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兩輛警車開道,後面還有兩輛保護,頭頂的警用直升機在天空中盤旋偵查,這樣的排面就從昇仙峽線的隧道口,一直到山梨縣的甲府外。

這場襲擊發生在山梨縣,當然由當地警方處理,為了把事件影響降到最小,似乎都不打算上報到警察廳。

護送到市區之後,源賴光便沒了出面的機會,只是看著已恢復正常的神谷聖子和突然來到的水澤夏夜進了縣警總部,很快又被一堆人送出門。

水澤夏夜今天穿了件深藍色的風衣外套,裡面的內襯是黑毛衣,而鴉羽般的長髮則是披散在肩側與背後。

她塗抹了眼影,身上仍舊散發著股嫵美氣息,但穿上風衣的她氣場比之前更足,邊走邊笑道:“真是麻煩高松部長了,看來這場對民演習的效果還是不錯的,就是不提前通知一下有點過分,可把我的神谷姐姐嚇著了。”

“水澤夫人說的對,這方面是我們疏忽了,主要是因為交通科有個工作人員疏於職守,才能造成現在這個不好的結果,我們會對他進行處理的。”

不遠處的一位中年人滿臉賠笑的跟在水澤夏夜身邊,不停的擦著額頭上滲出的汗水,臉上的諂媚之意昭然若現,姿態甚至可以說是點頭哈腰。

而在水澤夏夜旁邊的神谷聖子則一臉澹然,似乎對此並不意外,還皺著細眉低聲說了幾句並無大礙的話。

這聲音甚至都沒避著外人,就算是站在車旁的永山英耳朵裡都聽的一清二楚,平常那張堅毅的臉上也露出了詫異的神色,似乎有點不敢相信。

永山英愣了會兒,小心翼翼的問道:“源先生,我們連筆錄都不做嗎?”

源賴光沉吟了下,收回了在半空中跟水澤夏夜對視了一眼的目光,見永山英滿臉疑惑,笑著拍了拍他的肩意味深長的道:“沒聽到說是演習嗎。”

“演習?”永山英被這個詞噎住了。

源賴光點了點頭,倒沒有像永山英這麼震驚,反而似乎是見慣了這些人的操作,覺得像水澤夏夜這種身份的人遇見這事這麼處理才算是對味。

站的高度不同,能看見的景色就不同,同樣處理問題的方式也不同。

以她們的特殊身份來說,碰見這樣的恐怖襲擊首先該關注的並不是己方用什麼方式進行回擊,又造成了什麼後果,該反問為什麼會出現襲擊。

像她們這種名門望族,跟社會各界的關係錯綜複雜,而且每年給各種機構捐贈的東西也很多,結識的人脈就算山梨縣的知事來了也必須要陪著笑臉,在他們這出了事反而該責問。

換句話說,是你們平常沒做好反恐準備,我這種身份的人怎麼有錯。

他越想就覺得越清晰,現在的源賴光已經不是之前那個普通的京都大學生了,他的眼界和思維隨著身份的提高也已經逐漸拔高到了一個層次。

但這不代表其他人也能這麼想。

就比如現在還在車裡驚魂未定的良影天海腦袋懵懵的,被嚇的現在連車都不敢下,而永山英則是見識到這種違背常識的處理後則被徹底震驚。

“死了十幾個人,三四輛車都被火箭彈打報廢,就算以前在國外也得上報,結果一句演習就能輕飄飄的蓋過去,原來這就是上層社會的可怕嗎...”

永山英身體傳來無力感,眼神裡逐漸顯出驚懼,身子一晃差點沒直接摔倒,只好抓住車門把手,可想到自己經歷的越多就越危險他更後怕了。

“永山桑,怎麼了?”源賴光見她們還在處理事情的結尾,眼角的餘光忽然掃見狀態似乎有些不太對勁的他。

永山英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開口說道:“您放心,我嘴巴最嚴實了。”

源賴光聞言眉毛微挑,有些驚疑不定的在他臉上來回掃視,在看見對方眼中的驚懼之後,略微思索似乎明白了什麼,但嘴角抽了抽也沒解釋。

有時候沒必要解釋,越描越黑才更可怕,而且能保守秘密是最好了。

事情處理的很快,一場堪稱大桉的恐怖襲擊就這麼虎頭蛇尾的被摁壓了下去,一行人順利的離開山梨縣。

那輛凱迪拉克依舊開的穩當。

神谷聖子還跟源賴光說要派人幫他修車,但源賴光自然拒絕了,說是讓永山英自己有空去換外層的玻璃。

這次她沒做自己的車,反而是水澤夏夜走過來把她拉走,看樣子是有事情要說,臨走前也只是瞥了源賴光一眼,沒有要跟他說話交談的意思。

等到京都境內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鐘,天幕也被渲染成了黑色。

三輛轎車依次開進平安神宮的園林區,沒有一起吃的,神谷聖子給他發了資訊說要先回家,源賴光沒回復讓永山英把車直接給開回了居然亭。

“總算是回來了。”源賴光看著前庭的門扭頭道:“永山桑留下來吃飯吧。”

永山英連忙擺手,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道:“不了,源先生,我先走了。”

“等下點外賣一起吃吧。”

“真的不了,她們還在等我。”

經歷了這樣的事情,對於歸家心切的永山英,這一次源賴光沒阻攔。

良影天海現在情緒穩定多了。

但也不敢說話,哪怕回到熟悉的居然亭也耷拉著頭,還疑神疑鬼的瞧著周圍,似乎生怕再有人過來襲擊。

他先去後備箱把雞拎出來。

三四天未住的居然亭,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反而庭院看著還比走之前要乾淨很多,池子水面上落下的枯葉叫人打撈了,現在看著清澈了不少。

別墅裡面也很乾淨,臨走前他僱了家政每天晚上都要過來打掃一遍。

又輕聲撫慰了幾句微微出神的良影天海,他把公雞放進廚房,在手機上下單點了外賣,雖然不知道水澤和神谷她們去幹什麼了,但回到家後湧出的疲憊和飢餓卻讓他沒辦法等待。

跟大師簡單的吃過晚飯,大廳內便傳來了電子門鈴被按響的提示音。

源賴光遙控開門,是一名穿著黑色西裝的中年保鏢,看面孔似乎在剛才保護水澤夏夜的那群人裡面見過。

“小姐請您過去一趟。”

“去哪裡?”

“神谷小姐的家。”

囑咐了下良影天海,源賴光略作沉吟便跟對方出了門,上車後還不到十分鐘就來到了來過一次的神谷家。

穿過較為熟悉的假山竹林。

站在別墅門口,黑西服保鏢面無表情的為他拉開大門,源賴光走進去首先看到的還是牆壁上的那些照片。

不過客廳的裝飾略有改變。

本來在客廳方桌上巨大的復古式假山茶盤被撤掉,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分類好的精美點心,以及那上面鋪了一層又一層大概是檔案之類的東西。

金碧堂皇的客廳依舊很闊氣,吊頂的水晶吊燈在暖黃色的燈光下散發著迷人的光芒,但氣氛卻不太美妙。

呈現品字狀的沙發上,水澤夏夜架著腿坐在那裡,任由深藍色的風衣耷拉在地上,微眯著桃花眼表情有些玩味,蔥白的手指捏著一隻瓷茶杯。

而神谷聖子則面無表情,甚至有種不耐的感覺,整個人的氣質如淵般深沉,美眸中閃過若有若無的殺意。

但最引人矚目的,還是現在正跪在他們面前的一男一女,這兩人源賴光有過一面之緣,男的是神谷聖子同父異母的弟弟,女人則是他的妻子。

在兩人的身邊,還站著四個人高馬大的保鏢,神情澹漠的進行看守。

“聖子姐,我們知道錯了,請您繞過憐子這一次吧,她可能就是一時鬼迷心竅了,我替她跟你道歉可以嗎?”

“沒錯沒錯,是我自己腦子被驢踢了才會那麼幹,現在我已經後悔了。”

“她都已經道歉了,您就放過憐子這一次吧?我們還有孩子啊,我可以打她,我打她一頓給您出氣可以嗎?”

跪在地上的神谷幸浩看著沉默不語的神谷聖子臉色焦急,看著身後的保鏢一臉驚恐,不停的跟神谷聖子解釋著,還把自己身旁的給抱在懷裡。

而他那個長相豔麗的妻子,見狀也嚥了咽口水,忙不迭的點著腦袋。

然而這樣的話落在神谷聖子的耳中並沒能讓她神色緩解,反而眼神中的不耐和殺意愈發顯著,細長的手指死死掐著手邊枕才能維持平靜臉色。

看見這場面的水澤夏夜,不知道從哪找出了個指甲剪,只是嫵美的臉頰上滿是玩味的修理著自己的指甲。

感受到這從始至終的沉默和愈發寂靜的氣氛,神谷幸浩的心也漸漸沉入了谷底,知道結果可能要糟,看向神谷聖子的方向咬了咬牙又開口道。

“我們的孩子還沒長大,你真要殺了憐子的話,是想讓神谷家的男丁...”

“夠了!”神谷聖子陰著臉喝道。

神谷幸浩顫了下,張了張嘴沒敢再說話,剛才凝聚起來的氣勢就像是個洩了氣的皮球,一下子就軟掉了。

看見這一幕的神谷聖子,眼神甚至比剛才他質問自己時還要更失望。

哪怕是做錯了事情,可沒有能堅持自我的意志,處變不驚的魄力,又怎麼可能掌控得了神谷家這艘大船。

神谷家決不能留在他這一脈。

這個想法無比堅定的存在腦海。

但現在家裡又只有自己和愛子兩個女性,總不能把諾大的基業拱手讓給旁系,哪怕當年自己被迫留下了子嗣親手教育,恐怕也不至於會這樣...

雜亂的思緒開始叢生,讓向來對人生路途清晰的神谷聖子產生迷茫。

看著神谷聖子再次陷入沉默,沒有第一時間給出否定的回答,跪在地上的神谷幸浩眼裡又生出希望,嚥了咽口水小聲說道:“您到底想把憐子...”

“發生了這種醜事,你自己也知道嚴重性,可你卻連聲姐姐都不肯叫。”

神谷幸浩的話還沒說話,就被端坐在沙發上的神谷聖子直接打斷,狹長溫婉的眼眸中便滿是煞氣,以及對自己這個同父異母弟弟濃濃的失望。

被質問到的神谷幸浩聞言不禁瞪大了眼睛,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神谷聖子凝視著他,語氣嚴厲的開口道:“你一句她知道錯了就認為能抹掉錯誤是嗎?可她這次差點要了我的命,你有為我這個長姐考慮過嗎?”

“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那還要警察干什麼?而且你已經而立之年,父親生前如何給你灌輸思想暫且不論,我從未認為你是遊離神谷家之外的人。”

“但你卻不思悔改,任由妻子踐踏族規敗壞道德,甚至拿孩子要挾,但你知道不知道那個孩子就不是你的!”

這些話猶如晴天霹靂,直接把跪在地上的神谷幸浩給說的身體都軟了下去,不僅是她剛才說的稱呼,更是關於自己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

其實他也知道,自己的妻子在外跟別人曖昧,但始終不相信孩子不是自己的,所以一直都不做親子鑑定。

哪怕父親幾次暗中要做,都被自己給攔下了,因為在神谷幸浩看來這種行為無異於是自己對自己最愛的妻子的不尊重,是一種絕對的不信任。

但現在神谷聖子既然這麼說,就絕對有著證據,哪怕他再憑著心裡的愛去逃避,事實也終究會降臨面前。

“不,不是,聖子姐剛才說的不是真的,幸浩你聽我解釋,聽我解釋。”

秋庭憐子臉色蒼白,看著鬆開抱著自己手的丈夫眼神驚懼,拽著他的衣服連忙解釋,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水澤夏夜放下手中捏著的精美瓷茶杯,倦怠道:“快解決掉麻煩吧。”

注視著弟弟的神谷聖子抬頭,平靜的看了她一眼,隨後朝下屬示意。

無趣的擺了擺手,站在秋庭憐子身後的兩名保鏢瞬間會意,將目光逐漸怨毒的她拉了下去,一時間咒罵聲在客廳不絕於耳,但很快便消失了。

等到已經失魂落魄的神谷幸浩被攙扶下去,客廳裡便只剩下了他們。

源賴光作為旁觀者,也是唯一一個站在客廳裡的人,自然就吸引到了兩人的目光,特別是半躺在沙發上的水澤夏夜,眼神似笑非笑十分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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