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八姑為自己的徹地神針傾注太多心血,以為連地殼都能打穿,憑他什麼護身法寶,俱都能一擊便碎。

她也知道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以她的眼力經驗,自然能夠看出時飛陽未出全力,若以生死相搏,自己早已經一敗塗地,即便不至於喪命,也要狼狽逃竄。到了眼下這個地步,她知道自己必須得破了對方的這把鐵傘,方能挽回一些顏面,不然這幾百年的修行,又闖出“女殃神”的赫赫名聲,以後可就都要成了笑話!

時飛陽要讓她心服口服,先任由她用徹地神針猛攻了半個時辰。

鄧八姑用了各種手段,使盡了全力,到後來連飛劍,以及旁門異教中的攝魂大法都使了出來,時飛陽只是用鐵傘防守,任她施為。

等到看她已經技窮,這才開始催動寶傘,高速旋轉起來,上面三百六十道周天符大放光芒,一圈金色的天符飛出去,形成一個金色光筒將鄧八姑罩在裡面。

周天轉動,自有錯亂陰陽,顛倒五行之妙。

鄧八姑如同鑽進了滾筒洗衣機中的貓,剛開始還妄想憑藉幾百年來苦修的功力再加上徹地神針釘住乾坤,但很快周身氣血沸騰,各處穴位如要爆開,張口噴出鮮血,接著再也定不住身形,隨著光筒顛倒旋轉,形既不穩,神亦盪漾,霎時間宛如溺入了一場永遠也醒不過來無盡幻夢之境。

時飛陽掐訣指定周天寶傘,直轉滿三千六百轉方收了法,鄧八姑已經躺在雪地裡昏迷不醒。

他等了大約一刻鐘的時間,待鄧八姑體內氣血稍稍平和之後方才凌空一指點在鄧八姑眉心處。

鄧八姑蘇醒過來,眼神裡滿是迷茫,時飛陽那鐵傘在莽蒼山風穴之中以廣成子天書上所載玄門正法再煉,別具奧妙,所發九天神光將人罩在裡面,每轉一周天,裡面的人便似過了一年,連轉三千六百圈,裡面的人便似轉了無數劫似的,於頃刻之間,經歷無數生老病死,這些經歷並非真實發生,而是將對方記憶中的碎片抽取出來,自然連續組合而成。

鄧八姑怔了好一會,才搞明白自己如今身在何處,又回憶起方才發生了什麼,終於知道眼前這個少年法力神通,高深莫測,不可思議,不但心服口服,更把未來劫數有了些許明悟,連忙雙膝跪倒:“晚輩感謝龍真人手下留情,願賭服輸,從此拜入真人門下。”

時飛陽問她:“你可覺得勉強麼?你若實在不願,我也不會強求,你可以隨時離去,只是雪魂珠不能白白給。”

鄧八姑趕緊表明心意:“晚輩過去生性執拗剛愎,有眼無珠,不識真人,回憶先前種種,如在夢中,細想起來,甚覺可笑。以晚輩之資,能夠拜入真人門下,實在是十世也修不來的福氣,感恩真人垂憐,有意點化,我若是再不知好歹,日後就要墮劫,死無葬身之地了!”

她這回反而擔心時飛陽不收她:“晚輩斗膽,懇請真人念我身在旁門多年,寬恕我先前的不敬之罪,晚輩不敢以賭約要挾,只求真人念著今日這番緣法,將我收入門下,鄧八姑感激不盡!”說完將頭磕在地上不再起來。

她出於旁門異教,師門跟西方魔教大有淵源,她也會許多魔法,雖然自忖劍術、法力不弱於人,可這幾百年來受了許多挫折,好幾次險死還生,幾乎形神俱滅,事後想來,往往心驚膽戰。尤其經過當年跟采薇僧、姜雪君那場連續多時的追逐戰,她是徹底怕了,本來優曇大師點化好友玉羅剎陳玉鳳,已經歸入佛門,法號玉清,如今邁入正途,得享清淨,她也有意皈依,只是尚存在最後一點倔強。

今日這次鬥法,她最後的那點倔強和麵子都被時飛陽打掉了,知道此時若不拜師,日後下場必定極慘,也看出來時飛陽對她的善意,於是連聲跪求,懇請拜入門下。

時飛陽見她收心轉性,已經築得正道之基,便點頭答應:“日後你是我門下女弟子中第二位,你還有個大師姐叫熊曼娘,現在浙江仙都步虛山修道。她雖然沒有你的法力深厚,可玄門之基比你築得牢實,僅有一樁劫難,過去以後便一馬平川,成就不可限量,你可不許以法力論高低,傲慢瞧不起人,否則與你修行又有障礙。”

鄧八姑已經明白道行和法力的區別,也終於知道,為什麼那麼多正道中人明明法力強得嚇人,可還是要轉世投生,很多人轉世修得是道行,法力反而是次要的,道深德厚,自然少災少難,吉多兇少,平安順遂,像她這種旁門中人,專一在法術上下功夫,生怕威力不夠大,最後劫數越來越強,終有法力抵擋不過的。

她就知道有個原來是門中的前輩,百禽道人公冶黃,那麼高的法力,早已經是天仙一般,卻始終無法飛昇,又多災多難,時時如履薄冰。

聽聞時飛陽答應收下她,她的一顆心終於放下,正式磕頭拜師。

時飛陽問她:“我已經派人向下挖洞,去取雪魂珠。但那堅冰凍巖越往下越堅硬,尤其到了底殼實體的地方,有億萬年的戊土真氣聚集,他們氣候有限,無法攻穿。我雖然有下去的辦法,到底不如你那徹地神針便利,還得勞煩你下去助他們一臂之力,好在取上來也是給你用。”

鄧八姑趕忙拒絕:“弟子先前淺薄無知,意欲跟恩師爭奪寶物,實在可憐可笑,如今皈依恩師門下,那寶珠也不再想了,甘願下去取珠,回來獻給恩師,略表弟子懺悔之意。”

“那千萬年冰雪精英凝結的雪魂珠是好東西,專破一切陽火、魔火,渡劫時候能夠抵擋九天神焰,還能用來寄託第二元神,賴此煉成第二化身。但我並不需要,今日取珠,也是與你有這段師徒緣分。”

時飛陽說著又拿出一顆仙丹,隔空送過去,“你先前修煉已經進了岔路,隱埋走火入魔的禍根,方才我借那傘以九天玄元大法將你體內精氣神攪成一團混沌,令你真氣紊亂,受了內傷,實則已經將毒火淤積處衝開,你先將此丹服下,恢復元氣,再下去把雪魂珠取上來,我再教你如何憑藉那珠梳理真元,當可平安度過此次劫難。”

鄧八姑聽完大喜,連聲拜謝著將丹藥接過去服下,道了聲罪之後盤膝坐下,按照時飛陽所說的導氣歸元,將周身混亂的精氣重新梳理匯入正途,片刻之後站起來:“師父,我這就下去助師兄師姐們取那雪魂珠!”

時飛陽擺手:“且慢,他們可不是你的師兄師姐,我把他們喚上來讓你們認識認識。”

他施法拘魔傳音,很快冰洞下面飛上來兩道魔光,落地化作兩個三丈多高,周身血紅,滿口獠牙的大魔頭。

鄧八姑嚇了一跳,知道這類魔頭不但能夠攻擊人的身體,還能隔空吸人魂魄,最是厲害不過,下意識地就要把飛劍放出來,卻看到時飛陽在旁邊並未出手,那兩個魔頭也沒有絲毫要攻擊的意思,而是並排站好,低頭垂肩,宛如聽話的小狗。

難道這兩個魔頭是師父煉的?尋常魔頭對待自己的主人都張牙舞爪,隨時想著反噬,腦子裡不斷想象著手撕主人,活吃主人的惡念,若有機會便要實施,主人對待神魔也會頗為尊敬,甚至有的還會像拜神一樣去祭拜,在家裡時候獻上牲畜甚至活人祭品,帶出去鬥法時候,動輒咬破舌尖、咬破手指,取精血送出去也是在向神魔獻祭。

嚴格來說,她的師承中有一半是西方魔教,對這些都瞭如指掌。

就在她腦子裡還沒轉過彎來,冰洞下面又飛上來一隻怪鳥,一看就是妖怪,也跟兩個魔頭並排站好,乖巧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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