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孔縣令也把自己稱為“賢弟”,慕流雲從來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可是現在有了袁牧那一層關係,再聽他這麼叫自己,總有一種袁牧被孔縣令佔了便宜的感覺,怪彆扭的。

不過這些現在不重要,重要的是孔縣令的那番話。

“怎麼個蹊蹺法兒?”慕流雲連忙問孔大人,“請孔大人快跟我們說說!”

“那個死了的,姓黃,名字叫做黃陸升,因為平日裡好吃懶做,沒有個什麼正經的營生,還特別喜歡跑去賭,只要口袋裡的錢夠去賭,便不想著做什麼營生了,所以外頭的人都叫他黃老懶。”孔大人先把死的那個人是誰嚮慕流雲他們做了一個介紹。

慕流雲對於死的是這麼一號人物並不覺得有什麼稀奇,畢竟勤勤懇懇賺錢養活一家老小的人,誰會有事沒事泡在那賭坊裡面。

“這黃陸升的娘子當日到衙門裡面報官之後,我叫衙門裡的仵作上門去驗看,又怕不夠把握,還叫衙差到縣裡的醫館去,找了一個擅長醫治刀傷箭傷的郎中跟著一同去的,當時驗看過,傷得確實是挺重,但是死不了,所以就保辜,想著等著黃陸升好了,看看需要慕二爺給人家賠多少錢,然後該怎麼處理怎麼處理。

若是當時仵作和郎中都說那黃陸升命懸一線,那我也不會判個保辜浪費功夫。”

說完之後,孔縣令似乎有點擔心袁牧懷疑自己徇私枉法,趕忙對袁牧說:“袁大人,慕推官他與慕家的二房、三房關係向來不親厚,這在太平縣裡本就不是什麼秘密,隨便打聽打聽都知道,慕夫人和慕推官品行端正,為人磊落,另外的那兩戶慕家就……

所以卑職很清楚,此事即便是慕推官親自經手,也絕對不會有半點徇私的心思,在做出判定的時候,也沒有絲毫姑息,真的是因為當時黃陸升的的確確是傷不致死!”

“你不必解釋,本官自有判斷。”袁牧在孔縣令面前,依舊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

孔縣令摸不透袁牧的心思,有些擔憂地一個勁兒朝慕流雲遞眼色。

慕流雲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繼續問:“那其他方面可還有別的什麼蹊蹺之處?”

孔縣令得了她遞過來的眼神,憑藉著兩個人之前數次打交道的經驗,也略略算是放下心一點,搖搖頭,照實說:“其他的倒是沒有什麼,黃陸升死後,仵作也又重新驗看過,說是身上並沒有新傷,也沒有什麼急症病死的樣子……

考慮到慕二爺平日裡在太平縣的種種表現,著實是不像一個有那麼大能耐,能把人給打傷打死的樣子,所以我就始終擔心這裡面會不會另有隱情,想要託人去提刑司找賢弟通個氣,又覺得那畢竟是你二叔,平素你們兩家的關係又一貫不睦,這麼做也怕有些不妥……

正糾結著呢,你就和袁大人一同過來,我倒是也鬆了一口氣,接下來這事該如何定奪,有袁大人在這裡坐鎮,便一定不會有什麼問題。”

他一邊說一邊討好地對袁牧笑著,而袁牧只是淡淡一瞥,臉上什麼情緒也沒有流露出來,只是對孔大人說:“把你們的仵作叫來,帶我們去殮屍房看看,再差人到臨近的縣裡,把那邊的仵作都給叫來,都到殮屍房去驗看驗看。”

“是,卑職這就吩咐下去!”孔大人連忙回答,說完之後,他看了看袁牧,實在是猜不出這位提刑大人的想法,在一番短暫的糾結之後,他怕自己方才的話說得不夠明白,決定豁出去了,“大人,您幾位出發去殮屍房之前,請容卑職說一句……

卑職在太平縣任職多年,雖然不敢說對太平縣裡所有事情都瞭如指掌,但大體上也是八九不離十的。慕家二爺和慕推官家裡素來不睦,平日裡幾乎都沒有什麼往來。

慕推官過去幫卑職辦過不少案子,一向公正不阿,絕不是那種徇私的人,不會因為犯案的人是他的二叔就包庇,也不會因為跟他二叔關係不睦就放著冤情不理……”

“我的人我自然是知道的。”袁牧衝他擺擺手,“你快去吧。”

孔縣令這才連忙住了嘴,急匆匆地去吩咐衙差到各縣去請仵作過來。

袁牧以前也會說“我的人如何如何”這樣的話,慕流雲只覺得他是護短,不過如今心境不同了,再聽他這麼說,莫名覺著耳根有那麼一點發熱。

另外,她也沒有想到孔縣令會在袁牧面前說那樣的一番話。

要知道這孔胖子是出了名的小心謹慎,不管做什麼,首先考慮的便是不能惹上官不高興,這也是他附郭在州府下面這麼多年,一直沒有讓楊知府挑出錯處的原因。

而就是這麼一個明哲保身的人,竟然敢在比楊知府官級還高的袁牧面前替自己說話,這對於孔胖子來說絕對是一件需要相當大勇氣的事。

慕流雲看著孔胖子匆匆離開的圓潤的背影,莫名覺著似乎也變得偉岸起來了似的。

過了一會兒,太平縣的仵作就被叫了過來,袁牧立刻帶著他們幾個人出發到殮屍房那邊去,畢竟從臨近的縣趕過來也還是需要花一些功夫的,他們不可能什麼也不做,就在縣衙裡這麼幹待著浪費時間。

太平縣的殮屍房慕流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但是這一次因為是自己二叔的緣故,她倒是不方便像以前那樣大包大攬地開始驗屍,而是規規矩矩跟在袁牧身後。

到了殮屍房,照例焚燒過藥材,仵作趕忙把他們帶到黃陸升的屍首跟前,在詢問過袁牧之後,才將屍首上面蒙著的布單給掀開,袁牧對慕流雲點點頭,慕流雲這才上前了幾步,仔仔細細檢視起停屍床上的那具屍首。

儘管得了袁牧的授意,慕流雲的舉動也相對過去而已要謹慎得多,並沒有做太多太深入的檢視,只是在檢查過黃陸升身上的傷口之後,抓起他的手腳看了看,又扒開他的眼瞼瞧了瞧,之後便立在一旁不做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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