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個好勝自強的女孩，若非被周燦的攻術所折服，恐怕也不可能放下心中的驕傲，主動向他請教。
楊嬋聽了周燦的解釋後，點點頭。
“原來是這樣呀！那你覺得這個女患者的腫瘤會是惡性嗎？”她似乎也不忍心那個女患者年紀輕輕就患上絕症。
“儘管我特別希望她的腫瘤是良性，但是種種跡象表明是惡性的可能性大。而且……很可能已經失去了手術的機會。”
檢查結果沒出來前，周燦對患者和家屬是肯定不會說這些話的。
醫生間的討論，倒是無需那麼嚴肅。
“啊……有這麼嚴重啊！真是太可惜了。”楊嬋的神情變得闇然，還有些傷感。過了片刻，她抬頭看著周燦道“你在醫學方面有著那麼高的天賦，有想過攻克腫瘤這個人間最無情的殺手嗎？”
周燦愣了愣，隨即苦笑道“世上比我有天賦的醫生多了去，也沒看到誰把癌症給攻克了。至今為止，癌症依然是絕症的代名詞。班長讓我來幹這件事，也太瞧得起我了。”
他從不亂吹牛皮。
想要攻克癌症的醫生多不可數，至今仍然沒有一人成功。
“不，我覺得你只要有這個決心，一定能幹成。”
楊嬋用一種奇特的眼神看著他。
也是第一次主動與周燦進行長時間的眼神對視。
“班長，我要是說你天真，你恐怕要罵我！這年頭想要攻克某個重大疾病，早已經不是古代中醫的那種單打獨鬥，孤膽英雄，而是需要一個團隊，甚至是多個優秀團隊合作才有可能成功。再說了，我的天賦並不好，真的！”
周燦非常認真的說道。
楊嬋居然讓他來攻克癌症，簡直就是小女孩的異想天開。
國外早在很多年前就開始研究癌症的治癒方法，不知道砸了多少錢，耗費了多少個團隊的精力與時間，至今仍然沒有任何一家醫院敢說能治癒癌症。
“如果你願意幹這件事，我可以無條件追隨你。”
她大膽的看著周燦，目光堅毅，臉色絕決。
看她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周燦不免有些擔憂道“班長，你沒事吧？”真懷疑她是不是受了刺激，神智失常了。
此刻的她，給人的感覺很不正常。
她平時在公眾場合說話，一向極注意分寸，而且十分聰慧。
杜冷幾次三番打她主意，皆被她不費吹灰之力擋了回去，就能看出她有多聰明瞭。
“我是認真的。剛才說要追隨你做這件事，並不是心血來潮，更不是受了這位淋巴瘤女患者的刺激，而是深思熟慮後做出的決定。我在圖雅醫院從實習開始，就看到過許多患者被癌症奪走生命。特別是子宮癌與乳腺癌，我們婦產科每天都會接診到這類病人。”
“你知道那些失去媽媽的孩子有多可憐嗎？有的孩子還不到一歲，母親就因為乳腺癌撒手人間。還有情深似海的夫妻倆，妻子因為子宮癌晚期，丈夫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深愛的妻子一點點死亡，毫無辦法。我每次看到那種場景，都會想，要是有人能治癒癌症該多好啊！世間就不會有這些悲劇發生。”
楊嬋說到那些讓她痛苦的回憶，語氣中滿是傷感。
“我們學醫的目的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解除患者疾苦嗎？我知道，我沒能力做成這件事，但是你不斷嶄露頭角，在多個醫學領域皆是展露出非凡天賦，讓我看到了希望。只要你把攻克癌症當成奮鬥的目標，我願意追隨你，做你的幫手。”
她說到幫手二字時，露出一絲羞赧表情。
周燦以前追求過她。
兩人年齡相彷。
她這個幫手恐怕還存有賢內助的意思在裡面。
至少，周燦現在追求她的話，她很可能會答應做周燦的女朋友。
“這個目標太遠大了，以後再說吧！不過你能有這麼偉大的情懷和志向，讓我非常敬佩。”
周燦委婉的拒絕了。
現在都還只是規培生，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
別說是攻克癌症，就算攻克一些高難度的手術或疑難病症，現在都還不夠資格。
在這一點上，男人更理性。
女人則是更感性。
張主任在前面接診患者，兩人的對話顯然被她聽到了。
不過她並沒有說什麼。
沒過多久，那位做過刮宮術後，出現多飲，四肢癱軟，意識障礙的女患者做完鞍區MRI檢查回來了。
時間倒是把握得剛剛好。
這邊馬上就到下班時間了，正好做完檢查回來。
“張教授，按照你們的要求做完了所有檢查，請您再幫我老婆看看。”
患者的老公把檢查結果放在張碧華的診桌上。
“稍等，我給這位患者開完方子就給你們看。”張碧華說完，低頭認真的開著藥方。
由於已經到了下班時間，門診大廳內已經沒什麼病人了。
張主任開完方子，讓患者去藥房交費拿藥，按醫囑用藥即可。
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塊難啃的‘骨頭’。
“幾位主任請過來一起幫這位患者看看，爭取幫她找出病因。”張碧華招呼另外幾位坐診的主任醫師。
除了杜冷是主治級別，另外幾人最低都是副主任醫師。
一共八人，另外七位主任，副主任醫師都圍到了張碧華主任這一桌。
杜冷與患者的老公吵過架，面子上抹不開，坐在他自己的位子上沒動。
這種婦產科疾病，周燦並不擅長，再加上所有的主任、副主任醫師都圍在一起聯合診斷，他就沒有上去湊熱鬧。只是在面聽主任醫師們的診斷觀點。
經過一番討論，考慮到患者目前出現多種不好的症狀，張主任擔心出事，決定把患者收治住院。
先給予補液、靜脈輸注胰島素等治療措施。
先穩住患者的生命體徵，再進一步觀察，爭取早日找出患者的病因。
家屬看到醫生同意用藥，並且把他老婆收治住院，心中的怨氣也消了不少。
“好了，大家辛苦了一天，今天的坐診就先到這裡吧！鑑於今天發生了不少事情，我覺得很有必要開個短會，對工作中一些需要改進的地方進行討論。”
張碧華主任威嚴的目光掃過全場。
然後看向馨香婦幼醫院負責接洽他們這批專家的負責人。
“湯科長，能為我們安排一間會議室嗎？佔用半小時左右即可。”
“沒問題！二樓就有一間中型會議室，我帶你們上去。”
湯科長代表的馨香婦幼醫院，圖雅的這批專家們在坐診過程中有什麼事情，及時從中協調。
萬一解決不了的，那就該輪到田院長出面了。
他的主要任務還是招待好圖雅的這批專家與醫護人員，確保專家門診活動順利進行。
眾人跟著湯科長進了二樓的會議室。
馨香婦幼醫院的硬體設施還是相當不錯的。
會議室的桌椅都很上檔次，室內裝修簡潔、輕奢。該有的會議裝置，一應俱全。
“張主任，那你們就先在這裡開會，我去WC。半小時後我再來帶大家一起去食堂就餐。”湯科長把他們帶進會議室以後，可能意識到留在這兒不合適，立刻找了個藉口離開。
今天的專家坐診，最嚴重的兩件事情就是那個病童差點死亡，還有就是杜冷與家屬當眾吵架。
那個支氣管炎的病童差點死掉，醫護們並沒有任何過錯。
病童本身就是重危病症，醫生只有搶救義務，沒誰敢保證病人一定不出現死亡。
這件事，最多就是重申一下安全大於一切。
杜冷與家屬吵架的事情就比較嚴重了。
要不是杜冷的身份地位特殊，張主任早就直接讓他滾回圖雅醫院去了。
“大家都坐！關起門來，咱們就是一家人，這次到馨香婦幼醫院坐診，代表的是圖雅醫院。我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張碧華抬手往下虛壓，眾人陸續落坐，盡皆看著她。
“整體來說，咱們今天的工作相當不錯。比如那個重度支氣管炎的病童在檢查中突然呼吸暫停，一度陷入危險中，周燦醫生與戴主任，還有我，經過努力搶救，成功幫助病童脫離生命危險。又比如那位超級肥胖的女患者SAS病的真正病因得以查明……這些都彰顯出咱們圖雅醫院極高的醫術水平。相信圖雅醫院的領導們得知情況後，一定會感到高興。”
“馨香婦幼醫院的田院長更是對我們十分滿意，已經在著手準備大力宣傳。”
說起這些功績，醫護們的臉上均露出輕鬆的笑容。
發自內心的感到自豪與高興。
很多人有意無意的把目光投向周燦，基本上都知道這些為圖雅爭光的幾個病桉中，都有著周燦的一份功勞。
而且這份功勞還是非常大的那種。
毫無疑問，周燦透過今天的外院坐診，像一顆新的巨星冉冉升空，光耀八方。
“除了做得不錯的地方，也有一些不足之處。比如，給那名病童做檢查前考慮不周，沒有充分評估其中的風險。馨香婦幼醫院的醫生們如何開展診療工作，咱們管不著。但是我們自己必須嚴格再嚴格，小心再小心。今天那個病童，要不是周燦在關鍵時刻把病童氣管中的痂塊夾出，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說完了功績，接下來就是反思己過。
張碧華的表情和語氣均是十分嚴肅。
其他醫護們，皆是不敢吭聲。
特別是戴主任，那個病童是她接診的。檢查申請也是她開的，沒把好關，沒有意識到其中的潛在風險，這是她在工作中的失誤。
“接下來還有六天的專家門診活動，我希望大家打起十二萬分的小心。不但要勇於診斷，敢於診治，更要時刻謹記安全高過一切。”
敲打了眾人幾句後，張碧華的話鋒一轉。
“還有一件事情，影響極壞。杜醫生在坐診過程中與家屬起了爭執，並且當眾對罵，這種行為必須杜絕。家屬和患者的合理訴求我們必須關切，應該能夠感同身受。絕不可以高高在上，置病人和家屬的死活不顧。敷衍家屬與病人，更加不行。”
張碧華當眾點名批評杜冷，也確實因為這件事情影響極壞。
說得難聽點，簡直就是丟圖雅醫院的臉。
“可是家屬說的話那麼難聽，我們當醫生的連反駁的權利都沒有嗎？”杜冷氣憤道。
“有些家屬脾氣不好，辱罵醫護人員，確實讓當事醫生或護士覺得很委屈。但是家屬沒素質，我們當醫生和護士的也跟著沒素質嗎？而且這件事情，杜醫生本身就存在一些不對的地方。你接診後，覺得對方的疾病超出你的診斷能力，可以委婉的想些辦法讓他們找別的醫生診斷啊！或者直接找別的專家幫忙也行。”
“可是你卻給患者開完這個檢查開那個，一直在那裡高談闊論給患者和家屬科譜你的醫學知識。卻始終不給出明確的病因與治療方法。將心比心，換作是你，會高興嗎？”
張碧華對杜冷發出了靈魂拷問。
“我……我只是想要讓家屬與患者更瞭解他們的病情而已。”杜冷紅著臉辯駁道。
“給患者和家屬做一定的醫學科普本身並沒有錯。但是你長篇大論，做一些與患者疾病無關的科普，我個人覺得完全沒這個必要。家屬與患者的文化程度有高有低，再加上並不是醫學專業，很多醫學知識他們不一定能聽懂。”
張碧華還算客氣，說話相當委婉。
“杜醫生，你那淵博的醫學知識應該放在診斷病因，治療疾病上面。而不應該用來給患者和家屬科普。他們是到醫院來治病的，不是聽你科普的。”
張碧華主任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如果杜冷仍然堅持己見，那就沒辦法了。
成年人，最難的就是改變。
誰也不要想著去改變別人的習慣與思想，哪怕你是一片好意，但是人家不但不會領情，反而會成為仇人。
“除了上述的失誤外，我透過觀察，發現工作中還有需要改進的地方。比如，我臨時有事離開後，我那一張診桌的接診工作也跟著停止。這非常影響患者的就診體驗。我個人的意思是，應該組成一個隨時處理各種突發危機的小組。有緊急的搶救等事務，可由這個小組立刻前往處置。如此一來，便不會影響專家門診的正常接診工作。”
張碧華提出這個建議後，立刻得到了其他專家的響應與支援。
“組建危機處理小組，必須要求擁有極強的危重症搶救能力與應變能力。這樣的人可不好找。就是我們在坐的主任醫師，也只有少數兩人有這種能力。”
蔣主任提出意見。
“其實只要找一個能力強的組長，帶領兩三位優秀的護士與醫生，便足以應付絕大多數危險情況了。”張碧華主任似乎早有這方面的考慮，不慌不忙的回答道。
“這種能力強的組長不好找吧！恕我直言，除了您，我想不出還有誰能擔此重任。咱們都只擅長某一個醫學領域，需要緊急搶救的病人卻有可能是任何一種疾病。比如我遇到不擅長的產婦大出血，你讓我帶隊去搶救，十有八九治一個死一個。”
蔣主任的話逗得全場一陣轟笑。
嚴肅緊張的氣氛倒也輕鬆了許多。
“咳咳……蔣主任所言頗有道理，不過我要推薦的組長人選，卻擁有著多醫學領域的搶救經驗。我相信他必能做好這份工作。”
張碧華賣了一個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