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讓慕流雲著實愣了一下,她之前和袁牧聊起過關於各處山匪的事情,也提到了江州之前山匪猖獗,甚至論起來,袁牧能夠注意到自己,本身也與山匪作惡有關。

但是山匪是什麼時候開始在江州出沒,什麼時候最為猖獗,這她答得上來,至於前後有什麼不一樣,這還真一下子有些問住她了。

慕流雲仔細想了想,還真回憶起了那麼一點點端倪:“我幾歲大開始,江州地界裡就一直都有鬧山匪的傳聞,不過最初的那段時間,江州的山匪還挺神秘的,只聽聞是有那麼一群山匪神出鬼沒,各個矇頭遮面,真正撞見的人卻很少。

我小的時候只聽說過有幾戶人家被洗劫過,基本都是在夜間,速度非常快,聽說是進了那戶人家,第一時間把家中所有人都趕到一起,還有婦孺被山匪擄走過,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但是真正被劫走的金銀財寶倒是並不算特別多。

以前年紀小,這種事發生了光是覺得很害怕,畢竟我們家就孤兒寡母的,一聽說那種專門擄人家家裡頭妻兒的,這心裡頭就一陣陣發緊,要不是因為這個,我娘也不會生出想送我去學武的心思,就想著萬一有什麼不測,我能有個自保的本事也好。

現在年紀大一些了,又做了這麼久的司理參軍,回頭再想一想那段時間聽說的山匪擄人的事兒,反而覺得有些不大對味兒,不合理的地方有很多。

山匪打家劫舍不稀奇,但是進了大戶人家卻沒有帶走多少錢財,偏偏擄人走的,這就稀奇了,想要擄人,隨便什麼鄉間小路,山野林中,哪怕是城外的莊子裡,都比衝進養了大把家丁的大戶人家就為了擄人……這也太不嫌麻煩了!

更何況擄人一般都是挑著那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小媳婦兒,哪有連孩子一起擄走的!那孩子又不能吃肉,擄走倒不如抓頭小豬來得實惠!”

慕流雲這話說得是典型的話糙理不糙,袁牧聽了忍不住露出了幾分笑意。

“等到後來麼,這種擄人的事情逐漸就少了,沒有再怎麼聽說過,又過一些年,江州地界的山匪逐漸開始猖獗起來,真到了山匪為患的時候,那些山匪就完全不見了之前行事風格上面神神秘秘的那一面,眾多嘍囉囂張跋扈,恨不能橫著走路才能顯出自己的氣勢。

再後來,李源到西泗縣,開始剿匪,山匪逐漸失勢,樹倒猢猻散……細細想來,前前後後雖然都叫山匪,行事做派卻大相徑庭,差別極大!”

“我還有一事,也一直覺得有些好奇。”袁牧問慕流雲,“你父親過去以茶商身份示人,但是對經營和茶葉行當都明顯缺乏足夠的瞭解,這一點連你長大成人之後都能夠發現,並且心存疑惑,我看你母親也是個精明強幹的人,為何之前並未對此有任何的懷疑?”

“這個問題我的確好奇過,也與我母親聊過這些,”慕流雲並不奇怪袁牧會有這樣的好奇,“我母親說,她原本也並不清楚自己有沒有什麼經商的頭腦和手段,這都是我父親失蹤,二叔三叔兩家一心一意想要將我們母子掃地出門,搶佔家產,所以才逼著她強悍起來的。

她說在我父親還在的時候,父親從來不讓她出去拋頭露面,到鋪子裡面去幫忙什麼的。”

“所以說,你父親是一個比較因循守舊的性子?”袁牧聽了這話覺得有些不解,從慕流雲老爹留下的那些手札內容來看,這分明是一個頭腦聰明,見識不凡的人,一般越是這樣的人,反而越不在意那些繁文縟節的東西,自然也不會對自己的娘子設定諸多限制,捆手捆腳。

“我本來也是這樣以為的,但是我娘說並不是這樣,我爹不是那樣的人。”慕流雲搖搖頭,“她說我爹從來不限制她做什麼,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到外面去拋頭露面,他在外面進貨回來,有什麼新奇的玩意兒,都會帶回來給我娘瞧瞧。

還有之前茶葉鋪子裡面的賬本,我娘說,我爹每次都拿回家裡面,讓我娘幫他算,賺到的銀子也都交給我娘來幫他保管,總之除了不讓拋頭露面,別的什麼都……”

慕流雲說到這裡,皺了皺眉頭,很快又鬆開了,原本心裡面的困惑,經由這樣一回憶,好像也梳理通了一樣,忽然之間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我好像忽然明白了!”她眨巴眨巴眼睛,梳理了一下自己剛剛梳理清楚的思緒,“當年我爹並不是什麼因循守舊,更不是覺得我娘上不得檯面,他應該是有意的想要保護我娘!

我記得我娘也說過,我爹為人非常低調,從不在外面張揚,原本的茶莊也沒有多少夥計,我家的宅子你也看到了,還挺樸素,所以現在若是到太平縣去打聽我爹,估計過了這麼多年,就算原本與他認識的人,都未必能說得上來他的模樣了。

我娘說,我家裡祖父母去得早,二叔年紀還能略微大一點,三叔基本上就等於是我爹拉扯大的,所以許多年裡,我爹對自己的這兩個兄弟一直是照顧有加,不管什麼事都能包容便包容,輕易也不同他們有什麼紅臉的時候。

我爹當年因為帶著兩個弟弟,二十四五歲了才找到我娘這麼一個什麼都不計較,就圖他人好的,兩個人成親之後,最初也是和二叔三叔生活在一起。

聽我娘說,我爹原本是想要湊錢換個大一些的宅院,就算我那二叔三叔娶親,也還住在一起,結果後來因為我二叔太過張揚,在外面既不低調也不安分,我三叔又沒有什麼分辨能力,喜歡和二叔有樣學樣,沆瀣一氣,我爹才決定分家的。這麼想來,我爹也是在極力想要保護自己的兩個兄弟,不論是他自己,還是他身邊的人,過於高調可能都有很大的風險。

我娘並不知道這些,不過她在我爹身邊已經習慣了那種低調的行為模式,等我長大了,行為處事都比較大膽,一度也讓我娘覺得特別不安,頭疼不已,不過後來久而久之,倒也就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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