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芸家距離浩市還有五十公里左右。

開車過去的話,本來也就半個小時的樣子,但是由於昨天這邊也降雪了,路上並不好走,硬生生磨蹭了一個半小時才到。

這一路走過來,賀燿只有一種感覺,白。

脫離了浩市的繁華,重新迴歸田間牧野,一眼望過去,整片天地完全籠罩在一層白紗之下,美輪美奐,令人嚮往。

當然如果沒有時不時拍打在車上的雪沫子,呼呼刮的西北風,晃眼的陽光,那就更完美了。

好像每次回家之路,都像是一次取經。

上次去路曉瑤家是這樣,這次到張芸家也是這樣。

望著白茫茫的草原,賀燿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家在哪兒呢?”

張芸說:“已經到了啊!”

賀燿又往外便瞅瞅,怎麼也瞅不見人家啊!

“你確定?”

張芸說:“這是我家的草場,一共有個五六千畝的樣子。從這裡到我家冬營盤,至少也得開個十來分鐘吧?”

隨即抓起對講機說道:“都開的慢點兒啊,這裡的路可不好走,別把車給卡壞了。”

賀燿問道:“你家養了多少牛羊啊?”

張芸說:“馬有個四五十匹吧,牛應該有個百十來頭,羊差不多有千八百隻。”

賀燿轉過頭問牛富貴:“老牛,你家養了多少?”

牛富貴臉上露出了扭捏的笑容,說:“跟人家比起來,我那就算是小門小戶了。羊才百十來只,牛也就四五十頭,馬更少,只有五六匹,騎著玩兒還行。”

張芸笑道:“那不少了。這邊是有牧場,牧民家家戶戶都分草場,一口人就是一千多畝,不放牧,那不白瞎了嗎?”

賀燿說:“所以啊,老牛,要不然你把你家的養殖場給賣了,來草原上包點兒草場搞養殖,那豈不是痛快的多?”

牛富貴笑道:“這事兒我還真考慮過。就怕我這把老骨頭啊,能來,卻回不去了!”

哈哈哈!

眾人一陣鬨笑。

再往前開了一段距離,果然,在夕陽的掩映下,賀燿看見一個個黑點。

再往近處去,一個個黑點慢慢放大,變成了一棟棟房子。

路曉瑤奇怪地問:“你們不住蒙古包嗎?”

張芸說:“蒙古包自然是有的,但是也有磚瓦房,還有暖氣。畢竟冬天的時候這邊氣溫還是很低的,磚瓦房裡邊住著舒服一些。

而且,現在都是劃分的草場,誰家的草場就是誰家的,居住地就固定了,所以建造房子比遷移蒙古包更方便一些。

生活嘛,總是與時俱進的。”

再往前走走,天色已經很暗了,遠山處只能看見一點兒倔強的不願意消失的夕陽。

等已經到了房子近前,才在車燈的照耀下看清站在門前的一對老夫婦。

老夫婦相互攙扶著,那飽經風霜,佈滿溝壑的臉上,掛著如沐春風般的和煦笑容。

還有什麼事比閨女回來更值得他們高興的呢?

賀燿剛剛將車停穩,張芸便迫不及待地下車,向著老夫婦跑過去。

“阿瓦(爸爸),額吉(媽媽)!”

看著相擁在一起的三人,所有人都下車,默默地看著,不忍心上前打攪這團聚的一幕。

人們常說,這一次的分別,是為了下一次更好的重聚。

但是下一次什麼時候聚,怎麼聚,在哪裡聚,誰也不知道。

世界上最悲情的一句話莫過於,咱們這次分開之後,恐怕是再也見不到了。

但是,即便知道這是真正的最後一面,該分別的時候還是要分別。

畢竟,生活還要過下去。

好一會兒,張芸才想起什麼,向著父母介紹道:“爸媽,這些都是我的朋友。正好這次要來這邊買草原羊,所以就一起過來了。”

賀燿和路曉瑤上前,恭恭敬敬的向二老行禮。

賀燿說:“他賽怒(您好)。我們這麼多人前來,真是給您填麻煩了。”

張父回禮道:“他尼巴拉日楞烏格特呀(歡迎您)。謝謝你能將芸芸送回來。剛才我們實在是有些失禮了。外面冷,咱們進屋吧!”

賀燿笑道:“我們給您帶了點兒禮物,先把這些東西搬進去吧,要不一會兒該凍壞了。”

說著,招招手,一個個後備箱開啟,裡邊琳琅滿目的東西讓張母實在有些接受不了,趕忙說:“不行不行,太多了,太多了。”

路曉瑤笑道:“伯母,您不用客氣,張老師去我們家的時候,都會帶很多東西的,她對我們大方的很,我們對您自然也不能小氣了是吧!”

張芸沒敢看路曉瑤,眼睛轉向了別出。

她去路曉瑤家可是沒買東西啊!這明顯就是在寒顫她嘛!

等下次的!小丫頭片子,有你好看的!

張母還要推辭,張父伸手攔住,說:“收下吧。”

轉頭深深看了賀燿一眼,說:“你們先進去,我再去宰頭羊。”

進屋的時候,路曉瑤還衝賀燿小聲說:“感覺她爸看你的眼神不對,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賀燿沒好氣地說:“發現什麼也是你鬧的。”

路曉瑤不依地說:“這還能賴我身上?我這都跟你來你情兒家裡了,你還想讓我怎麼樣?”

張芸一邊收拾著桌子一邊衝著賀燿和路曉瑤說:“你倆在那邊嘀咕什麼呢?快來吃飯呀!”

“來啦!”

飯是全羊宴,酒是馬奶酒。

或許真讓路曉瑤給說中了,席間張父明顯對賀燿格外照顧,玩命敬他酒。

張芸知道賀燿是什麼酒量,勸道:“阿瓦(爸爸),他喝不了酒的。”

張父似有所指地說:“男人怎麼能喝不了酒呢?”

賀輝起身說道:“張大叔,這碗酒,我敬你!我弟弟確實喝不了酒,還請您見諒!”

張父說:“小夥子,你先坐下。讓你弟弟說。如果他說喝不了,我絕對不為難他。你的酒,咱倆等會兒喝,你想喝多少我跟你喝多少。”

賀燿笑看著張父,衝著賀輝壓壓手,讓他坐下。

自己端起酒碗起身說:“伯父說得對,男人怎麼能不喝酒呢?伯父,我敬您!幹了!”

說完,一仰脖,一碗馬奶酒便灌進了肚子裡。

也就在酒下肚的那一瞬間,賀燿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變紅。

張父大喊一聲:“好!幹了!”

說完,也是一仰脖。

喝完一碗,又倒了一碗,也不說話,仰頭就幹。

喝完之後,又來了一碗。

連續幹了三碗,張父才說:“看得出來,你確實不能喝酒。你喝一碗,我幹三碗,不算欺負你吧?”

賀燿腦子有些犯迷糊,不過嘴裡還是倔強地說道:“不算!今天您說怎麼喝,咱們就怎麼喝。”

張父道一聲:“好!”

緊接著,又連續仰脖,三碗下肚。

喝完之後,看著賀燿,伸手示意。

張芸挨著賀燿坐著,小聲說:“你要是不行就算了啊!這酒可是48度的。”

賀燿沒搭理張芸,衝著張父微微一笑,說:“爽快,幹了!”

說著一仰脖,又是一碗酒下肚。

臉已經變成醬紫色了。

張父笑笑,沒說話,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還沒有喝,就在張芸皺著眉頭看著他,嗔怪道:“阿瓦!”

路曉瑤這邊忙著給賀燿夾菜,心裡感嘆,作吧你就。

賀燿嘴裡邊嚼著不知道什麼味的菜,伸手示意張父繼續。

張父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對張芸說:“男人之間的事兒,你們女人少插嘴!”

三碗酒下肚。

連幹九碗,即便張父的酒量也有些上頭。

晃悠了晃悠腦袋,眼神有些虛浮,指著賀燿說:“最後一碗,喝了這碗,今天就沒事兒了。”

賀燿毫不猶豫,就要抓酒碗,可是手有些不聽話,抓了半天,愣是沒抓著。

張芸一把抓住賀燿的手,說:“行了,別喝了,都喝成什麼樣了還喝。”

看她那表情,明顯是真的生氣了。

賀輝都沒眼看了。

這進屋還沒一個小時就露餡了,咱能矜持點兒嗎?

王東和周娜小聲說著什麼。

金善虎和牛富貴兩人碰個杯,喝個酒,吃口肉,對於餐桌上發生的事情視而不見。

有些事情,遲早都得露,有些問題,遲早都得解決。

他倆其實看得很明白,從賀燿喝下第一口酒開始,他就準備攤牌了。

那他們這些人能夠做什麼呢?

其實很簡單,賀燿能承擔得了的就承擔,承擔不了的,他們這幫人幫著承擔。

路曉瑤對張芸說:“鬆開吧,讓他喝。”

說著,將酒碗塞進賀燿的手裡。

賀燿微笑著看看路曉瑤,再看看張芸。

相比於他笑的有些迷,路曉瑤表情有些嚴肅,張芸則是都要看哭了。

賀燿端起酒碗,湊到嘴邊,一口,兩口……

感覺胃裡邊如同著火了一般。

當把最後一口喝完之後,再也堅持不住,仰頭向後邊倒去。

路曉瑤和張芸趕忙將他扶住。

張芸怒氣衝衝地看著張父,說:“這下你滿意了?”

張父衝著賀燿豎起大拇指,說:“是個爺們兒。”

說完,起身,擺擺手說:“帶他回屋吧,回你那屋。我,我也回屋了。”

說著,踉蹌著走向屋子,張母跟在身邊,想要攙扶他,卻被他一把推開。

“沒事兒,我沒醉!我不用你扶!你留下陪客人!”

張母還是不放心,跟在身旁。

張父那樣子,明顯就要不行了。

果不其然,每往前走兩步,便要一頭栽倒。

手疾眼快的霍宇華和曹邦寧趕緊上前扶住。

賀輝說:“嬸子,趕緊把大叔扶屋裡邊吧。”

張母嘆息一聲,說:“慢待你們了。”

賀輝說:“沒事的。小霍小曹,快把人扶屋裡歇著。”

待張父張母離去,賀輝才嘆了口氣,說:“這事鬧得。”

牛富貴說:“我倒是覺得賀總做得對。敢作敢當嘛。有什麼呀,不就多了個女人嘛!有本事的男人多個女人怎麼了?”

賀輝說:“話是這麼個話,但是……”

金善虎笑道:“大賀總啊,還但是什麼呀,人家家裡邊都接受了,你有什麼接受不了的?”

賀輝一愣,說:“他們接受了?”

金善虎笑道:“要不然賀總幹嘛玩命喝啊!”

牛富貴說:“那可不?沒見都扶她屋裡了嗎?”

周娜已經笑不活了,指著王東說:“他剛才說看情況不對,還要揍人家呢!”

王東訕訕地說:“你可別說了,我哪裡能想到還有這麼一出啊!”

牛富貴笑道:“也就是你憋不住了,要不然的話,賀總得削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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