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裴元憲與山藥坦誠相見,傾心交談時,百草詩和折羽還在小小的爭執中。

大眼瞪小眼,全靠眼神交流。

折羽:“你找個地方躲起來,我伺機將山藥救出來。”

百草詩:“不行,我要和你一起。”

折羽:“男人們在泡湯,你跑去湊什麼熱鬧?”

百草詩:“咦,羽寶你是在吃醋嘛?”

折羽:“嗯,你看別的男人,我很醋,不舒服,不樂意。”

百草詩笑:“羽寶,自信點。天下男人除了你,在我眼裡皆白骨,不醋哈。”

折羽:“你想看,六塊腹肌還是八塊,回去我給你看。但你不許看別人。”

百草詩:“我非禮勿視,只視你。再說山莊似鬆實緊,萬一我迷了路,或者找不到你,怎麼辦?”

折羽順手一指,那邊也有靜室:“你在那邊等我。”

百草詩忿忿:“我真的會迷路的,不騙你。”

折羽順著裴元憲他們的方向,探了過去。

**

湯泉裡的對話,還在繼續。

裴元憲內心自嘲,豈止是推的更遠,恐怕已是不死不休了吧。當他下令扔出那一桶火油的時候,就註定了這個死局。

可那時,他被嫉妒迷了眼,亂了心。她既然選擇了那個人,那他就讓他們永生永世在一起。

因為這個執念如此深,他甚至分不清,當火油被海東青叼走時,他內心是喜是悲。

思念耗費神思,裴元憲開始咳嗽,那些陳疾舊病一時間都找上了他。

山藥游過去,想幫他拍一拍,緩解一下。

裴元憲也只是擺手。

“知道我為什麼把你帶在身邊嗎?”裴元憲繼續艱難的聊天話題。

山藥內心五味雜陳。

他沒想到攝政王如此坦誠,最深的心思都告訴了他。且他的第二條命,是攝政王給的。

“王爺,您是愛屋及烏、睹物思人嗎?”

裴元憲釋然,果然是得她器重的人,生了個七竅心。

“人們都說,得不到的就如天上月光,日日心上皎潔。從前我不懂,現在我明瞭。其實,你也不必謝我,我救你是有私心的,希望她知道你在,或許會來看你一眼,那我也可遠遠看她一眼。”

情感的事,總歸複雜,山藥不懂,也不想懂。只是看攝政王神傷,有那麼一丟丟不自在罷了。

“不管你怎麼說,我是站折羽哥一方的,你來遲了。不過,你的手下也說了,豐城那邊也鬧了時疫,以我對詩詩姐的瞭解,她應該會在的。說不定,詩詩姐已經有了破解之法。”

長明燈忽而暗了暗,若有風吹來。

裴元憲眯眯眼,向著深邃的某處黑暗望去。

“我但望有一天,與她再相見,還有一個念想,有一點牽絆。當然前提是,我能度過這場浩劫,活下去。”

連攝政王都將這場時疫稱為災難,可見其嚴峻性了。

“王爺,您能和我說說,郎中大夫們的研究,到底到了哪一步嗎?”

每天都會有人死去,這樣的日子太沉痛,太壓抑了。

裴元憲苦笑,笑意中又帶著鼓舞,“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時疫終會過去。郎中們也在抓緊研製。就算真的扛不住,我會把你和你的夥伴送出去。”

“那你呢?抓我的那些人,都跑了,你為什麼不走?論尊貴,還有誰比得上你?”山藥追問。

“因為我是攝政王啊。民為貴,王最輕,無論我多麼想贏,可以不擇手段,但都不會拿我的子民開玩笑。”

**

黑暗之中,折羽唇角勾起,來時的路上,軟趴趴倒著護衛。

攝政王真是好大的臉盤子,你是王,不是皇,民是民,卻不是你的子民,好一副道貌岸然之心。

說的好聽,你請了山藥來,說得不好聽,焉知山藥不是人質?是你威逼詩詩的人質。

他思忖著,在今夜平安救走山藥的可能性。

琴州的時疫太嚴重了,他很怕百草詩會醫者之心再起,不顧自己的安危。

他找到了更衣間。

裴元憲的衣服和山藥的都在。

待撥開層疊衣服之後,忽地發現裡面藏著什麼,他的拳頭打出去,又堪堪停在半空中。

“羽寶。”拳頭對上了一雙雨霧濛濛的眼睛。

百草詩衝他一笑,一口白牙在夜色中顯得更明亮。

她到底還是來了,居然避開他的耳目,自己找來了更衣室。

“你……不乖!”惱她不注意安全,又欣慰於她關心自己。最後變成了一句很寵溺的話。

“我們奪了攝政王的衣服,把山藥帶走吧。”

百草詩不開口還好,一開口折羽只想把她打暈抗走。

“救走山藥,或許沒那麼難,可全聚坊那麼多人,就不容易了。”折羽壓著極低的聲音。

“和他談判,我有籌碼。他一定會答應。”

折羽怎麼會不明白,百草詩的籌碼是什麼。

是時疫的解藥和方劑。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憑什麼百姓要承受戰爭之苦呢?

恐怕就算攝政王不承情,詩詩也要救人的,只因她是個醫者。

折羽從百草詩身邊抱走了衣服,“談判是男人之間的事,你不要摻和。”

百草詩跟在後面,碎碎念念了一句,“一切皮囊皆浮雲,一切幻象皆迷惘。”

就還挺有禪意。

**

彼時的私湯裡,談話已終,裴元憲和山藥上了湯泉之岸。

破風之聲響起。

裴元憲回頭,就看見三條腰帶系在一起的繩子纏住了山藥的腰,繩子來自湯泉的另一端。

山藥一涼,雙手擋在下面,麻了,沒法見人了。他羞怯怯喚了一聲“折羽哥”。

折羽的腳下,還隨意地堆著幾件衣服,都是裴元憲的。他隔泉向裴元憲笑,“攝政王,秀色可餐啊!”說著一拉,山藥向空中躍起,隨之平穩地落在折羽身邊。

裴元憲的臉皮足夠厚。

即使這樣相見,他依舊泰然自若。“就算我身無長物,就算你贏回了山藥,可是隻要我喊一聲,就會有無數人衝進來,取爾項上人頭。”

折羽笑,也不理會山藥的羞赧,“那你也要被你的屬下看光光咯。攝政王威嚴何在,豈不成了六國之內第一大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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