這才是刑律之正道!”

慕流雲連忙點頭表示贊同,相處的時間越久,她就越能夠體會到那種有一個與自己志同道合的上官是一件多麼舒心的事,才華有人賞識,辦事有人支援,遇事有人撐腰,可以直抒胸臆,不用拐彎抹角,更不用小心翼翼。

跟在袁牧身邊以來,除了最初的惴惴不安,餘下的時日都是慕流雲之前從未體會過的放鬆和恣意。雖說她還是會時長對袁牧說一些誇讚的話,可是卻都是發自肺腑的,和以前對著楊知府的那種虛與委蛇完全不是同一回事。

不過,想到才華有人賞識這件事,還有方才扯起來的話題,慕流雲又有些好奇起來,她現在對著袁牧放鬆自在了許多,所以也不會像之前那樣瞻前顧後,不敢深問,這會兒被藏在心裡頭有一些日子的疑惑便又湧了上來。

“大人,我有一個疑惑,只有大人能幫忙解疑。”她扭頭看了看,沈傜和袁甲、袁乙都沒跟過來,正在遠處不知道切磋討論著什麼,這周圍也沒有什麼旁人,光禿禿的一片荒地,連個能夠叫人“隔牆有耳”的遮擋都沒有,問一問估計也沒有什麼不合適的。

“你說。”袁牧對慕流雲點點頭,示意她不用拘著。

“之前我問過大人,是怎麼發現我秘密的,大人您說此事說來話長。現在蒸骨還要等上一個多時辰,不知道夠不夠和大人聊聊這’長話’?”慕流雲滿眼好奇地問。

她這麼一問,袁牧的表情頓時就變得有些微妙起來,眼神微微有些閃爍,但是這一次他倒是沒有找什麼由頭岔開話題,也沒有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微微把臉偏向一邊,抿了抿嘴唇,輕咳一聲:“我在無頭女屍案之前,曾見過你一回。”

慕流雲一頭霧水地看著袁牧,不太明白為什麼他的表情看起來有點怪怪的。

見過自己一回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江州在京畿路提點刑獄司的管轄範圍內,太平縣距離提刑司也不算遠,自己那會兒是江州府的司理,為了各處的刑案,這裡轉一轉,那裡走一走,都是常事,若是在哪裡被袁牧撞見過實在是不稀奇。

不過就是因為不稀奇,現在看他這個奇怪的反應才讓人更感疑惑。

“大人是在哪裡見過我?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慕流雲搜腸刮肚想了半天,一點也沒有想出在哪裡見過袁牧,猜測他應該是便服私訪時暗中瞧見過自己,否則以他的身份或者官職,恐怕很難在衙門裡面那麼低調的出出進進吧!

慕流雲忍不住迅速反思了一遍自己平日裡的言行舉動,自認為並沒有什麼大的破綻,實在是猜不出袁牧究竟怎麼發現自己女兒身這個秘密的。

說他目光如炬這倒也不是純粹的拍馬屁,只是單純眼光毒辣的話,不用這麼……尷尬吧?

袁牧摸了摸鼻子,說話聲音比平日裡略微壓低了幾分:“你之前曾遭遇過一群山匪,全憑一副好口才,為自己爭取了脫身的機會。”

慕流雲一愣,點了點頭:“確有此事!”

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那次她也是在幫江州下轄的南順縣收拾一個被他們搞得亂七八糟的爛攤子,剛好就在南順縣和西泗縣的交界處,回去的時候實在是累了,就想抄一條近路,給自己省點力氣,沒想到正好在林子裡撞見了幾個山匪。

慕流雲那天沒穿官服,還算運氣不錯,不然那場面還真不知道要如何收場,畢竟作為官府的人,她遇到山匪沒個表示也不合適。

山賊那邊也是一樣,和官府的人撞了個正著,對方又只是一個芝麻大的小司理,他們要是沒有什麼反應也同樣說不過去。

對方是一夥人,慕流雲是一個人,誰的勝算大這種事根本沒有討論的必要。

相比之下,穿著便服,看著就是一個瘦弱公子哥兒的慕流雲,反而獲得了暫時的安全。

那幾個山匪看她是從南順縣往西泗縣方向去的,又看她那一身衣服從布料到做工都很考究,人又生得白白嫩嫩的,立刻就把慕流雲當成了西泗縣富戶家裡頭的小公子,二話不說將她捆了雙手,逼問她家中情況,想要去勒索一些錢財。

慕流雲知道自己寡不敵眾,穩住對方,確保自己沒有性命之虞才是首要的事,當即將錯就錯,信口編造了一套家境情況,謊稱自己是喝醉了酒腦袋不清醒,與狐朋狗友打賭,才一個人跑到荒郊野外去的,天亮了也醒酒了,趕忙想回去,沒想到就被綁在了這裡。

她對幾個山匪聲稱自己是家中一棵獨苗,只要別動自己,爹孃多少贖金都願意出,但是若是自己有個三長兩短,怕是爹孃就只剩下恨不得魚死網破的心思了。

山匪對她的說辭沒有起什麼疑心,把她丟在一旁,開始興高采烈地討論起要多少贖金合適,慕流雲在一旁聽了一會兒,發現這幾個山匪雖然是一夥兒的,但是卻各有各的心思,隱隱可見能分成兩派,各自對彼此都是又暗暗不服,又偷偷防備。

這個發現讓慕流雲喜出望外,意識到她不用拿自己的命來賭,等山匪押著自己去西泗縣討贖金,於是動起了腦筋,時不時插上一兩句嘴,乍聽起來似乎是為了保住小命,所以積極討好山匪一夥,實際上卻暗搓搓地煽風點火。

在她懸著一顆心的不屑努力下,沒一會兒的功夫,那一夥兒山匪便起了爭執。

慕流雲趁他們誰也不服氣,都想佔大頭兒,沒有功夫死死盯著自己的空當,一邊繼續苦著臉裝害怕,一邊偷偷在身後的樹幹上面磨捆著自己雙手的繩子。

也是她運氣好,身後的那棵樹又粗又老,皮又厚又硬,沒過多久,慕流雲就感覺到兩手一鬆,繩子磨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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