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年齡這般不敢說……

那就說明對方比她年歲大上許多,甚至可能比江義和還要大。

江竹果審視的目光落在田氏方才拿著的那塊布料上。

並非是她見尋常人出嫁時穿的大紅色,而是……

水蓮紅。

江竹果的嘴唇登時被咬破,滿嘴皆是血腥氣味。

艱難地將滿口的血腥嚥了下去,又將眼中騰起的霧氣逼回,江竹果看向田氏,又看向江義和,“既是不會害我,又為何要將我賣給一個老頭子做妾?”

竟是都猜到了?

田氏心裡咯噔一下,卻又覺得無妨,只拉著江竹果的手在床邊坐下,“傻孩子,妻啊妾啊的都不重要,最關鍵的是嫁過去後能不能過好日子。”

“娘起先心裡也有疙瘩,覺得做妾名聲實在是不大中聽,可你爹說的對,這名聲都是虛的,主要得看日子過得如何,若是嫁過去吃糠咽菜,動不動便要餓肚子,那這妻做的也無趣。”

“但倘若過去後吃香的喝辣的,每日做主子享福,過得是神仙日子,就算是做妾,又能怎樣?最關鍵的還是能不能享福……”

見自己勸了半晌,江竹果卻沒有任何回應,仍舊悶聲不語,田氏這心裡騰起了一陣陣的火氣。

果真如夫君說的一般,女大不由娘,越發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現如今她的話都不聽分毫,倘若這回不做主將這門親事做成了,指不定江竹果回頭要惹出什麼么蛾子出來。

說不定當真是要尋個沒出息的窮小子,到時候一門心思地只幫著婆家,徹底不管不顧孃家了。

田氏越想越氣,乾脆也不再勸,“反正你這婚事已經訂下來了,我也收下了張家給的五十兩銀子彩禮還有這些料子,你若是不肯,便拿出來這五十兩銀子和布料錢,往後你的婚事便隨便你!”

“你若是不能,便安心地在家中等著嫁人,至於你在夏娘子做活的事兒,等你進了張家的門,我去給夏娘子說,那夏娘子既然是個和善的人,肯定能理解我們做爹孃的一片苦心。”

“你也別操那般多的心,只去拿了針來,跟我一塊將你這嫁衣給做出來,別耽誤過兩日進張家的門!”

江竹果並不應答。

淚水如洪水決堤一般,洶湧而下。

是夜,夏明月吃罷了晚飯。

江竹果不在,她只簡單地做了碗疙瘩湯來喝。

番茄熗炒的鍋底,熬得番茄湯濃濃的,倒入用白麵加少許水拌成的絮狀麵粉,再打入兩個蛋花,出鍋時點上些許香油,放上丁點香菜,便可以出鍋。

夏明月特地給烏金盛了一碗後,這才往裡加了鹽和醋,攪拌均勻。

番茄的橙紅,蛋花的金黃,麵疙瘩的嫩白,香菜的翠綠……

炎炎夏日裡頭簡單的來碗稀稠合宜的疙瘩湯,當真可謂舒坦!

烏金也覺得舒坦的很,吃的大快朵頤。

待吃罷了疙瘩湯,烏金將瓦罐盆舔舐了個乾淨後,便開始驅趕雞鴨,巡視院子。

要好好守護這個家呢。

夏明月收拾了一番,又忙活了一陣後,這才進屋睡覺。

但躺下來後,卻怎麼都有些睡不著。

素日裡,每每她都躺下之後,江竹果都還要在外頭忙碌上一陣。

她會提前預備好明日要燒的柴火,連要洗臉的水都先打出來,等所有的事情都準備妥當後,這才回去睡覺。

夏明月習慣了江竹果每晚的動靜,今日江竹果不在,沒有這樣的動靜,還真讓人不大習慣。

也不知道,竹果家怎麼樣了……

而此時被惦記著的江竹果,已經被田氏和江義和鎖在了屋中。

屋中燃著的油燈跳了又跳,發出的氣味燻紅了在桌旁呆呆坐著的江竹果。

她過兩日便要嫁給,不,是要被賣給張家做妾。

娘說,做妾有吃不完的美味飯菜,穿不完的綾羅綢緞,花不完的月例銀子,若是能生下兒子,便能和正經主母一般,當家管事。

可當真如此,為何所有人,提到小妾皆是面露鄙夷?

而且,她聽人說,這妾在主家便猶如物件一般,可以被主家隨意發賣,更被主母隨意處置。

到了張家,她的日子並不會好過。

用火坑來形容也不為過。

但相比較對以後悲慘的日子的傷心,最讓江竹果難過的是爹孃即便知道那裡是火坑,卻仍舊為了五十兩銀子的彩禮錢,毫不猶豫將她推了進去。

江竹果手指頭捏的發白,抬眼看向窗戶。

家裡窮,窗戶沒有糊窗戶紙,透過窗戶稜,能看得到外頭的天。

一望無際的夜空,漆黑無比,卻襯托的星辰更加璀璨。

江竹果把嘴唇再次咬得出了血,最終將目光落在了床上的那些布料上。

拿起其中一條,江竹果將其捋細了一些,奮力甩過頭頂的房梁。

但她並沒有將布料兩端打成結,也並未選擇將脖子伸了進去,而是將其中一端繫上了窗戶框上,另一端牢牢地握在手中。

將手中的布條繞過肩頭,以頭頂的房梁作為支撐點,江竹果奮力地將雙腳抵住牆根兒,拼命地向前拖拽。

在她奮力地嘗試幾次後,老舊的窗框終於發出“咔嚓”的聲響,從中間裂開。

江竹果喜出望外,又如此重複了幾次,將窗框弄了個七零八落。

在確定沒有驚動江義和和田氏後,江竹果小心地掰斷斷裂處的尖刺兒,貓腰鑽出了窗框。

房子本就矮小,窗框也頗小,即便江竹果已經努力將所有能掰掉的木條盡數掰掉,但想要鑽出來還是費了許久的功夫。

有木刺劃破了胳膊,刮壞了衣裳,甚至割到了小腿和腳踝。

殷紅的血珠登時冒了出來,帶著火辣辣的疼。

江竹果顧不得這些,只在鑽出窗框後,一路往縣城而去。

著急忙慌,跌跌撞撞。

夏明月一夜睡得並不踏實,早晨比以往醒的也更加早。

天色還早,但夏明月沒有賴床,直接起了床。

拿了大掃帚去清掃院子,夏明月開啟了大門,預備著待會兒將家門口的衚衕一併清掃一番。

剛出了大門,便看到衚衕裡跑進來了一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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