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又開始下了。
而且這次有越下越緊的趨勢。
金建文說不出來內心有多絕望。
從後視鏡裡邊看到越來越近的車輛。
他身子能夠想象得到此刻坐在駕駛位上人的猙獰表情。
他想要一頭扎進道路兩邊的玉米地裡邊。
但是看了看,都隔著一米多寬的水渠。
如果紮下去,百分百會撞到水渠上。
到時候他只能是一隻被守株待兔的兔子,甕裡邊的那隻土鱉!
他想要怒吼,卻發現嗓子沙啞的厲害,根本發不出聲。
一口氣堵在嗓子眼裡邊,讓他有種想吐的感覺。
降下車窗,任由雨水拍打在身上。
張了好幾次嘴都沒有喊出聲音,氣得他隨手也不知道抓起了一個什麼東西,抬手向後邊扔去。
車載菸灰缸無力的摔在地上,被隨後而來的汽車碾的粉碎。
看著四散開來的菸灰缸,金建文猛的顫抖一下。
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下場。
終於堵在嗓子眼裡邊的那口氣好像被雨水打散,金建文探出頭去,拼命喊道:“給條活路就不行嗎!非要魚死網破!”
由於注意力沒法集中,金建文不由得放慢了速度。
而回應他的並不是賀燿或者吳天凱的聲音,而是汽車的怒吼。
“砰!”
金建文想要加速已經來不及了,被後邊的車狠狠的撞在車屁股上。
金建文的頭狠狠的撞在車門上,一瞬間便讓他感覺有些暈眩。
搖搖頭,強大起精神來,狂踩油門,試圖拉開和後方車輛的距離。
可是此刻的他卻發現,無論怎麼踩,車子的速度都在慢慢下降。
一股不好的預感讓他渾身顫抖。
剛才那一瞬間,他好似看到了後面車的副駕駛上賀燿那冰冷的眼神。
難道,這也在他的算計之內嗎?
此刻的他,心如死灰。
後面的車上,吳天凱看著金建文的車在慢慢降速,疑惑地看向賀燿。
賀燿衝他點了點頭。
吳天凱深吸一口氣,說:“在哪兒?”
賀燿說:“前邊橋上。”
吳天凱猶豫了一下說:“要不,你現在下車?”
賀燿無所謂地說:“沒必要,不過後邊的那位兄弟可以下車了。”
後邊的男人笑笑說:“你們兩個大老闆都不怕,我一個打工的怕什麼。”
賀燿看向吳天凱。
吳天凱說:“沒事兒,他叫畢慧傑,已經跟了我十多年了,絕對信得過。”
賀燿說:“以前怎麼沒見過?”
吳天凱說:“之前他一直在東籲,剛調回來幾天。”
賀燿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看來他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吳天凱拿起賀燿給他的玩具槍,遞給畢慧傑,說:“把指紋擦了。”
畢慧傑點點頭,戴上手套,開始仔細擦拭。
前邊的車輛速度越來越慢了。
吳天凱也降低了速度,就那麼吊著。
像是一頭正在欣賞即將被捕獲的獵物。
下了一個大坡。
終於,到了橋上。
金建文的車緩緩停在了橋的最中間。
不偏不倚,就在中間。
賀燿掏出手機,找出貪吃蛇。
他還就不信了,不能把螢幕給吃滿。
吳天凱降下車窗,掏出一根菸點上,吐出一個菸圈。
菸圈慢慢變大,大到好像能夠將前邊的車套進去一般。
然後,隨著吹進車窗內的一股風,緩緩消散。
畢慧傑拎著玩具槍,一臉冷漠走下車,弓著腰,向著前方車輛靠攏過去。
吳天凱看著前邊的車門開啟,將菸頭狠狠彈遠,說:“金建文下來了。”
賀燿嘖嘖兩聲,卻始終都沒有抬頭,眼睛一直盯著手上的手機。
吳天凱看著已經被雨水打滅了的菸頭,愣了愣,說:“我是不是不應該扔下東西?”
賀燿無語地嘆了口氣。
貪吃蛇又撞尾巴上了。
“一會兒不走,等警察來。”
吳天凱有些發懵,說:“幹嘛不走?這荒郊野嶺的,又沒有攝像頭,為什麼非要留下和警察掰扯?”
賀燿又重新開了一把遊戲,說:“要想走的話你和那誰走,把車給我留下。”
吳天凱更懵了,說:“大哥,有什麼話咱們說明白好不好?”
賀燿合上手機,靜靜地看著吳天凱,說:“信我的話,就留下。
如果不信我的話,就趕緊走。”
吳天凱的手緊緊握著方向盤,眼睛死死盯著方向盤上那碩大的標誌。
兩三秒之後,終於有了決定,扭過頭看著賀燿,說:“我留下!不過你能不能跟我說說,這是為什麼?”
賀燿說:“這件事回頭再說。
你只要知道,金建文是一個逃犯。
當初金建文跑了之後,省廳聯合東口市局是發過懸賞令的。
誰要是能提供這貨的行蹤軌跡,就有三萬元的獎金。
現在明白了嗎?”
吳天凱想了想說:“你的意思是說,咱們……”
賀燿點點頭,噓了一聲。
吳天凱會意。
就在這時,突然聽到“砰”一聲槍響。
槍聲很脆,也很響。
即便是在這雨夜,也傳出去好遠好遠。
吳天凱看著從橋上一躍而下的金建文,眼睛有些發直,舌頭也跟著有些打轉。
“跳,跳下去了。”
賀燿嗯了一聲,繼續開啟貪吃蛇。
出場只有三截的小蛇,很快就鋪滿了半個螢幕。
隨著小蛇越吃越大,它能夠閃轉騰挪的地方也越來越小。
直到最後,吃滿了整個螢幕,它便再也動彈不得。
“砰”
重物墜地的聲音並不是很明顯,或者可以說非常輕。
但就這一下,好像砸在了吳天凱的心頭一般,讓他的心跳都漏跳了一拍。
正在返程路上的李建宇突然聽到一聲槍響,整個人都愣住了。
遊灼文看向他說:“你剛才聽見了嗎?”
李建宇點了點頭。
“是從前邊傳來的。”
遊灼文拿起對講機神情嚴肅地說道:“所有人注意,保持警惕……”
剛說完,李建宇的電話就響了。
恩了兩聲,結束通話了電話。
“接到報警電話,在前邊大橋處,金建文跳橋了。”
遊灼文眉頭整個擰成了個疙瘩,想了想,突然笑了起來。
“是賀燿吧。”
李建宇點點頭。
遊灼文說:“我現在對這個年輕人還真是越來越好奇了。
希望這槍不是他開的吧。
要不然的話,不管怎樣,我都會抓他回省廳蹲號子去。”
李建宇沒有說話,只是長出了口氣。
遊灼文繼續說道:“你們這兒的年輕人還真是夠狠的。
雞場裡邊的那個劉洋,把人都砸成什麼樣子了?
一個死刑肯定是跑不了的。
明知道咱們來了還敢那麼幹,這得是有多大的膽子?
再看看這賀燿,我真不信他不知道咱們就在附近。
好傢伙,江山代有人才出啊,咱們是真的老了嗎?”
李建宇深吸一口氣。
他感覺胸悶的厲害。
“金建文是逃犯。”
遊灼文說:“我知道。但是犯人,也是有人權的,不是嗎?”