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石不再一個勁兒的拉著自己要賭咒發誓,慕流雲也覺得好過得多,至少耳根清淨了。

一番七拐八拐之後,馬車所經過的地方越來越偏僻,終於停在了一個小院落門前。

“我家小姐就在這裡。”趙石看到了門口,忍不住又提了一個條件,“我家小姐膽子小,不經嚇,你們讓我先進去,然後你們再進。”

“你的考慮倒是也在理。”慕流雲見袁乙都已經有些對趙石不耐煩了,便指了指自己,對他說,“我和你一起進去!你總不能說我這模樣還會嚇到你家小姐吧?”

趙石上上下下把慕流雲打量了一番,見她一副清瘦小公子的模樣,看起來跟自己一樣,應該也沒有多大的力氣,再瞥一眼旁邊板著臉正盯著自己的袁乙,點點頭,同意了。

於是幾個人下車之後,趙石和慕流雲走在最前面,袁乙跟著袁牧緊隨其後,四個人到門口,趙石從懷裡摸了一把鑰匙出來,哆哆嗦嗦地把大門開啟往裡頭走。

這院子很小,破破爛爛的,一副亟需修整的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在葉家吃香喝辣,對衣裳的面料都十分講究的大小姐會住的地方。

院子裡一共兩間房,靜悄悄的,估計除了白容和趙石之外,也沒有別人在。

趙石徑直走向正房,到了門口也不叫門,撲通一聲跪在門口,腦袋就開始咚咚咚地往地上鑿,一邊磕頭一邊哭:“小姐!我對不起你!小姐!我對不起你呀!”

慕流雲見狀,本想上前阻攔,後來想一想,又沒有動彈,只能嘆一口氣,站在後面等著。

這趙石不管因為什麼原因被贖良籍的,至少他現在已經恢復了自由身,可是說起白容仍舊會一口一個“小姐”這樣去稱呼她,由此可見這種忠僕的念頭是已經植根於他的腦袋裡了。

所以又不想讓白容的行蹤暴露,又怕如果不說真的會耽誤了白容的報仇大計,趙石這樣的一個老實頭面對這樣的兩難局面,估計也是飽受自己的內心折磨。

與其讓他憋著,倒還不如讓他把自己的那種內疚和矛盾稍微宣洩一下。

畢竟磕頭麼,磕得頭破血流的慕流雲見過,真的活活磕死在原地的,她還真就沒有怎麼見識過,這樣一想就覺得問題不大。

趙石一邊哭一邊磕頭,很快額頭就破了一層皮,他面前的那道門也吱呀一聲開啟了,從裡面出來了一個一身素白衣裳的女子,看著二十多的年紀,面孔生得很是秀麗,只是面色如紙,就連兩片嘴唇也是顏色淡淡的,不見多幾分血色。

她開啟門,彎腰去攙扶趙石,趙石一見她來扶自己,哭得更慘了,一邊哭一邊賠罪:“小姐,我對不起你!是我太不小心了,跑去看看萬老太爺遊街,一不小心被人給發現了……”

“與你無關,八成人家安排遊街,等得就是我,只不過是你替我過去看看,所以也替我受過了!”白容的反應十分淡定,不見一絲慌亂,她把趙石從地上拉起來,安撫他說,“這事歸根結底還是我的過錯,我不該叫你去的。

好了,你快去弄點水,把額頭上的血和灰土洗洗乾淨,再去擦點藥膏,我同這幾位大人有話說,你不要執拗,快些去吧。”

趙石很顯然是不大放心讓白容自己一個人和慕流雲他們待在一處的,可是白容這樣安排,他也不敢違逆,便不太情願地應了一聲,轉身到院子裡的那口井去打水。

袁乙二話不說跟了過去,站在一旁看著趙石忙活。

“二位,裡面坐下說吧,我現在這個狀況,站久了可能有些吃不消。”白容對慕流雲和袁牧福了福身,轉身進去。

慕、袁二人隨她進屋,屋裡頭面積不大,也沒有什麼太多的陳設,一張床,一張小桌,桌旁放了三把木頭圓凳,桌上有一把大茶壺,白瓷的,茶壺蓋子上都有一處破口,看起來白容躲在這裡生活期間也著實是不太在意旁的這些東西,極其低調。

白容坐在床邊,側身靠在一旁的床架子上,慕流雲和袁牧便也不用她招呼,自己在小圓桌旁拉了圓凳子落座。

“白容,我乃江州府司理參軍慕流雲,這位是京畿路提點刑獄公事袁牧袁大人,我們今日為何來此處找你,你心裡應當是清楚的,想必不需要我再加贅言了吧?”慕流雲對她說。

白容微微點了點頭:“二位大人,恕民婦不便給二位大人見禮,二位大人今日為何而來,我心裡清楚,也不算意料之外,我也算是了了心事,沒有什麼遺憾的了。”

“你倒是個爽快性格,比你那幫手可強多了!”慕流雲見白容說話這麼痛快,開口誇她。

白容嘆了一口氣,搖搖頭:“趙石是個老實人,為人忠厚,這件事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與他無關,他只是幫我跑腿而已,所以有什麼責罰也都是我一個人的,請不要錯怪旁人。”

“你這樣就沒有遺憾了?”慕流雲嘆了一口氣,“你可知以萬家現在的財力,你的所作所為並不能傷萬老太爺的元氣?而且現在事情真相被我們挖了出來,郭泓清日後也會洗清罪名,或許家裡還會很快給他捐個功名出來。你真覺得你報復到了誰麼?

還有,你的身體是怎麼回事?為何竟如此虛弱?”

原本慕流雲雖然已經試想過,白容有可能身染重疾,或者因為別的問題,不得不盡快實施自己的謀劃,可是真看到這樣蒼白虛弱的白容,還是讓她覺得有些吃驚。

“不是最近染上的毛病,有些年頭了。”白容苦笑,“當年我家也破敗了,孃親積勞成疾死了,我落到了人牙子的手裡,那人牙子喪盡天良,為了怕被拐走的孩子逃跑,在吃食裡面給我們下藥,讓我們沒有力氣,跑不掉。

待到有人相中了,要被買走之前,他才給停藥,看著便又生龍活虎,至於這樣的孩子被賣進東家之後能夠活多久,他才不會去理會。

我便是那個時候,傷了身體,這些年來始終血虧,只是至今幾年越發嚴重罷了,吃了不少的補品,看過不少郎中,皆無法逆轉,因而我不能再等,再等下去,怕是就沒命替我爹孃報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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