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情緒一時間上頭之後，人就喜歡做出衝動的事，甚至可以完全超出自己的認知，顛覆從前自己的性格。
就像酒後稍微大膽些，將彎曲的月湧入深谷，液態生命的呼之欲出。
但才剛剛進門，御藥袋茶音就連忙抱了過來，一副我命休矣的模樣惹人心疼，像是被死亡的陰影籠罩，心裡發毛到想要一個堅實的臂膀依靠。
說白了，就是她慫了。
安靜的別墅裡，壁掛電視螢幕傳出年輕男女的歡聲笑語，面色微紅的御藥袋茶音耷拉著頭，將加熱好的御節料理擺開，還主動給他拿了碗快。
而且坐在餐桌上也不吭一聲。
這副小媳婦的姿態，在向來鎮靜的宗師身上，可以說是幾乎沒見過。
源賴光看著她老實的給自己添茶又盛湯，便忍不住打趣道：“剛才那麼義正言辭，我還以為你真的不怕她。”
“當然怕，聖子姐是長輩，對於長輩害怕很正常，我剛才有些衝動了。”
御藥袋茶音有些心虛的說道。
她邊說邊低著頭，擺弄著帶來的御節料理，把刻著花紋的重箱一層層揭開，將呈正方形的盒中冷食擺齊。
這就是最常見的年節菜。
這裡的民間傳說，過新年的目的就是為了呼喚回到山裡的田神，重新回到凡間保佑糧食豐收，所以不適合生火做飯，因此要提前準備好冷食。
但源賴光卻是有些吃不慣。
像鯡魚籽和紅白魚糕，剛入嘴就有股腥味四溢，他可不喜歡食材本身的味道，也就甜慄團和昆布卷能吃。
尹達卷的味道也很不錯。
用雞蛋和魚肉泥烤制，看起來外形酷似古代書卷，吃起來軟軟糯糯。
“所以你在害怕什麼？”源賴光用快子夾著尹達卷，邊品嚐邊出聲問道。
御藥袋茶音強行鎮定，狀若無意的問道：“剛才聖子姐有提到我嗎？”
“當然沒有。”這句話才剛落下，源賴光又笑呵呵的說道：“像我們這類人報復人，從來都是一聲不吭的計劃。”
御藥袋茶音聽著前半句，心情才微微放鬆，又聽見他的後半句話，瞬間整個人又不好了，身體緊繃起來。
她目光幽怨的看了眼源賴光。
她漫不經心的用快子撥弄著橙色的鯡魚籽，深吸了口氣主動問道：“那我剛才的舉動，大概是落了聖子姐的面子，您覺得會招惹來什麼報復呢？”
“投入琵琶湖這種...應該不會。”
源賴光故意嚇唬了她一句，讓御藥袋茶音差點沒握住快子，隨後話鋒一轉，讓她的眼裡的幽怨之色更重：
“但找人針對你，甚至是針對你的父母，讓你或家人因為各種奇怪的原因丟掉工作，就是正確的開啟方式。”
現在的時代已經變了，哪怕是以前橫行無忌的財團，這些也得注意民眾影響力，畢竟自媒體的應用，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他們掌握的咽喉。
動不動就要沉湖，這當然是絕不可能的事，但讓你無家可歸，感覺被世界遺棄，這種慢性死亡是可以的。
御藥袋茶音不是傻子，當然也能夠想通這一點，心情也愈發沉重了。
她看向源賴光，內心掙扎片刻後還是問道：“這種程度，您能幫我嗎？”
“其實我不用幫忙的，你是站在她妹妹的角度考慮，我要是家長，即便生氣，也不會真的針對你這個晚輩。”
“可您又不是聖子姐。”
“萬事皆有可能，我能保證每次都說的準嗎？只是大機率會是這情況。”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御藥袋茶音暗地裡有些無語，照這麼說，只要自己認為不會報復就真的不會了是吧。
“如果，我是說如果。”御藥袋茶音攥著桌布：“那如果她那樣做，您會...”
“我不會。”源賴光想都沒想，直接放下快子看向她：“除非來口進口水。”
這樣的回答，讓本來還抱有沉重心情的御藥袋茶音懵了片刻，直到半響後，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什麼意思。
特別是瞧見他眼中的那抹笑意。
越是自己嚴肅的時候，看見對方不以為意，就越容易有股無名火起。
“您...您每次都這麼無...”
御藥袋茶音素養很好，向來都告戒自己保持禮貌，但到了這個關頭也差點沒忍住，咬牙切齒的想要罵人。
“這麼無恥，想罵就罵吧。”源賴光喝了口紅茶，毫不在意的說道：“簡單的辱罵不能動搖我的心魄，像這種事本來也不太光彩，不過我們也是各取所需罷了，你得安心我得慾望滿足。”
其實很多時候，人都會為了安心而付出無意義的成本，就像出門下了樓總覺得沒關門，會跑上去再檢查。
而且有需求才更讓人安心。
聖人無慾無求，有著可怕的不近人情，所以就應該被供奉在廟堂裡。
御藥袋茶音同樣明白這個道理。
在沒有跨越最後一步之前。
她知道自己跟源賴光之間還存在著一道看不見摸不著卻又實際存在的屏障，所以源賴光沒必要也不會給自己兜底，一切東西都是明碼標價的。
她現在又有點羨慕良影天海了。
內心的渴望蠢蠢欲動，所謂的努力抵不過選擇，美好的未來只在一念之間，這些畫面讓她有些口乾舌燥。
“就不能換成其他方式嗎，源君？”
御藥袋茶音掐死念頭，儘量保持著清明，不讓自己淪為慾望的奴隸。
“不貪財，不追求物質，我本能的想追求這些，而且御藥袋桑你，前陣子不是還說了，要跟我模湖關係嗎？”
源賴光攤開雙手，彷彿是衡量價碼的天秤，可又有些模湖，晃悠兩下便放下雙手，微笑著看著她緩緩道：
“而且你總喜歡討價還價，要是稍微大方一點，說不定你不用吭聲，我都會幫你擺平一切，前途一片坦蕩。”
他的話，就像是惡魔的低語，一直誘惑著御藥袋茶音，彷彿只要按下按鈕，就有條光明大道在腳下鋪開。
這種狀態讓她非常不好過。
就好比一個人在沙漠，口乾舌燥的想要喝水，現在來了個商人，說只要你把閉上眼，抬起屁股就有水喝。
剛開始可能還能為了尊嚴，忍耐住身體的渴望，閉上眼睛一直等待。
可這水瓶子就在眼前不停晃悠！
就相當於，時間過得越久，身體的細胞就越渴望水分，那瓶普通的瓶裝水，在她眼中也就愈發清冽起來。
看著眼前的大餅並不可怕。
想吃又不能吃的煎熬才可怕。
源賴光看著用雙手撐在餐桌上緩緩起身的御藥袋茶音只是微微一笑。
宗師摳門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但相較於以前，底線已經在無形中慢慢下降，可能她自己也知道了。
再閉塞的洞，多捅捅也會鬆掉。
在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後，御藥袋茶音坐在了源賴光的腿上，然而剛坐上後，那種觸電般的感覺，就讓她整個人本來緊繃的身體忍不住垮掉。
源賴光身材比較瘦，相應的腿上肉也並不多，所以坐上去並不太穩。
感受著胸膛內急速的心跳，御藥袋茶音一隻手環過他的肩膀，另一隻手微微顫抖著拿起快子，不太穩的夾住菜品，臉色微紅的遞到他的嘴邊。
“那也不至於這麼直白吧...”
她強行鎮定的繼續吐槽著，試圖用這種方式來緩解自己緊張的心情。
人就喜歡在緊張時說莫名的話。
特別是現在，她的鼻尖不聽湧入男人身上的氣息，哪怕有幾次經歷但終究不熟，有種小別勝新婚的感觸。
源賴光看著她的側臉，聞著牛奶般的香氣：“不直白，又怕你裝不懂。”
“我又不是小孩子。”她輕聲道。
“既然這樣，那就專心餵我。”源賴光笑著說道：“兼職餵我用餐的女僕。”
御藥袋茶音側過臉，好像真的開始專心給他夾菜，以這種極其糟糕的姿勢一板一眼的全都送進他的嘴裡。
要不是她身體越來越熱。
源賴光還真就信她沒感覺了。
因為騰出了雙手，再加上有些試探的心理，源賴光在她身體僵了下的同時滑過腰間，笑道：“以我們模湖的關係，應該不介意一點身體接觸吧？”
御藥袋茶音眼皮狂跳，再次聽到這熟悉的話，她可就不信了，想起上次他說的吃點豆腐，便扭過臉似笑非笑道：“您的量詞，從來用的都不準。”
“可能這就是我數學不好的原因。”
源賴光倒是義正言辭的說道。
御藥袋茶音白了他一眼，隨著時間推移放鬆了不少：“您還想吃什麼？”
“吃你可以嗎？”源賴光見她竟然還能忍，便稍微上抬些意味深長的道。
對於這種熟悉的挑釁，如果是放在以前的話，她會毫不猶豫的認慫。
但從剛開始一直憋了口悶氣。
御藥袋茶音在心裡發了狠，瞥了眼源賴光眼中的笑意，用攬住他脖子的手一把拉進了些，強忍著逃跑的衝動將腦袋靠近後輕聲道：“用餐愉快。”
她唇角的吐息輕柔而炙熱。
一下就讓源賴光半邊身子麻了。
這是身體的自然反應，跟經歷過多少無關，也沒辦法用意念來控制。
說實話御藥袋茶音長的極美，而且身材也很有料，只不過她平常掩飾的很好，他也是上過手之後才知道。
他本來是試探宗師大沒大方。
結果現在卻有反客為主的意思。
源賴光當場勃然大怒。
這細微的動作，自然讓敏感的御藥袋茶音感觸到了，她本來已經放鬆的身體，又突然間下意識緊繃起來。
御藥袋茶音抓住他的肩膀，從牙縫裡蹦出聲音：“您能不能不要亂動。”
“這可不是我想的。”源賴光幫她拿下了手裡的快子，比剛才抱的更緊。
御藥袋茶音雙頰更紅，身體燙的像是發燒，聲線微微顫抖：“無恥...”
“這樣說我，我也不在乎更無恥一點，把御藥袋桑的第一次留在客廳。”
源賴光笑著回應了她的措辭。
“對不起，我剛才聲音有點大。”
她身形一晃低聲說道。
很明顯，御藥袋茶音認錯的態度非常積極，也很會辯識立場，起碼對於認錯，她的語氣還是比較誠懇的。
雖然以她對於源賴光的認知。
在客廳不可能做出那樣的事情。
但繼續挑釁的話，吃虧的一定是自己，她現在也不上頭了，知道是非曲直，不可能再繼續投入沉沒成本。
而且萬一他真的會那樣做呢？
起碼，也要在房間裡吧？而且也得關上燈，在這裡的話，不光是身體不適，心理上她也邁不過去這道坎。
御藥袋茶音心裡有些恍忽。
滴滴滴滴——
然而就在她恍忽間，一道不合時宜的熟悉的電子門控聲便突然響起。
“小藤，你怎麼也回來了？”
御藥袋茶音不自覺轉頭抬眼，不自覺間的便往門口的方向望了過去。
只見別墅的雙層防盜門前，熟悉的咲初小藤站在那裡，手裡還提著好多東西，像極了自己兩個小時前站在那的模樣，而且今天貌似化了澹妝。
咲初小藤本來就很漂亮，雖然個子矮了點，但前陣子去見她時，御藥袋茶音就發現了這對方壯闊的胸懷。
當時她就知道這是個勁敵。
而現在更是，特別是對方將細長的劉海撩起，怯怯懦懦的露出那張嬌憨漂亮的臉，更容易讓人有保護欲。
而在御藥袋茶音的注視下，咲初小藤看見他們兩個的糟糕姿勢，一下子就愣住了，就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我，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雖然聲音有些磕絆，但咲初小藤很快鎮定下來，目光略微緊張的看向源賴光，強行的讓自己不挪開視線。
然而還沒等源賴光開口說話。
御藥袋茶音心中一動，施施然從他身上起來道：“沒有，你來的剛好。”
這自然的語氣和神態，完全看不出是被抓住在做不好的事，甚至咲初小藤感覺她的語氣還有點不同尋常。
像是來了客人？
自己只是個外人？
真打攪了他們的興致？
只是剎那間，咲初小藤的小臉就有些委屈了起來，感覺自己像是被掃地出門，可憐巴巴的望向了源賴光。
這委屈目光中還夾雜著幽怨。
像同吃糟糠多年被拋棄的妻子。
【咲初小藤討厭度微幅增加！】
【討厭度已逆轉為獎勵！】
【請注意物品欄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